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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人偶

    其实我和付倩也不是很熟,她却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十分难得。
    “举手之劳。”我问付倩,她只给了我这么四个字。
    她坐在我床边,啃了口苹果:“我只管做我的好事,积我的德,其他的我才不管。我问心无愧就行。”
    我笑了笑,道:“钱我会还你。”
    我住院这阵子医疗费应该也不便宜。
    付倩不差这点钱,但可能是碍于想保护我的自尊吧,随口道:“随便你。”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付倩:“不过你干嘛这么想出院,外面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我盯着手背上的留置针,道,“家里,有人在等。”
    自醒来之后,在医院已经又过了一周,算起来,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看到他了。
    我寝食难安,一闭上眼就想起那天我离家时,他在缓缓关闭的门缝中望着我,孤零零独自坐在屋里的场景。
    他应该不知道我住院了,我和他也没个手机联系,——我俩同吃同住天天黏在一起,根本就用不到手机,我就没想到这一茬,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扔个垃圾把人扔没了,他会不会正在满世界的找我?如果他又胡思乱想,以为我不要他了那怎么办?
    我急着赶回去想见他,想安抚他。
    可是警察隔三差五地就来找我,付倩又有眼线在我身边。我连医院的大门都踏不出去。
    “噢——什么人?”付倩听到我家里有人,八卦地问。
    我摇摇头,不说,付倩抱怨一句“小气”就不追问了。她总是会恰到好处地给人留余地,不会做真正让人反感的举动。
    不是我不想告诉她,是绝对不能告诉她。
    谁叫我俩都认识梁枝庭,而梁枝庭还是她的前夫。
    我向来独来独往,除了付倩当然也没有别人来探望我,这就导致我想托人给他带个口信都做不到。
    我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直到某一天我迎来了那道希望的曙光。
    陈鹰找过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我住院的消息,赶了过来。我那个时候已经能下床走了,但也不能走太久,身上的伤口没养好,站久了还是会痛。
    他让我坐在轮椅上推着我出去晒太阳,我便拜托他帮忙给阿庭拖个口信。
    陈鹰不乐意:“你都伤成这样了他都不来医院看你,这种没良心的人你还这么惦记他干吗?”
    “别这么说他,”还要求陈鹰帮我做事情,我尽量放柔了语气,不能说太多,只能马马虎虎挑着大概讲,“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他不方便露面。”
    又一次领教到了我的“恋爱脑”,陈鹰恨铁不成钢:“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他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魂都丢了!”
    我扯他的袖子:“陈鹰……”
    陈鹰扭过脸大喊:“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帮你就是了!”
    我一喜,道了声谢,随后就拿着手机录视频,视频里我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些天不回家的原因,因为穿着病号服,也瞒不住他,便老实告诉他我在住院,住院的真正原因我隐瞒下来,只是说出了点交通事故,很快就好了,让他在家乖乖地等我,我一定很快回去。
    把录好的视频发给陈鹰,我不忘叮嘱他回去后一定要给他看。
    陈鹰噘着嘴很不爽,但在我再三恳求下,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陈鹰带了他的回复给我。
    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视频。
    画面里,他坐在窗边,背后是窗外开得正盛的花树,白色的纱帘随风晃动,他低着头,背光,手里把玩着一样东西,那样东西被飘动的纱帘掩住,看不清是什么。
    场景美得像一幅画。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轻轻响起:
    “我知道了,我会在家里等着你的,不管多久我都等。”
    “你要好好把身体养好,要按时吃饭,仔细养伤,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最近天气很好,我买了几支花苞回来,等你回家,应该就开花了,你刚好能看到,我觉得你会喜欢。”
    窗台上放着的花瓶里,插着几支嫩绿的花枝,上面缀着小小的白色花苞。
    “花店的店员说,这种花代表着忠贞,幸福。我很喜欢,想着你也应该会喜欢,所以就带回来了。”
    “是茉莉。”他说。
    “是你身上的味道。”
    他目光沉沉看着镜头,隔着手机屏幕,他的视线刺中了我,他在看着我。
    “我知道你在医院里,我感觉到你的位置了,你不想我去找你,好,我不会去。”
    我这才想起来,他说过,他的心脏染了我的血,我去哪里他都能知道。
    “我会听话,会乖乖的。”
    风停了,纱帘垂坠下来,我看到他掌心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一只小小的萨摩耶摆件,脖子上的爱心珍珠项链轻轻地晃着。
    “我很想你,”他说,“你要早点回来,好不好。”
    第56章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树叶
    两分钟的视频,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陈鹰守在我身边,见状迟疑几秒,问:“你俩吵架了吗?”
    我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干吗不让他来医院?”他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磕巴半天,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还是告诉了我,“我昨晚上去见他的时候,他就那么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跟丢了魂似的,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直到我给他看了你录的视频,他才肯愿意搭理我。”
    “屋里也冷冷清清的,我看他估计连饭都不想吃。”
    “……”我握紧手里的手机,心口绞痛。
    问陈鹰:“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吗?”
    陈鹰大方回:“是啊,我是看他不顺眼啊!他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哪里值得你这么失去理智地喜欢他。……但昨天他那样子,怎么说呢,”陈鹰嘟哝,“确实是有点可怜兮兮的。”
    “我和他说了会儿话,他说他早就知道你在医院里,我问他怎么不来找你,他说……”
    「他不会想我去的,他会生我的气。」
    陈鹰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说:“所以我才会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不然以你俩那黏糊劲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么可能会不来医院陪你。”
    我垂下头,注视着屏幕上他的脸。
    “我不会生气的……”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我也想见他,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他,念得快要发疯,可是理智叫嚣着,警告着,——他不能来这里,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
    太多太多的阻碍和沟壑挡在我和他面前。
    他那般聪慧,我想即便我不说,他也能明白他自身的特殊之处,他不能贸然出现在天光下。他懂我的为难,懂我的忌惮,因为害怕给我添麻烦,即便急得心神不定,慌得六神无主,也必须得强迫自己留在那间屋子里,独自一人承受着铺天盖地的情绪反压。
    在那间地下室,自己修复自己的一年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抚摸着屏幕上的他,指尖点在他低垂的落寞双眼上。
    ……
    再忍一忍,我的阿庭。
    再忍一忍,我们就能自由了。
    处理这件事情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久。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不想将来因为手机上的消息而露出什么破绽,因此便拜托陈鹰,用他的手机专门录段视频带回去,尽我所能地安抚他,而陈鹰隔日再来时,会带来一段他新录下的视频。我俩就用这种方式交流了大概半个多月。
    陈鹰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空,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老实说他愿意做我俩的传话筒已经是破天荒的好事了,他本就没有那个义务帮我,为我做这些事完全是他出于好心。对于一个无条件帮忙的人,我自然不可能再去强求什么,那也太过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