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她频频回头张望著那位远去的高鼻子义大利藉司机。
    他笑了笑。「我来开车,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累了就停下来休息,这样比较自由。」
    蔚冰欢呼一声,开心的笑容漾在脸上,显得更加稚气。「我早就想这样自助旅行了!可是没人赞同我,他们都说这样太危险了,没想到今天却可以实现梦想,谢谢你,子楷,真的谢谢你!」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他笑著拿出手机。「抱歉,等我一下,我传个简讯给我哥,告诉他我们到了。」
    「你慢慢传,不急,我来欣赏一下罗马的街景。」她攀著车窗,晶眸好奇又兴奋地打量著车窗外的人来人住,赞叹罗马下愧为艺术古城,他们的人都长得好漂亮,云层深处闪耀著阳光,这样的午後如果坐在古竞技场一定别有一番感受。
    「我传好了,走吧。」他将手机阖上,缓缓放下手煞车,车子顺顺地驶离机场。
    「对了,」蔚冰愉快地校正著手表的时间。「大哥喜欢什么呢?我们要买什么礼物给他才好?」
    知道她要来义大利度蜜月,天微她们几个老早就对她下了一堆订单,厨艺精湛的裘素开出十多种义大利香料要她买,天微这个女强人要一个只在米兰贩售的名牌皮夹,紫歆则要一只威尼斯嘉年华的面具。
    「今天才刚开始,未来十几天都要待在这里,我们一起慢慢想。」子楷打了方向灯,转弯。
    「好。」她甜甜一笑,继续专注地看著掠眼而过的窗外景物,每一样都令她发出大开眼界的可爱惊呼。「哇!那是西班牙广场!我在电影里看过!」
    过一会儿,「天哪!那是少女喷泉!」她一直幻想在里面投一枚金币,这样连她许的愿望也仿佛染上了金边。
    再过一会,「噢!那是真的圣天使堡吗?」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快乐得想吹口哨,情绪沸腾到了顶点,直到意识到自己好像冷落了新婚丈夫太久,这才不好意思的转头看著手握方向盘的子楷。
    「抱歉,我好像太疯了……」她忽然住口,因为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对劲。「子楷,你怎么了?」
    他没回答,神情严肃专注的看著前方,蔚冰刚想再开口,他控制方向盘的手忽然一转,力道强劲,硬生生冲撞上一栋建筑物。
    蔚冰失声尖叫,前座的安全气囊同时爆开,她惊恐的看到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并没有爆开,子楷头破血流的倒在驾驶座上,她睁著一双惊恐圣极的大眼,看到他脑门上插著碎玻璃片,猛然喉咙一缩,顿感窒息……
    第二章
    子楷死了。
    有好几个小时,蔚冰的脑袋是空白的,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刷子,沾上白色油漆,把她的脑袋刦开,分别刷上白色油漆似的。
    从发生车祸开始,从头到尾她都是清醒的,换言之,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包括子楷被抬上救护车,也包括医生歉然的对她宣布伤者不治。
    才一天,自己就从新娘变成了寡妇,她陷入极度忧郁的狂潮,她无法不自责,如果她不同意由子楷驾驶,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更甚者,如果她不答应子楷的求婚,就不会有罗马之行,他也就不会发生车祸,没有车祸,他就不会死了。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丈夫惨死的画面,看到他浑身鲜血。她无法入眠,吃不下任何东西,直到子楷的大哥——凌子湛风尘仆仆的来到罗马。
    「你必须吃点东西。」
    子湛站在病床前坚定的看著她,几乎是命令而不是请求,他的随行人员也已经在他的示意下去准备食物了。
    「我……我很对不起。」想到因她而死的子楷,那样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无疾而终,泪水又滑进了蔚冰的眼眶里。
    「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凌子湛看著她迷蒙的莹亮大眼,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紧紧握起了拳头,转身走出了病房,耳边,依然听到她的啜泣声。
    接下来的几天,蔚冰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她不知道医生给她打了什么针剂,她总是在睡,醒过来的时候也总有凌子湛派来的人盯著她进食,可她却没再见到他。
    一个星期之後,他的人替她办了出院手续,四名黑衣男子护送她到罗马机场时,她才知道自己要回台湾了。
    「少夫人请坐。」有名仪态高雅的女子在登机室里一直陪伴著她,直到登机,将她送进头等舱,看著她落坐才离去。她仍然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凌子湛似乎带了很多人来罗马。
    头等舱里,她忐忑不安的看著周围,都是些衣著时髦的人士,还有几个人戴著大墨镜,有人在使用电脑,有人已经迳自睡了起来。
    蔚冰睁著惶然的双眸,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好紧张好不安,她要这样一个人自己搭飞机回台湾吗?她的心里有好多疑问,比如子楷的骨灰呢?他的骨灰在哪里?然而她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小姐,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的脸色好苍白,」一名空姐亲切的走到她面前弯身询问,她这才知道自己脸色发白到什么地步。
    「我没事,谢谢你。」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连自己也感觉到两颊的肌肉笑得相当僵硬。
    旅客陆续落坐,直到看见凌子湛朝她的座位笔直走来,她才彷佛吃了颗定心丸,不再忐忑。
    他戴著墨镜,穿著深色西服,她看不清他的眼,而他的神情是极度严肃的,他的唇角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在她旁边坐下,她的体型瞬间变得好小,他体魄高大,一百六十二公分、四十二公斤的她,几乎只有他的一半。
    他紧抿著唇线,直到飞机缓缓升空,笔直飞行之後,他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像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刚好坐在一起而已。
    「大伯——」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她酝酿足了勇气才对他开口。
    他脸部的方向终於离开手上摊著的文件看向她,并且摘掉了墨镜。
    蔚冰吃惊的看到他双眼布满红丝,就像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一样,他形容憔悴,整个人和主持婚礼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什么事?」他的声音充满疲惫,是那种任何人听到他说话,都该识趣不打扰他的疲累。
    但她必须打扰他,因为有一件事情她非知道不可,这对她很重要。
    「大伯——」蔚冰润了润唇。「子楷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她知道子楷的遗体已经火化了,可是却不见骨灰坛与他们随行,难道是放在行李舱中?那未免对于楷太残忍了。
    她看著子楷的大哥,等待答案。
    他蓦然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几秒钟之後才再度睁开眼。
    「骨灰已经撒在布拉格的维尔塔瓦河里了,那是子楷的遗愿。」
    他说了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遗愿?
    她困惑的看著他。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子楷知道自己会死,所以留了遗言?
    「是以前的玩笑话。」凌子湛补述,「在欧洲住的那段时间,他很喜欢在查理士桥上看维尔塔瓦河,他曾戏言,如果有天他死了,他不要埋在土里,他的骨灰要撒在维尔塔瓦河,所以我就照著他的遗愿这么做了。」
    说完,他看苦愣然中的蔚冰。「还有问题吗?」
    他不带感情的问法让她感觉自己真的打扰到他了,她连忙摇摇头,有点慌乱。「没有,没有了。」
    他的视线又回到文件上,虽然没有再戴上墨镜,但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
    事实上,两人虽是大伯与弟媳的关系,但他们几乎跟陌生人没两样,她只知道他是子楷亦父亦兄的大哥,目前管理凌扬集团,三十二岁,未婚,拿美国一流学府的管理硕士学位,是个天生的企业人才,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