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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此情不甘

    简寻拿出钥匙,推门让司遥先进去。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五楼,楼栋里?静悄悄地,好似只留下简寻一人。
    他开锁,司遥慢吞吞地走进去,没留意脚下,直接被?床脚绊了一跤,猛地扑进了被?子里?。
    门砰一声关紧,简寻忙捞起?她,司遥的发丝坠乱,脚踝吃痛,眸底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好痛,我没看清,嘶——”她哎哟着,弯腰揉了揉被?撞击的脚踝,迎上简寻略显复杂的表情,又?难以自抑地噗嗤笑出声。
    简寻无奈低叹,将椅子挪到一旁,顺手把两?人的书包搁在桌上。
    司遥只得坐在床边,悄眼打量着紧凑的单间。
    屋子空间有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床褥干净整齐,床尾有个简陋的衣柜,半边门坏了,露出里?头悬挂的校服,还有寥寥几件堆叠整齐的日常衣物。
    一套桌椅,一张床,正?对着装着防盗网的窗户,转左是更为狭窄的洗手间。
    屋里?没有丝毫异味,隐约飘出洗手间弥留的薄荷香,她总算确认了从简寻身上闻到那股清淡气味的源头。
    最后,她的视线回?落到简寻脸上。
    他面色无波无澜,眸底深邃如井,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司遥,好似想从她脸上寻得些端倪,以此证明她跟周慕臣不过是同类人。
    可司遥眼眸弯弯如皎月,扬腮轻笑:“你?好厉害,把这里?收拾得好干净!”
    她拍了拍并不算松软的床铺,“不过你?晚上睡觉会冷么?我看这里?没有暖气,你?的被?子也不是很?厚。”
    简寻怔了怔,一时晃神,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眼眸,天?真里?带了些暗愉,盛烈的好奇呼之欲出,可在司遥所有的情绪里?,没有一丝跟负面相?关。
    她坦然?,沉静,圆润的杏眼滴溜溜地扫量,似乎对于他的私人领地格外有兴趣。
    他垂眸,缓慢地挪动椅子,心底陡然?闷出一丝苦涩干乏的笑意。
    “坐过来,不是没听懂么?”他叩了叩桌面,打断司遥的探索。
    她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忙站起?身,坐在那张斑驳木椅里?。简寻靠床坐,也足够跟她齐平,狭窄的空间不容多少转圜余地,他徐声讲,她安静地书写?。
    时间缓缓淌过,一张卷子写?完,窗外暮暮沉沉,斜阳洒落满窗金晖。
    司遥的电话响了。
    “妈妈,我跟简寻在做题。”她开口交代了去向,毫不避讳地提及他。
    简寻笔尖一顿,长睫在脸上投落一道阴影,埋头继续写?。
    司遥继续说:“晚上我可以自己吃饭,不用担心。”
    “钱够的,吃过饭我就回?家。”
    她草草收了线,顺便瞄了眼时间,差十分钟六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简寻,我们晚上吃什么呀?”她下意识转眸看他,丝毫没认为,他们现在应该分头行事,今天?到此结束。
    简寻长睫微闪,喉头稍稍滚动,舔过稍显干涩的嘴唇,低声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司遥提到吃的就来劲,她推桌站起?,笑盈盈地看着简寻,“我们一起?去吧,看见了就知道想吃什么了。”
    简寻低笑,司遥也弯了弯嘴角,默默发觉最近他脸上的表情生动丰富了许多。
    两?人锁门下楼,司遥今天?穿了条羊绒长裙,直到脚踝,一双轻薄的奶黄色AJ把那稍显成熟的余韵往回?拉,素净的脸不施粉黛,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周身透露着青春气息。
    她披着毛茸茸的开衫外套,整个人温柔而干净。
    太阳即将落山,气温骤降,煦风稍凉,司遥刚踏出门,一股冷意沿着裙摆往里?灌,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抖。
    简寻裹紧外套,默默地替她挡住风口,两?人快步朝冷清的街道走。
    巷子外仍有零星几间档口营业,应是不打算回?家过年的摊贩,一家几口都在扬城务工,无谓携家奔波往返。
    其中有间烧腊档,闲时也包些手工云吞,在外支了个大锅,卖口味单一的米粉面作主食。
    司遥路过,见透明壁橱里?挂着半只烧鸭,肥硕流光的鸭腿激发食欲,她咽了咽口水,扯住简寻的袖子,直直地望着里?头。
    他征求意见:“买半只烧鸭,再搭点云吞和面条,我们回?去吃?”
    司遥忙不迭地点头,对简寻笑得灿烂,俨然?已?迫不及待想将这鸭子拆骨入腹。
    她没来得及拿出钱包,只见简寻已?经掏钱买了单。
    老板是个爱笑的中年人,他对简寻眼生,瞅见司遥的气韵,更好奇她的来历,只并不知晓他们仍在读书,以为遇着同样不回?家过年的同村街坊,本想搭几句话。
    但见他们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只乐呵呵地说了声新年好,往饭盒里?多切了一小截叉烧,配了咸蛋对半,喊老婆装好了两?人份的云吞和手工面,笑嘻嘻地送客。
    司遥频频回?头:“老板人真好,那叉烧看着也好好吃!快点快点,我肚子饿了,回?去把云吞和面条煮好就开动!”
    简寻只说:“在你?眼里?有不好的人么?”
    司遥小声抱怨:“那我也不是好坏不分嘛……”
    她撅了撅嘴,略带嗔意地乜他一眼,模样娇俏动人。
    简寻撩撩唇角没说话,细长的手指勾着塑料袋,里?头装着沉甸甸的食物,而他身边跟着位眉飞色舞的姑娘,她期盼着与?他一同晚餐。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归宿感蔓延心头,今日夕阳绵长,余晖投在二人身上,拉扯出妖娆的两?道影子,徐徐然?消失在小巷里?。
    楼道里?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想来是房东差人搞过公共区域的卫生。
    他们开门进屋,一前一后挤在窄仄的过道,简寻拿水冲洗小煮锅,按开电磁炉,架起?一锅清水待沸。
    司遥在旁边的水池洗生菜,两?人沉默配合,并没有手忙脚乱,好似有无需言语沟通便能生活到一处去的默契。
    一锅热水咕噜咕噜冒起?泡泡,简寻在桌上拆烧鸭的饭盒,司遥将云吞倒进锅里?,转身拿了个盘子出来。
    在简寻略带不解的目光里?,司遥语意带笑:“妈妈说,饭菜都要用碗碟装好,讲究仪式感,这样无论在哪里?都有家的感觉。”
    她的声音软糯干净,徐徐道来,语气里?洋溢着上扬的愉悦。
    简寻眼眸稍敛,因言出神,他稍稍转眸,瞧见司遥温柔而沉静的侧脸,唇边挂着明显的笑意,细长的手指小心地转着白瓷碟,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她顺手将碗筷摆好,大小形状不一,因简寻从没有想过,这间阴暗潮湿的屋子会有访客到来,而他有一天?,或许会跟谁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电磁炉发出轻响,水汽扑腾出来,一个个泡泡涨起?又?破碎,猛地将简寻的遐思挤破。
    他快步走去,低声说:“我来,你?坐下歇会儿。”
    他按灭开关,搅动着早已?浮起?的云吞,只剩下最后一个陶瓷碗,所有云吞都挤在了一起?,最后被?他端上桌。
    桌椅已?被?司遥挪开了,一侧靠近床,另一侧空出些许位置,正?好摆下椅子。
    两?人正?好面对面坐下。
    司遥对待美食十分虔诚,烧鸭腿被?老板斩段,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夹了一块在碗里?,先喝一口清汤,咬下肥嫩的鸭腿,发出满足的叹谓。
    “我爸常说要找美食就要来荔港,这么多年还是真理!”她咽下嘴里?的肉,双唇莹亮泛着水光,更显得饱满而圆润。
    简寻对此无甚感慨,虽同意她对美食的称赞,但倒说不上激动。
    他埋头默默吃,因简烨伟的死,他经济上的压力霎时间松了许多,今日这顿也算是难得加餐,久违的饥饿感伴随食物的滋味越散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