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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此情不甘

    司遥效率惊人,说?到做到,承诺的数字已转到她卡上。
    他们兴不可遏地数了好几遍那一串零,心满意足地拦车消失在夜色里。
    周慕臣在大堂里目睹了一切,他瞧见司遥低头在手机记录什么,彼此好似吵了几句,但司遥的表情并没有异样。
    他接到朋友电话?,车已经在楼下?地库等,他带着司遥坐电梯往下?,路上问清了他们的对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知不知道那种人是贪得无厌的,你能给一次钱,能给两次钱,还能一辈子拿钱摆平吗?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一辈子都要?跟这?种社?会渣滓纠缠?”
    司遥木然盯着电梯一角,轻微的失重?感,让她有一刹回神。
    “我不想解释,你就当我傻是个无药可救的人算了。我就是不想见到他这?么狼狈,他最近挺忙的,就让他清静几天吧。”
    周慕臣有些?恼怒:“司遥,我现在一点都看不懂你。”
    “那些?都是你辛苦比赛赢来的奖金,不说?你缺不缺,叔叔阿姨缺不缺,这?份荣耀施舍给那些?人渣,你觉得合理吗?”
    “还有,上次我回扬城,你明明没去深港,我问了两次你都要?撒谎。你不必跟我说?其他理由,我在机场看见你了。”
    “司遥,你跟简寻那种人混在一起你得到什么了?你从来不撒谎的,你看看你今天搞成什么样了?”
    司遥被周慕臣说?得有些?无地自容,泪大簇大簇滚落,她崩溃地闭上眼?,语气悲哀:“那你别管我好了,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要?帮他,我愿意,我找你要?钱了吗?”
    两人近乎要?吵起来,周慕臣忙收了声,憬悟过来他的失态,低声认错,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顿了顿,纵使?再不愿意司遥出手帮忙,可也不想再跟她发生争执。
    “事情解决了就算了吧,别再想了。我带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停车场毗邻电梯厅的位置横停着辆黑色卡宴,周慕臣的朋友本来还兴冲冲地朝二人笑着招手,瞧见气氛不对,客气地打过招呼,默默示意司机开车。
    司遥靠在后排,疲惫地望着窗外街灯倒退。
    或许她不该这?样做,又或许她在自作多情,如简寻说?得那样滥好心,可她记起简寻过去跟她的坦白,他的家庭因为?经济产生无穷无尽的纠纷……又或许只是一次谎言,谁知道呢?
    她不想再深究,既然冯婉萍想要?钱,如果可以弥补他眼?里她对他盛气凌人的伤害,她愿意在金钱上缓解他的忧虑。
    起码在他重?要?的项目节点可以不再分心,又或者?,就当是她要?跟他分开前展露的最后一次温柔。
    周慕臣时不时转眸打量她,心知肚明境况难堪,更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司遥爸妈。
    他问过司遥意见,两人在机场附近找酒店住下?,周慕臣的朋友在中途下?车,由司机送他们前往目的地。
    司遥靠在沙发彻夜睁着眼?,任由屏幕一直闪烁,到最后,她索性?关机,屏蔽了一切干扰。
    后来,大雪总算停了。
    次日一早,周慕臣把她送去机场,他本来打算把她送回扬城,司遥婉拒了他的好意,提着行李箱选了最早的一趟航班。
    她不想回家,更不愿回宿舍被同学瞧出端倪。
    的士司机问她目的地,司遥在远离市中心的某间酒店开了个房,回到熟悉的城市,疲惫如潮水汹涌,吞噬她最后的清醒。
    她扑进柔软的大床,卷起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待到她再睁开眼?,斜阳透过纱帘洒落在地毯。
    她睡了一整个白天。
    扬城仍未完全入冬,稍稍有些?凉意,可这?样的舒爽有别于全国任何一个地方,有人不爱这?里匮乏的季节,也有人眷恋这?处长?久夏季。
    司遥半阖着眼?,将散发着清香的软被卷进怀里,痴愣愣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
    或许这?段关系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她回想起这?段关系……荒唐而浪漫,隐秘而极致,永远留在心上,迷蒙之?间她尚不能认清爱情根本的模样,于是一切只能交给时间,交给未来。
    她为?未能实践的诺言哀悼,摘下?那块跟简寻配对的表,封进行李箱的最底层。
    她能为?简寻做的事情很有限,更知晓冯婉萍的存在就是个无底洞,她选择一次性?切割,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冯婉萍的贪欲漩涡无可抽身。
    可简寻呢……
    她想到昨夜荒谬而狼狈的争吵,在这?一刻做了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在霞光渐暗的前夕,她找出了简寻的联系方式,慢吞吞地挨个拖进了黑名单。
    她深深一叹,总算有了些?力气爬起来给自己洗把脸。
    -
    司遥走后,空气里似乎仍余留着她身上那阵淡淡的香气。
    暖气开得很大,那味道能弥留足够久,长?久到简寻产生她仍在房间里的错觉。
    一阵敲门声震醒他的遐思。
    简寻陡然回神,掌心的打火机被他握得发烫,门外的侍应友好而礼貌:“您好,这?是您要?的东西。”
    简寻把门打开,迅速说?了声谢谢,合上门,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纸袋。
    他把里面的香烟拆出来,急急燃起一根,迫切需要?尼古丁安稳神思。
    他坐在沙发上,任由一支支香烟点燃熄灭,熄灭点燃,烟灰缸落尽零散的烟头。他买了一整条,一包接一包地拆,每一支香烟都仿佛是他过去用?尽全力去生存的每一天。
    到最后屋里烟熏火燎,白雾茫茫,整间屋子弥漫尼古丁的淡燥,新风循环的速度将要?赶不上麻痹神思的始作俑者?。
    他转眸望向?长?街车水马龙,稍稍仰头靠在枕垫,鸦黑的睫毛半阖,幽暗的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流淌,风流沉沦,似乎有了更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指间夹着的那根细长?香烟最终被送进了齿间,猛然吸了一口,任由呛人的烟雾在肺腑燃烧,最后闷出清晰的痛感,他微微张开嘴,白雾袅袅布散,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尼古丁带来的愉悦和痛楚。
    他有多么爱慕司遥,他有多么渴求她施舍一丁点温暖善意,他有多么卑微而恶劣地不断用?极端的方式证明他们之?间的爱情。
    爱情……是这?样的么?
    简寻不明白,更从来没有品尝过寻常人生的滋味。
    如司遥所言,他们都太年轻,尚且不懂如何表达爱意,更不知道该如何爱人。
    于他这?残缺破碎的灵魂而言,从未感受过爱的人比普通人更加迟钝愚蠢。
    司遥更不会知道,他也努力挽回,顶着乌青的眼?圈,脸色苍白的赶到机场,想要?不顾一切回到扬城拦下?她离开的决心。
    却轮番被科竞小组的队友和导师轮番叫回,项目忽发意外,成败关键,下?周就是二轮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他捏着机票,就在安检口边缘徘徊,最后不得不向?现实下?跪。
    而当简寻在实验室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应付何咏希纠缠、于成硕追问的同时,司遥主动联系了在香港定居的小姨,提出了打算要?尽快出国的想法。
    很快,司嘉年和田悦也得知这?个消息,意外地面面相觑,他们能明显察觉司遥郁郁寡欢,可小心翼翼追问,换来一句觉得不甘心,看到以前的同学在国外风生水起,心底格外向?往。
    周慕臣守口如瓶,父母并没有察觉半分蛛丝马迹,很快相信了司遥的说?辞。
    休学流程办得很快,舍友惊讶于这?个意外的消息,还想给司遥办个送别会。
    她婉拒了好意,也没说?更多,用?的是同一套说?辞搪塞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