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乖巧，像是不小心坠落人间的神女。
    林惟心念一动，伸出指尖，想要勾住那乌黑的发丝。
    即将触碰之际，林惟身影一僵，指尖停了停。
    像是在掩盖什么，他随意拿了本她的书翻看，页面有东西夹着，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数学卷子。
    成隐眼睛一瞥，立刻从他的手中抽走，她低着头，不太好意思说：“我数学不好，你不要看了。”
    林惟看到用红色笔芯密密麻麻地写了解题步骤，他问：“题都懂了？”
    成隐不擅长撒谎，艰难地开口：“有些懂了，有些没懂。”
    “哪些没懂？”
    成隐咬了咬唇，有什么情绪爬进她的眼底。
    以前她不是没向人请教过题目。
    只是那人说：“连这个题也不会做啊……”
    还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她上学期成绩那么差，现在肯定是装模做样地在学习，不用理她。”
    后来。
    她就喜欢一个人琢磨题目，也不喜欢问别人问题。
    她抬眸，看向林惟。
    少年那双总是漆黑的眼，此时褪去了一贯的桀骜和散漫，问得认真。
    成隐的眼里带着些许的湿气，摊开试卷，说道：“很多都不懂。”
    “没关系。”林惟顺势且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慢慢来就好，成绩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提升。”
    “嗯。”成隐声音略有些哑意。
    林惟看了眼成隐的试卷，她的基础太薄弱，大题也没什么解题思路。
    他耐心地给她讲解每道题，发现自己的思路成隐有时跟不上，他便换种方式讲。
    成隐面对几何函数题，一遍根本听不懂，林惟会讲第二遍、第三遍……
    直至她听懂。
    就这样，成隐一张试卷彻底吃透了，讲解结束后，她感激地看着林惟：“谢谢你，今晚教了我这么多。”
    林惟没说话，看她收拾好书包，扯了扯薄唇：“利用完就走了？”
    成隐凝着他，眨了下眼，然后安静且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你。”
    “……”
    “抬头。”林惟低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谁要你鞠躬了。”
    成隐一僵，重新抬眸，和他的眼神交汇了一瞬，她有点懵。
    是她道谢的方式不对么？
    知道女孩反应迟钝，林惟直接说：“教了这么久，我有点饿了。”
    成隐明白过来，立刻掏出手机：“我给你点夜宵，你想吃什么啊？”
    她打开外卖app，干脆把手机递给他，让林惟自己选择。
    林惟握着她手机，随便点了份吃的后，点开通讯录，输入了一串数字。
    成隐低头，愣了愣。
    林惟随即把手机还给她，说：“我手机号，存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打电话过来。”
    成隐听得发懵，只能点点头，说了句：“…好，谢谢。”
    外卖很快送了过来。
    林惟挑眉，懒懒地抬手，轻搭在成隐的肩，低声说：“今晚我太累，手抬不起来，要不…”他眸底潋滟着笑，凑到她耳边：“你喂我吧？”
    少年的温热吐息激得成隐耳尖红透，她迷茫地转头看着他。
    “不行么？”林惟眼尾微微一耷，看上去十分的“柔弱”。
    成隐低垂眼睑，拿出外卖盒，打开。
    他点的是粥，她拿出里面的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地递到他唇边。
    全程成隐没有说一个字，就连呼吸也变得慢下来，她视线垂下，根本不看看他，
    林惟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了一声。
    两人离得格外近，成隐咬紧了唇，才让自己端坐在椅子上，没有逃跑。
    室内气温莫名上升。
    忽然，一道雄厚带有怒气的声音传来：“小隐，他胳膊没断，让他自己吃。”
    两人同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林承天站在了门口。
    他死死瞪着林惟。
    这臭小子，半天没来，就开始欺负他孙女。
    林惟并无任何反省的意思，身子懒懒地向后靠，一双狭长的眼眸含着笑，语气却像是冰渣：“我就欺负她了，你能怎么样？”
    “你！”林承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臭小子，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成隐察觉气氛不对：“林惟没有欺负我。”
    林承天看成隐在场，立刻压下声音：“你明天还得上课，时间不早了，先回家休息。”
    成隐皱着眉，不懂林惟明明没有欺负她，却要和爷爷争执起来。
    “爷爷，林惟今晚教了我很多题，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出笔记给您看。”她说：“他真的没有欺负我。”
    他教题的时候，还特别温柔。
    和他平时彰显出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林惟点似漆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女孩虽轻声细语，立场却格外坚定。
    意识到，她在为他辩解。
    少年舌尖顶了顶脸颊，一股陌生且细密的情绪在心底发酵。
    林承天知道成隐不会说谎，视线古怪地看向林惟。
    这臭小子转了性了，谁不知道他最没耐心，竟然还教人做题？
    不过，一场即将爆发的祖孙争执就在成隐的声音中化解了。
    都快十二点，成隐乘着李叔的车，回家。
    病房内顿时安静得要命。
    面前的粥早已冷了，林惟想起刚刚的情景，哑然失笑，他掏出手机，发了则消息。
    在车上，成隐的手机震动了下。
    林惟：【明晚早点过来。】
    成隐：【好。】
    之后，林惟没再回。
    成隐怔望着屏幕，扒了下头发。
    好想继续和他聊天啊。
    他们只存了手机号码，并没有加其他联系方式，成隐打开微信，点开“添加好友。”
    她来来回回输入了很多遍号码，最后还是摁灭了手机。
    她沉沉地吐了口气，警告自己，人不能贪心。
    接连两天，成隐放学都去了医院。
    林惟很负责地帮她补习功课。
    他即将出院，前一天傍晚，陆池过来找他。
    林惟病房里堆满了水果，陆池毫不客气地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我记得你不是很讨厌成隐么，怎么突然对她好起来，还教她功课？”
    林惟停了几秒，说：“林河推我落水，是她救的我。”
    陆池一顿，扬了扬眉：“所以你这是报恩，内心其实并不待见她？”
    林惟手指漫不经心地扣着手机。
    没应。
    病房的门没关好，开着一道缝隙。
    成隐低着颤粟的眼睫，阴影覆盖住了所有情绪。
    她靠着墙，正好听到这段对话。
    随即，她的衣角轻轻晃动，消失在了走廊里。
    离开医院后，成隐给林惟发了条消息。
    *
    病房里。
    林惟原本带笑的眼尾蓦地滞住，眸色意外的又深又沉，仿佛不见底。
    向来漫不经心的清隽面孔，被此刻情绪染得薄红。
    陆池被林惟这样的神色吓住了，第一次看他这样。
    他低头，正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指导，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养身体。】
    第79章 高中
    过了许久, 林惟眼底情绪终于松散了些，淡声问：“有烟么？”
    “有是有，不过……”陆池瞧着他身上穿的病号服：“你现在抽不好吧。”
    “给我。”
    陆池只好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他, 林惟低着眼皮, 眉目压得很沉，他取出一根，抵进唇间。
    他轻微咬着, 抬眸, 那烟好像随时要掉的样子。
    陆池知道某人这模样向来是不爽，但为什么？
    成隐不过来, 他不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
    成隐乘车回到家, 她打开书本, 脑海总会一遍又一遍回荡着林惟刚刚说的话。
    她轻轻喘着气, 却怎么也无法平复心底的艰涩和郁结。
    她抓紧了手中的笔, 低叹。
    就这样吧, 以后不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