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扬闻声就跑，一晚上鬼鬼祟祟伸着头看，最后见他朝哥坐沙发上懒得搭理他，才撅着屁股拱回来。
    包间里，一群人直接嗨到爆炸，玩到九点也没打算散。
    九点十五，叶朝坐沙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玩手机。
    包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蒸的他有点热，他干脆把校服外套扔一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白T恤。
    头顶骤然落下的灯光是冷调，男生低着头，手指抵着屏幕，在手机屏上滑动，肤色冷白，有种少年人特有的单薄。
    对面拿到杯子的女生看过来，脸红了红，收回视线，垂着睫毛说：“我选大冒险吧。”
    “……”
    耳边骤然一阵哄闹，叶朝转了转头，发现所有人正盯着一个方向看。
    他没在意，手机振了下，打开一看，是条垃圾短信。
    再看眼时间，叶朝摁灭手机，压低声音踢了下身边来回窜的夏明扬：“你们玩，我走了。”
    说着，捡沙发上的外套。
    “啊……？这就……”夏明扬还在摇摆，手里拿着一杯酒。
    听到声音，他愣了愣，“不是，朝哥，才九点，这就走啊？”
    “嗯。”叶朝拨开他搂过来的手，对其他人点头，“有事，你们玩。”
    他低头又看眼手机，看到没新消息，摁熄屏幕。
    见到他表情的人好奇：“朝哥在等消息？现在晚自习下课啊，朝哥是不是去接女朋友？”
    刚刚包间里陆续走了两个人，问起来，都说是去学校接自习的女朋友。
    夏明扬拿着杯子，酒顿时醒了一半，大惊失色的问：“什么？谁特么把我朝哥采了？”
    “……”叶朝脑子里突兀的出现一张脸。
    “……”他抿唇，面无表情直视夏明扬，“你是不是有病？”
    夏明扬一个战术后仰就跑。
    另一边，选大冒险的女生松口气，偷偷看过来，攥着手里和一个人对视三十秒的牌，鼓起勇气，刚想出声，男生已经推开门走了。
    -
    推开轰趴馆大门，身上残留的暖气顿时散开，变得低凉。
    中心街上，路灯亮着，城市里一片车水马龙。
    最近的公交站牌在一百米外的位置，叶朝走过去，迎面被风糊了满脸。
    他伸手拉外套，手指抵在拉链上，顿一下，把拉链拉到最高。
    拉完后，叶朝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丑校服。
    很丑，但挡风。
    全世界估计只有陆星乔真心实意觉得这样好看。
    反正从小到大，他不光喜欢自己拉拉链，还喜欢拉叶朝的。
    轻“啧”一声，为了一会耳根清净，叶朝展开手指，把领口往上提了下。
    手机“嗡”的一声。
    接起来，懒洋洋道：“别催，马上，外套穿着，拉链也……”
    “尊敬的客户，1000×为您服务。”
    “……”
    “我司新业务，可以为您更换套餐，流量套餐更划算哦，畅享无限丝滑，请问您要办理吗？”
    “……”
    叶朝手指微曲，一直等对方说完，僵着脸说：“谢了，但我不用。”
    “好哦，那谢谢您的配合，满意请打五星好评哦。”
    随手评个五星，叶朝把手机扔进口袋，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牌前停住。
    城市刚翻新过不久，风吹过来，站牌上的灯光很亮。
    站牌上画了个明星，不认识，叶朝扫一眼，只记住一头白毛，嚣张的像西伯利亚狼族留学生。
    在留学生旁边的反光板上看到一张埋进领口，额发凌乱，特别酷的帅脸，叶朝扯了下领子，抬腿上了公车。
    夜间车坐的人很少，头顶是炽白的灯，前排是几个零零散散的上班族，神色困倦，正低头玩手机。
    叶朝在最后一排坐下，靠着后座，从包里拿出耳机，往耳朵里塞。
    他随手点开一个摇滚，边听边打节奏。
    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
    “哦～咚咚！做我的宝宝好不好～哦哦～咚咚！做我的宝宝好不好～”
    叶朝面无表情往嘴里塞了个薄荷糖，越听越不对，手往上翻，发现随手点到电台。
    热搜第一是：做我的宝宝好不好。
    叶朝盯着被污染的歌单，拧眉，手指用力抵了下屏幕，想问你特么的，你记得自己是个正经音乐软件吗。
    他坐起来，迅速把电台划走，手机“嗡”的一声。
    来电显示：管仲。
    “……”
    神特么管仲。
    遭遇了双重暴击的叶朝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手指，已经麻木了。
    叫你手贱。
    他往后躺，掀着眼皮看天花板，表情木然：“说。”
    车顶的灯上有个小飞虫在嗡嗡，电话那边声音嘈杂，听着很乱。
    陆星乔顿了下，敏锐感觉到他的状态，问：“怎么了？饿了？去吃夜宵？”
    那边声音半死不活：“没什么，吃什么？”
    “烧烤。”
    “哦。”
    陆星乔“嗯”了声，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低声道，“稍等。”
    然后他大概是走到更僻静的地方。
    在学校夜晚安静的路灯与热闹的人流里，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低沉，不似往常冷调。
    他说：“在学校等你？”
    “……”叶朝盯着墙上的斑驳“嗯”了声。
    公车在华灯初上的夜幕里穿行。
    车左转右拐在城市里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学校附近停住。
    叶朝下车，路灯下等着男生走过来，站台下是风口，他穿着校服，衣角被风吹起。
    他抬起眼，睫毛浓长，眼珠在路灯下漆黑深邃。
    叶朝“咯嘣”咬碎嘴里的糖，拎着包下去。
    陆星乔走过来，背着书包，目光随意落在他拉满的领口上。
    叶朝扫他一眼，仿佛不经意般，使劲抬抬脖子。
    陆星乔垂眼看着他，看了会儿，到底没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
    “……”草！
    我特么拉链都拉了，别太得寸进尺！
    嘴里的糖碎咯嘣咯嘣响，叶朝正想后退。
    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路边，指着地上飞的壮阳药广告，突然说：“我觉得这东西效果也就还行。”
    “……”
    旁边人听见，凉凉看他一眼：“你阳痿了？”
    “……”
    眼镜男说：“这个真没有，但是我搜过，评价真的还行，五年阳痿，重振雄风，就是用完之后易怒易躁。”
    “为什么搜，说明你还是阳痿过。”
    “我靠李未名你是不是想死！”
    正骂着，或许是身后的目光太灼人，眼镜男生转过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他眯着眼，仔细一看，某个角度和一中荣誉榜上的某位学霸重合。
    又是个能把飞鹰直接气晕的猛士。
    宋岩听着动静，打着电话走过来，嘴角直抽：“我说你们说话注意点，有小孩呢。”
    “小孩？哪有小孩。”眼镜男生懵了懵，左右扭头，最后抬眼，对上一张长得好看，但一看就不好惹的脸。
    “……”
    一个……长着……校霸脸的小孩。
    ……神特么小孩，这一个能打他三个吧。
    林听小声腹诽，最后挠了挠脸，憋出一句：“你好，小孩哥。”
    “……”
    叶朝觉得他脑子有点不好。
    几个人一起去吃饭，除了宋岩，同行两个男生。
    欢脱点的叫林听，严肃点的叫李未名。
    两人都是提高班的学生，不过是文科班的，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
    因为都报了同一个竞赛，这段时间一起在小老头手底下训练。
    这次也是，刚一起被骂一节课，决定化悲愤为烤串。
    学校附近的饭店就那么些，最后停在后街一家生意很好的烧烤店前。
    店里烟火气很足，里面坐满了人。
    外面还有几桌空着，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人们喝酒猜拳时的脸，空气里满是烟火的味道。
    几个人点完菜，坐下聊天。
    叶朝去洗手间，起身离开，出来的时候，陆星乔手里拿着瓶水，垂眼站在前台交代：“所有菜里不要蟹类。”
    前台微笑问：“同学，我们的螃蟹都很新鲜哦。”
    陆星乔道：“有人过敏，”
    “好哦。”
    前台伸手登记，叶朝从卫生间出来，垂眼看着他们，擦了擦手上的水，靠在墙角没说话。
    等回去桌上已经有两个盘子放着，这家店上菜很快。
    林听岔开腿坐，话是最多的，一边招呼叶朝，一边拿着串开始吐槽：“小老头嘴真毒。”
    麻辣的肉串在味蕾炸开，他幸福的眯了眯眼，看对面的两个低着头的男生，忍不住吐槽：“你们什么反应，平时怎么受得了他的啊？”
    他和李未名都是文科提高班的，但数学竞赛是理科班老师集中指导，他们俩在自己班傲视群雄，一出来，差点没被小老头喷成狗了。
    宋岩闻言，抬头微微一笑：“兄弟，习惯就好。”
    “呵呵，习惯不了，他说我王八捡绿豆，一天到晚找不着眼。”
    林听控诉，“我也就算了，我们未名哥哥多牛叉啊，也挨喷？这世上有他不喷的人吗？”
    他愤怒的咬了口签。
    宋岩夹了个花生，想了想，同情道，“没有，最多少挨点。”
    “怎么操作啊？”
    “诀窍罢了。”
    “你说。”林听一听，支棱起来，撑着膝盖坐好。就连李未名也微微侧目。
    宋岩道：“这有什么教的，模板不就在这么，跟着学就行了，看我们陆哥，冷着脸冻死人，人跟他说话都不搭理，挨得喷自然就……”
    “……”
    说完，发现面前两个人沉默看他。
    林听曲了曲手指，指他身后：“不是兄弟，骗人也走点心，你踏马能不能睁开眼？这叫冷？还是横？”
    就连李未名也挑眉看过来：“？”满脸的你在放屁？
    “？”宋岩纳闷扭头，“我就跟他前后桌他横不横我不知道么……”
    “……”
    宋岩悲哀的发现有人背叛了组织。
    烧烤店晕黄的灯光下，清风徐徐，身边到处是油滋滋的烤肉声。
    在烧烤师傅的大嗓门里。
    他嘴里又冷又横的年级第一，放下书包，先是拎起烧烤店一张板凳看了眼，然后放下。
    他手里拿着纸巾，弯腰在板凳上擦，擦了两三遍，递给旁边的人。
    那人根本就没看，哐当坐下，眼睛还没挪开手机。
    他顿了下，神情平静，伸手又倒了杯水，曲起手指，敲了下桌面。
    “放下，吃饭。”
    “哦。”
    “哐当”一声，是手机被扔到桌上的声音。
    宋岩一口花生米卡进了嗓子眼。
    不是，哥。
    你特么伺候祖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