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妈,你放心,我手头有钱。”杨秋瑾把钱又塞进吴淑莲手里,故意娇羞一笑,“胜青这次回来,拿了不少补贴家用给我,我手里不缺钱。我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跟你见面,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照顾你,这钱是留给你做私房钱的,你千万不要让爸知道。”

    当年公公去世,婆婆生病,杨秋瑾的确带着婆婆四处求医,让先锋大队的人都误以为李秀娥病得很重。

    但其实,杨秋瑾看出了二房的心思,故意做给二房看,看看二房愿不愿意借钱给她们治病。

    结果不出意料,二房对她们不管不顾,她们顺势分了家 。

    那个时候李秀娥的确生了病,生得是心病,整个人郁郁寡欢,不吃不喝,老想跟着老陈头一块死去。

    杨秋瑾为了宽解李秀娥,打着带她看病的幌子,带着她四处游玩一番,让她一个常年呆在乡下的老太太长了见识,什么事情都看开了,这才回家。

    而杨秋瑾也经过这次游玩,同样增加不少见识和想法,[xing]格也就和以前不太相同。

    陈胜青这些年的津贴绝大部分都邮寄回来,从最初每月邮寄一两块钱,到现在每月邮寄五十块钱,杨秋瑾除去[ri]常开销,手里头还剩下三百多钱,再加上陈胜青回来后给的一千二百块钱,她给娘家妈一百块钱,真不算多。

    吴淑莲推迟不过,知道这是女儿的一番心意,红着眼眶收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成华破天荒的没有给杨秋瑾脸[se]看,还抱着天佑嘻嘻哈哈逗趣不停。

    等到杨秋瑾一家吃完饭,要走了,杨成华这才鬼鬼祟祟的往杨秋瑾的手里塞一堆皱巴巴的钱票,“这钱拿去给天佑买点好吃好喝的,别饿着我大外孙。”

    这是杨秋瑾自结婚以来,杨成华第一次给钱。

    杨秋瑾看着手里成堆钱票加起来不过五块钱,嫌弃的将钱扔回他手里,“你自个儿留着用吧,我不缺钱用,天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 。”

    当她不知道他做这种举动的心思,不就是看陈胜青回来了,还提升成营长,她跟着他有前途,这才对她们母子好点,想讨好她,到时候再要好处,她直接从根头杜绝。

    “你!不知好歹!”杨成华被她轻蔑的态度激怒,想骂上两句,陈胜青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狭长的眼眸里泛着冷幽幽的光,整个人冷得像从冰天雪地里钻出来一样,看得杨成华心里打怵,到嘴的话生生吞回去,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一家三[kou]离去。

    回到家里,杨秋瑾马不停蹄地收拾包裹衣服,还装了不少腌菜、咸菜、萝卜干、腊[rou]香肠等等,装了满满当当三个大袋子。

    她又把自己挂在屋檐下的各种种子,如白菜、大豆、萝卜、菜籽、南瓜、辣椒等等瓜果蔬菜的种子,每样拿了些放在包里面。

    转头又想了想,拿出一个小袋子,装上十来个郑教授研究出来的黄心红薯和马铃薯,打算拿到边疆家属院里去种。

    陈天佑坐在屋檐下,看着她和李秀娥四处忙活收拾行李,无[jing]打采地靠在门边问:“妈妈,我一定要去随军吗?我不去行不行?”

    “你为啥不想去?”杨秋瑾把自制装罐里的豆瓣酱,往本就装得鼓鼓囊囊的包裹里使劲儿塞,头也不回的问。

    “我舍不得[nai],也舍不得跟我玩得好的小花……”陈天佑小大人似的惆怅叹气,“我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小花是陈天佑的女同学,长得十分乖巧可爱又听话,平时跟陈天佑玩得很好。

    “噗……”帮着杨秋瑾塞行李的李秀娥,回头看到他那副模样,噗嗤笑出声,故意逗他,“那你不走了,就留在家里陪[nai]和小花,你妈跟着你爸去边疆那边,逢年过节回来再看你,好不好?”

    “不好!”陈天佑毫不犹豫拒绝,“我要跟着妈妈 。”

    [nai]跟小花再好,都比不上妈妈,要让他跟妈妈分开,他说啥都不答应。

    “你这臭小子,[nai]白疼你了!”李秀娥又气又好笑地伸手戳他圆圆的小脑袋,“有妈就忘了[nai]。”

    “妈,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边疆?”杨秋瑾把布袋包裹拉上捆好,转头一脸认真的说:“我们可以在部队外面租个小房子住,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找个活计做,既可以赚钱又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天佑,多好啊。”

    16

    “不去。”李秀娥摆手,“我在先锋大队生活了大半辈子,故土难离,我也舍不得你爸,要时不时上山看看他的坟。再说了,你们小夫妻过[ri]子,我一个半老婆子去凑什么热闹,没得让你们嫌。你们俩把[ri]子过好,比什么都强,等你哪天怀孕了,妈就来照顾你,在此之前,妈哪儿也不去,也不要[lang]费那个钱,租啥房子,听得让人笑话。”

    杨秋瑾劝不动她,只能摇头进灶房做饭。

    午饭她煮得简单,洗两节麻辣香肠在锅底下煮着,再丢一大把去年冬天晒得萝卜干条,上面蒸一格大米饭,拍两根从自家自留地里摘的青翠[yu]滴的黄瓜进行凉拌,不多时整个灶房就弥漫着一股萝卜干跟腊肠混合在一起的特殊香味。

    “做什么好吃的了。”陈胜青推着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进院来,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萝卜[rou]香味,喉咙动了动。

    “煮了萝卜干跟香肠,蒸了米饭。”杨秋瑾把煮好稍微放凉的香肠,切成薄薄的晶亮薄片,放在白瓷盘里,又把油亮泛着些许红油的萝卜干汤舀起来,把饭菜一一摆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瞧见他推着自行车进来,咦了一声,“大队长居然舍得借你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大队长几年前从县里废品站收购的零散自行车件托人组装的,平时他宝贝成什么样,说是比亲儿子还亲都不为过,不轻易骑,不借外人,每天把自行车擦得锃亮,放在屋里天天看,居然舍得借给陈胜青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们有点亲戚关系,他不借也得借。”陈胜青把自行车停靠在院子里,拉上陈天佑去院子角落洗完手过来坐桌边,先给她和李秀娥舀好米饭,再舀陈天佑的,最后才舀自己的,“吃完饭我们就去县里百货商店,看看你有什么想买的,全都置办上,我再把票买好,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坐汽车去省里坐火车。”

    这时候的[jiao]通不发达,尤其川南省的[jiao]通更加不便利,山路崎岖,道路泥泞,要想从川南省到边疆,除了要坐一天的汽车到省内市中心买火车票之外,还得坐两天一夜的火车,再周转两趟车,才能到陈胜青部队所在的营地。

    杨秋瑾没意见,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坐纪明辰车的吉普车。“行,到时候到了县里,我要去看我妹妹,给她处理一些事。”

    陈胜青没问是什么事情,低头拿上筷子,招呼大家吃饭。

    桌上摆放的腊肠切得厚薄一样,整整齐齐的放在白瓷盘里,在阳光照[she]下,散发出诱人的油脂光芒。

    陈胜青夹一片腊肠进嘴里,入[kou]麻辣鲜香,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柏树烟熏香味,吃一[kou]就[kou]舌生津,[rou]香四溢。

    他心里明白,他妈的厨艺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味道,这应该是杨秋瑾做的腊肠。

    他都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腊肠了,常年在边疆当兵,吃得最多的就是大锅菜和干粮,嘴里整天没滋没味的,骤然吃到正宗的川菜,里面的麻辣调料,辣得他嘴皮都微红了。

    不过越辣,就越想吃,他筷子一转,吃上凉拌黄瓜,那种脆嫩爽[kou]的麻辣[kou]感,让他狠下两[kou]饭,又连忙夹一根萝卜条,想压下嘴里的麻辣味。

    没想到萝卜条炖的软软烂烂,吸饱了汤汁,一咬下去滚烫鲜美,带着浓浓的腊肠[rou]汁香味,好吃的他眼睛都瞪圆了,心想杨秋瑾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一顿饭做得甚是合他[kou]味,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吃了两大碗饭,还把萝卜汤喝了个底朝天。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秀娥看他风云残卷的样子,无比心疼,“吃饱没有,没吃饱妈再做点。”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事实上陈胜青觉得自己还能吃上两碗,只是碍于杨秋瑾煮得饭不多,加上这年头的[rou]菜实在是少,他得留给家人吃,这才吃到半饱就停歇。

    杨秋瑾也被陈胜青吃饭的样子给惊到了,她直觉陈胜青没吃饱,有些惊奇他的饭量,等到陈胜青载着她跟陈天佑到县里,经过一家国营饭店的时候,她特意问:“你要不要再买点饭菜吃?”

    “你觉得我能吃多少?”陈胜青嘎吱停下车,长腿支棱着车身,回头看她,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我敢打赌,那帮国营厨子的厨艺还没你做得合我[kou]味,你要心疼我,以后多做些饭菜,让我吃饱点。”

    杨秋瑾被他看得脸上发热,“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陈胜青挑眉笑了笑,话不多说,长腿一蹬,自行车飞速前进。

    “芜湖~起飞喽~!”坐在前面车杠上的陈天佑张开双臂,哈哈大笑。

    “哎?你干嘛啊!”惯[xing]让杨秋瑾往后昂,吓得她手忙脚乱地抓住陈胜青腰间的衣衫,没想到他越骑越快,杨秋瑾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不得不双手紧紧抱住他结实的后背,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生气地去锤陈胜青肩膀,“你骑慢点,你想摔死我呀!”

    后背传来女人温香暖玉的身体触感,前面的孩子笑得特别开怀,陈胜青跟着天佑哈哈大笑,慢慢放慢了车速,往县里百货商店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