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作品:《[红楼]我妈还活着

    一时来至老太太处,还未进屋便听见湘云的笑声。
    探春道:“听听,除了凤姐姐就数她笑声大了,隔着一个园子都听得见。”
    黛玉笑道:“你这话可莫要让她听见。”
    探春:“听见了如何?”
    黛玉:“也不知怎地,人人都说我小性,可每回她来宝玉都要低三下四的哄个三五回,非但没人说她小性,反倒说她生性阔朗……”
    迎春笑道:“大概是因你笑声太小……”
    众人闻听皆憋不住笑出声来,宝玉摇头,无奈道:“小点声罢,惹恼了她你们一个一个都躲了,还不是留我一人左右赔不是?”
    丫鬟挑起门帘,朝里说道:“姑娘们和宝玉来了。”
    她几人赶紧整肃表情,鱼贯而入。
    湘云几个月未来,大家厮见自然是说些个互相想念关心的话。不一会儿宝钗和薛姨妈也闻讯赶了过来。
    贾母见人如此齐整,心中高兴,因笑道:“过几日便是上巳节,往年间咱们的园子狭小,出门踏青偏又要车马劳顿到城外去,十分不便宜。既托宫里娘娘的福,咱家有了这园子,今年便可在自家园子里好生游玩一番。”
    湘云笑道:“老祖宗说的是,你们道我为何偏今日前来?还不是听说她们几个今日去了赏花宴,不想我竟错过了,心中十分遗憾。因想着上巳节定要跟姐妹们一同过方不负这园子。这才央了婶娘务必送我过来。”
    话说至此,探春便笑道:“刚刚我们姐妹几个正议此事,今日我们既赴了赵夫人的桃花宴,正愁不知如何回礼,刚巧赶上上巳节,不若我们就在上巳节设一春日宴,请各家的太太夫人、姐妹们到咱们的园子里赏花踏青。
    “如此既合了上巳节踏青、宴请、交友、赏花的老令儿,又还了礼,老祖宗也径可坐在榻上与咱们同乐,岂不三全其美?”
    贾母自来是个喜欢热闹高乐的性子,听罢连连点头:“探丫头这个主意好!如今我是年岁大了,想当年为姑娘的时候啊,我是最喜春日宴的。”
    凤姐笑道:“我等若有老祖宗当年的一星半点风采,早就天天赴宴不肯回来了!我这烧糊的卷子是不敢往人堆儿里凑的,好在咱们这几位水葱一样的姑娘倒是有了点老祖宗的影儿。”
    众人笑罢,却听白夫人道:“此事……恐有不妥。”
    探春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有点后悔,都怪自己冒失了,这事本应让二姐姐去说。
    如若是以前,嫡母王夫人掌家的时候,她是万万不会出这个头的,毕竟心里明镜是的知道必然会被否,那就没有必要说出来讨人嫌了。
    可是如今的大太太跟王夫人不同,她平日里从不说那些打打杀杀的狠话,底下的奴仆却反倒都规规矩矩不敢逾越,对待她们几个姑娘也都跟对二姐姐一个样,温和又包容。
    探春懊悔,自己这个总喜欢出头的毛病必是要下狠心改了,要不然早晚得吃亏,像今天被大太太驳回,闹了个没脸又有什么意思呢!
    探春心下懊恼,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却疑惑不解。
    贾母:“有何不妥?”
    白氏看了薛姨妈一眼,却笑道:“今日带他们几个去赴赏花宴,未经姨太太允许并不敢带宝姑娘出门。她们以往不大出去,看什么都新鲜,既姑娘们想宴请小姐妹,免不得要姨太太给教教她们要如何做方好。”
    薛姨妈心知这是她们一家子要关起门来议事,遂笑道:“这有何难?走吧,咱们去园子里逛逛,我给你们讲讲。”
    遂迎春、宝玉等众人跟着薛姨妈往园子里去了。
    白氏这才说道:“老太太,别说置个赏花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又有何难呢?难的是恐别家姑娘不来!”
    贾母闻听已然生气,说道:“这却是为何?我却不知咱们荣国府莫非有妖魔鬼怪吃人不成?”
    白氏:“妖魔鬼怪倒是没有,可咱们园子里有一位小爷啊。”
    贾母许是真的老了,又也许是真的没觉得宝玉能算什么小爷,思量了一瞬,才问道:“你是说的宝玉?他才多大?还是个孩子。”
    白氏笑了,说道:“宝玉已经十三岁了。他是咱们家的宝贝,自家人并不觉得什么。可您老想一下,倘若咱们迎春、探春、抑或黛玉、湘云,到别人家园子去赏花,一时看花,一时扑蝶。别说猛的出来一个十三岁的男子,就单说走到一处院子门前,人说‘这是我们二爷的院子’,她们会不会吓的转身就走?”
    贾母沉默。
    王夫人冷笑道:“没得为了别家的什么姑娘小姐扰了自家的日子,她们不来便不来罢,有什么要紧的?”
    白氏:“赏花宴确是没甚要紧,不过是孩子们爱个热闹,交三五个闺中好友;太太夫人们也想早两年对各家贵女的模样性情心里有个数罢了。
    “迎春十四岁,宝玉十三岁,二太太实在也该出去各家赏花宴上走动走动了。”
    王夫人不语。
    白氏知道王夫人早就属意宝钗做她的儿媳妇,老太太则一心的撮合宝玉和黛玉,甚至还惦记上了湘云要来个双保险。
    所以她们才既不着急出去走动了解别家贵女,也不在意让姑娘们跟宝玉同住一个园子里。
    好,你们就想拉着好人家的闺女跟你们臭一堆烂一块儿是吧,今天偏要一把掀开你们的遮羞布,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脸!
    于是白氏又道:“当日娘娘下谕命姑娘们住进这园子本是爱护她们的意思,又思虑宝玉尚小,又自小与姐妹们玩儿惯了的,遂命他随进去读书。去岁还觉她们小,今年却眼见着长大了。
    “知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尖肉,又是娘娘亲弟,我可不敢说让他搬离这园子。只迎春我是要接回来与我同住了。”
    “探春、惜春还罢了,一个是宝玉亲妹,一个虽是隔房的妹子但毕竟还小。只是,两个亲戚家的姑娘……毕竟宝姑娘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万没有把两个姑娘都留在园子里的道理。谁留下谁搬出来?我劝老太太和二太太早做决断。”
    闻言贾母和王夫人具是一愣。
    白氏又道:“另外,他珠大嫂子……”
    李纨听了顿时一抖,慌忙站起来说到:“我还是带着兰哥搬回原来的院子吧,毕竟兰哥去学里,还是原来的院子方便。”
    李纨心下战战,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如今说破了她是决计不敢再住在园子里的——好家伙,年轻的寡嫂和小叔住在一个园子里?虽有姑娘们呢,但是外头的人惯会断章取义。
    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阿弥陀佛,多亏大太太提的早,再晚两年自己的命还要不要了!
    贾母脸色阴沉,王夫人面色铁青。
    白氏站出来郑重的朝着贾母施一礼,说道:“媳妇今日说话难听,请老太太莫要怪罪!实在是爱孩子必为其计深远!迎春也好,其他姑娘也好,宝玉也好,在我看来都是我的孩子,他们不懂众口铄金人心险恶,我却要为他们虑到前头。
    “莫说姑娘们在外头的闺誉,就连宝玉如此下去也是不妥。他日不管是金榜高中还是为官做宰,自小便在内帷厮混这一条,就足以令他声誉有瑕。”
    白氏自掌家以来走的就是王熙凤的路数,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是好听的,今天还是头一回说话如此难听,简直是话里藏刀,且平等的刀了所有人。
    贾母和王夫人都觉老脸上面皮有几分发烫,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王熙凤最是个乖觉的,自白氏掌家以来,她就知道只要白氏说话她闭嘴就对了。李纨则低头在那暗自心里念着弥陀佛。
    一时屋内鸦雀无声。
    半晌,王夫人说道:“众人都搬出来,独留宝玉一人住在那偌大的园子里成了什么了?他本就胆小,夜里岂不害怕?”
    闻言贾母也开始心疼了。
    但是,她虽偏疼宝玉一些,可其他孩子也都是她嫡亲的孙女、外孙女,白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昏聩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
    只是如若大伙都搬出来,宝玉一人也的确撑不起那园子……
    贾母想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虑得极是,虽则他们现在还小,却也应该虑到前头些个。
    “既如此,便让宝玉搬出来罢。爷们大了合该住到前院去,没有为了他一人牵连四五个姐妹搬家道理。他珠大嫂子跟姑娘们还住园子里头,只宝玉搬出来便罢了。
    “他若扔想住后院,就住我旁边的院子里也使得,他若愿意去前院则更好。”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虽然贾母觉得今日的事儿实在是老脸无光。可越是这样就越要装得无事一般,甚或比平常还要高兴,这便显得这啪啪打脸的事儿也不过是日常一个闲话罢了。
    遂贾母调整了表情,恢复了笑脸和兴致,说道:“既如此,明日就将宝玉搬出来,既姑娘们喜欢,上巳节咱们就依她们的意思,办个春日宴。”
    又说:“凤丫头,这点子小事儿你就多担一些个,让你婆婆也歇歇。”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说的是。”
    白氏也笑道:“我看姑娘们有许多自己的想法,不若这次就让她们自己拿主意,咱们只后头照应着点。”
    贾母道:“如此更好了。”
    凤姐儿:“这回我就听姑娘们的,当她们的大管家,她们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她们让我往西我就往西,保管让她们满意。”
    只王夫人面沉如水,捏着帕子如何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