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第 27 章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嘚哒嘚哒。”马儿一路朝玉溪镇跑来。
    顾昭掀了掀车帘子,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朝前头喊道。
    “周掌柜,我就在这儿下车吧。”
    周大千寻了个停车的地方, 环看了下周围,恍然道。
    “顾小友, 你原来是长宁街的啊。”他想了想,问道。
    “那顾春来,顾老爷子是你的?”
    “是我家阿爷。”顾昭有些意外, “周掌柜, 你认识我家阿爷?”
    “相识倒是谈不上。”周大千爽朗的笑了一声, “就是有过几面之缘。”
    “我大舅子家附近有个邻居, 姓赵,也是做更夫的, 他和你家阿爷搭伴巡夜, 所以啊, 偶尔老爷子去赵家做客, 我也有碰见。”
    “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罢了。”
    说这话时,周大千面上有遗憾。
    这敢在夜里讨生活的, 都是有几分本事傍身,没看到顾小郎年纪小小, 却已经是这般高人风范了嘛!
    那年老的顾春来顾老爷子呢?
    他又是怎样的风采?
    周大千面有期待。
    ……
    “哦, 是赵叔啊。”顾昭了然。
    寒暄两句,顾昭跳下马车, 冲周大千和周旦挥手。
    “掌柜的,那我先走了。”
    “慢,小友留步。”
    “嗯?还有事吗?”顾昭回过头。
    只见周大千从怀中掏出了个荷包, 拿在手中掂了掂重量,面带惭愧的开口,道。
    “今日出门仓促了些,这谢礼有些薄,还望小友不要介意,今儿这事,真是多谢你了。”
    顾昭愣了愣,随即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将手中提着的六安瓜片晃了晃,笑道。
    “我方才说了,掌柜的一早就给了我谢礼,就是这六安瓜片啊,我阿爷爱喝茶,正好够他喝一段时日了。”
    周大千喜上眉梢:“顾老爷子也爱喝这一口?”
    “那太好了!你和老爷子说一声,空闲了就去我那听雨楼里坐坐,茶楼里别的东西没有,这茶水肯定是管够的!”
    顾昭冲周大千拱了拱手,“我替阿爷先谢过掌柜了。”
    “客气客气。”周大千捻须。
    他见顾昭执意不收荷包,便将它往周旦身上一塞,暗暗打了个眼色。
    “去,好好送送顾小郎。”
    “我在这儿等你。”
    ......
    长宁街街上。
    周旦瞧着顾昭手中的草笼子。
    只见里头六只毛蜘蛛正爬在一起,二娘还骑在六娘头上,八足挥舞,毛茸茸的脑代下啮齿尖尖,显然是个霸道性子的。
    顾昭一手拎草笼子,一手提六安瓜片,脚步轻快的往前走。
    周旦忍不住问道。
    “昭哥,这几只毛蜘蛛要怎么处理?”
    顾昭提了提草笼子,“这啊。”
    “我隔壁的金花婶子家养了只大公鸡,唔,我前儿去瞧了,它这几日精神头有些差,皮毛都没那般油光水亮了,这几只蜘蛛肥大,正好给它加加餐。”
    周旦:.......
    他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草笼子。
    别了,他的大娘,二娘,三娘......还有亲亲六娘。
    ......
    长宁西街,顾家。
    顾昭推开院门,侧头问周旦。
    “蛋哥,进来坐坐不?”
    周旦探头瞧了瞧,里头一片安静,他有些心动,却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拘谨模样,开口道。
    “不了,等我下次休息的时候,我再来寻你玩耍,掌柜的还在路口等我呢。”
    “也是。”顾昭理解的点点头。
    走之前,周旦猛地回头,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朝顾昭抛去,大喊一声。
    “昭哥,接着!”
    冷不丁之下,一个东西袭来,顾昭伸手接住。
    “这是......”她看着手中那眼熟的荷包,愣了下,随即喊道,“哎,蛋哥,蛋哥等等。”
    那厢,周旦已经拔腿往前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挥手,头也不回道。
    “掌柜的让你收下呢,你要是不收,回头我又得挨脑崩了,走喽,下次再一次玩啊。”
    他脚下就像是装了风火轮一样,不过是顷刻间,那瘦高的身影便不见踪迹了。
    顾昭失笑。
    她捏紧荷包,转身进了院子。
    “阿爷,阿奶,我回来了?”
    院子有些安静,灶房里也不见老杜氏。
    顾昭净了手脸,这才往东屋走去。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探头瞧了瞧,顾春来正在床榻上睡着。
    顾昭正待关门,床榻上的顾春来翻了个身,睁眼瞧见顾昭,顿时来了精神。
    “哟,昭儿回来了。”
    他撑着身子要坐起来,顾昭连忙几步走过去,将他搀起,又将他身后的枕头垫高一些。
    “阿爷,要不要喝水?”
    “不喝。”顾春来摆了摆手,“没滋没味。”
    顾昭:“那咱们就不喝水。”
    “看,这是什么!”她将手中的六安瓜片在顾春来面前现了现。
    顾春来来了兴致,“哦,是茶啊,闻起来怪香的,昭儿买的是什么茶?”
    顾昭:“六安瓜片。”
    “上次我不是和您说了嘛,等我发薪水了,一定给您捎些六安瓜片回来,这茶可香了。”
    顾春来老怀大慰:“阿爷记得,昭儿也记得啊。”
    顾昭:“自然。”
    ……
    她去灶间烧了一壶热水,抓了一小撮的六安瓜片在茶碗中,滚水一烫,原先似瓜子平展的茶叶慢慢舒展。
    茶香一点点逸散开,不知不觉间,便充盈了整间屋子。
    顾昭端了茶碗过来,“阿爷,小心烫嘴。”
    顾春来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赞道,“香!”
    他浅呷了一口,细细品茗。
    “唔,这茶好啊,吃起来茶香味浓,最为关键的是,它没有一丝苦涩之味,是好茶!昭儿没有买错!”
    顾昭将剩下的茶叶用白陶的罐子收好,往桌上一搁,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笑道。
    “我前儿问了唐老大夫了,他说您好了许多,饮一些茶没什么问题,阿爷,我将茶叶搁这儿,平日里,您自己空了泡一些喝喝。”
    顾春来乐得合不拢嘴,“好好,空了喝,阿爷空了就喝。”
    还是他的昭儿好,一发薪水就给自己买好茶。
    ……
    “咦?”突然的,顾春来发现不对了,他的视线落在白陶瓷罐子上,皱了皱眉,开口道。
    “昭啊,这茶不便宜吧,你那薪水可不够买这么大一包茶叶。”
    他想了想方才见到的那包茶叶,那样一袋,少说也有两三斤了。
    “嘿嘿,还是阿爷懂行。”
    顾昭拿了两个荷包出来,指着左边藏青色的那只,说道,“这是薪酬加油水,拢共三两银添百枚铜板。”
    顾春来点头,差不多差不多,他当值那会儿,也仅比这多一些铜板罢了。
    顾昭指了指另一个,继续道。
    “这个绸布的荷包是听雨楼掌柜给的,我方才瞧了瞧,除了几两碎银,里头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这茶叶也是他送的。”
    顾春来意外了,“听雨楼的掌柜?他送咱们这些东西干嘛?”
    顾昭便将今日的事儿说了一趟。
    “阿爷你说,那孙志耀说的,听雨楼周掌柜谋害了自家娘子,就为了吞了她的嫁妆,好开那茶楼,可有几分可信?”
    顾春来叹了口气,看向顾昭。
    “那昭儿呢,你自己怎么看?”
    顾昭迟疑了下,开口道。
    “我瞧着掌柜说话倒是真诚,我刚进店里的时候,他那时准备关了听雨楼,还将先夫人的灵牌抱出来,擦拭的动作很轻很细致。”
    她想了想,点头肯定自己。
    “错不了,他搁灵牌的位置也好,那儿靠着樟铃溪,掌柜的说了,他家夫人爱听雨落声,要是下雨,那个位置听雨是最好的。”
    顾昭:“那孙志耀是气急败坏下胡说了!”
    “是啊。”顾春来又喝了一口清茶,“昭儿,你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作甚还来问阿爷?”
    顾昭挠了挠头,有些羞赧。
    “阿爷,我知道了。”
    ……
    顾春来回想了下,“不过,周掌柜娘子这事,我倒是有些印象,毕竟这是玉溪镇的大事了,那时传的沸沸扬扬的。”
    顾昭侧头去听。
    顾春来:“她是自戕没错,这事没半点质疑的地方。”
    “那时,周掌柜从外头回来,瞧着满地的血吓得不轻,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街坊……周娘子还有些意识,听说迷迷糊糊的一直念叨对不起,周掌柜送人去了医馆。”
    “大夫说周娘子死意决绝,手中那一道割得非常深,血染得两个人的衣袍都湿透了,大罗金仙都救不回。”
    顾昭面露不忍,“怎么会这样。”
    “再有什么难事,想着牵挂的亲人,也该坚持下去啊。”
    顾春来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就是玉溪镇这十几年的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顾昭好奇了,“三大未解之谜?”
    “另外两个是什么?”
    顾春来撩了眼皮瞧顾昭,“还能有什么,就是你那姑妈为什么好端端的跟着一个货郎走了,丢下我和你阿奶两个老骨头。”
    顾昭:呃......
    提了这事,顾春来心烦,他对顾昭挥了挥手,赶人道。
    “去去去,不和你闲说话了,你快去歇一会儿,晚上还得当值呢。”
    顾昭将拐杖往顾春来面前一搁,讨好的笑道。
    “阿爷,今儿日头好,我给你在院子里搁了张长凳,回头你自个儿出去晒晒太阳,这样骨头也能好得快一些。”
    “知道知道。”顾春来摆了摆手,“年纪小小,比你阿奶还唠叨。”
    ……
    顾昭关了屋门。
    她阿爷刚刚说了,玉溪镇三大谜团。
    顾昭掰着手指头数,“掌柜娘子自戕是一个,姑妈悄悄私奔又是一个,那第三个咧,第三个是啥?!”
    顾昭回头瞪东屋屋门,有心想问,又怕触霉头。
    啊啊!到底是啥啊!
    都怨姑妈,作甚要私奔啊!
    心里再是好奇,瞧着顾春来郁气的样子,顾昭是不敢再进去问了。
    她去灶间拎了脚盆,又拿了皂粉和刷子,趿拉着一双木屐,坐在院子里的小杌凳上刷鞋子。
    井水凉凉的,漫在脚上十分舒坦。
    隔壁王家。
    王慧心正在修伞,阳光散漫的落在她的乌发丝,素手上......
    面容沉静舒缓。
    远远的看去,不像是拿着米糊糊在修伞,倒像是京里大家闺秀拿着一只毛笔,沾了颜料,细细的描绘伞面,画一副荷塘月色。
    顾昭站起来,拧了拧鞋子上的水,暼头正好瞧见隔壁二楼廊坊的这一幕。
    顾昭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做啥都是赏心悦目的。
    似是察觉到视线,王慧心回头。
    两人的目光一碰,顾昭脸红了,王慧心笑了。
    她的视线落在顾昭手中的鞋子,笑道,“今儿怎么刷鞋子了?”她想了想,“唔,我记得前儿你阿奶才刷过呀。”
    顾昭脸更红了。
    连她阿奶帮她刷鞋子这事,惠心阿姐也知道啊。
    王慧心似是瞧出顾昭的窘迫,贴心开解道。
    “你夜里当值走许多路,辛苦着呢,你阿奶时常念叨,说是要有一双干净整洁的鞋子,自家孙孙才能走得更舒坦一些。”
    顾昭心里感动。
    阿奶真好。
    王慧心不解:“怎么才刷过又要刷?”
    顾昭:......
    因为刚才有一个伯伯抱着她的脚哭,鼻涕眼泪掉上头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跳脚的。
    顾昭:“咳,踩到脏东西了。”
    王慧心拖长了声音,“哦,踩到狗屎了。”
    顾昭几乎要跳脚了。
    “没有没有,不是狗屎,就是脏东西而已。”
    王慧心偷笑。
    顾昭无奈了。
    “慧心阿姐,你又逗我。”
    汪汪汪!
    那厢,听到狗字,正在顾昭屋里养魂的大黑从窗棂处探出脑袋,朝她大吠。
    汪汪!
    叫我干嘛呀?
    顾昭瞥了一眼,暗地里冲大黑摆摆手,示意没有唤它。
    大黑呜咽一声,又回顾昭屋里待着,只见它一个跃扑,魂体便钻进角落的纸伞里,不见踪迹。
    ......
    王慧心将修伞的软毛刷洗净,在墙头处趴着唤顾昭。
    “顾昭,这个还你。”
    顾昭接过,“这是我家的吗?”
    王慧心:“是啊,早上时候找你阿奶借的。”
    顾昭仔细的看了下,果然,自己上次拿这把刷子修过六面绢丝灯。
    王慧心:“顾小昭,你和你阿爷刚才在聊啥,热热闹闹的。”
    顾昭:“哦,我不是刚发了薪水嘛,就给我阿爷带了点六安瓜片,他心里高兴,声音就大了一些。”
    王慧心:“这样啊。”
    顾昭瞧着她面容上似有歆羡之意,知道她这是羡慕自己能当值赚银两了。
    顾昭安慰道:“阿姐也不差啊,我前儿还听王阿婆说了,你绣的帕子和香包,绣坊里都抢着买呢。”
    “哪呢!”王慧心百无聊赖的拨了拨土墙上冒出的一处嫩草芽。
    “咱们玉溪镇的绣坊能给多少呀,也就够家里添些油盐酱醋罢了。”
    王慧心眼里有些忧虑浮上。
    顾昭知道她的担忧,王阿婆的年纪毕竟大了。
    王慧心:“我打算攒一攒绣活,下一次捎人带去州城里问问。”
    顾昭:“阿姐做的绣活极好,一定能卖出好价钱的。”
    王慧心捂着嘴笑了。
    顾昭:“对啦,慧心阿姐。”
    王慧心:“嗯?”
    顾昭四处探头瞧了瞧,见东屋没什么动静,这才凑近王慧心,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知道玉溪镇三大谜团吗?”
    王慧心:“......知道。”
    顾昭来了精神,“是什么?”
    “我知道了两个,一个是听雨楼掌柜娘子的事,一个是关于我大姑妈那事,还有一个呢?”
    “刚刚因为不经意捎带了姑妈的事,阿爷有些不痛快,吓得我赶紧跑出来了。”
    王慧心斜睨顾昭:“你怕你阿爷生气,就不怕我生气啊。”
    顾昭:“啊?”
    她莫名,“阿姐干嘛生气。”
    王慧心冷哼了一声,拿出纤纤玉手点了点顾昭的头,“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第三个谜团说的就是我啊!”
    “走了,不和你闲聊了。”王慧心跳下大石头,拍拍手朝灶间走去。
    顾昭凌乱了。
    是哦,玉溪镇的人也都在好奇,到底王婆是哪里捡回来的王慧心,毕竟慧心阿姐这般漂亮。
    王慧心的爹娘,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
    顾昭悻悻的往自家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拍两下自己的嘴巴。
    瞧她今儿这臭嘴,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顾昭进了屋子,不见大黑,她的视线落在角落的纸伞上,两步走了过去,将伞撑开,一只通体黑毛的大黑狗凭空掉了出来。
    “汪汪!”干嘛!
    顾昭没好气:“没干嘛,喊你吃饭了。”
    ……
    人吃五谷杂粮,鬼却吃不来实物,狗魂也一样。
    它吃供奉,往往贡品瞧过去好好的,实际上内里的精华已经进了鬼的肚子。
    顾昭一个打更的,自然是不能大鱼大肉的供着大黑,她更多时候是燃三根清香。
    顾昭从木柜顶上的小匣子里翻出三根清香,掌心拢过,三根清香腾的起了火苗,接着,三缕烟气从香里冒了出来。
    顾昭瞧着大黑吞香,盘腿坐在地上,支着脑袋瓜,问道。
    “怎么样,香吧,这是我昨儿去桑阿婆那儿买的,用过的都说好。”
    大黑抽空汪了一声,“一般般吧。”
    “怎么会?”顾昭诧异了。
    她低头看匣子里的香,只见香脚直且长,上头的香粉细腻均匀,这样的香,燃烧的时候速度不急不缓,清香馥郁,烟气袅袅轻盈。
    隐隐还有提神之意,最是受玉溪镇百姓的喜欢了。
    大黑睨了一眼,“汪汪!”
    又不是你们吃!你们自然只要看漂亮就成,哪管味道好不好。
    顾昭:“......此言有理。”
    她好奇道,“这是什么味道的?”
    大黑吐舌,没啥味道,没有肉味。
    顾昭失笑,“肉是绝对没有,我自个儿都吃得少呢,这样吧,我今儿发薪水了,过两天赶集时候,我去姚婶子那儿买几摊豆腐,回来后给你做豆腐拌饭,怎么样?”
    大黑:“汪汪!”
    它亲亲热热的摇着尾巴绕着顾昭,眼见着还要扑过来嬉闹,顾昭连忙制止。
    “好了好了,别闹。”突然,她耳朵动了动,急急道,“大黑快吃,我阿奶回来了。”
    话才落,就见大黑张大了嘴,加快了吞吃烟气的动作。
    香炉上,星点燃烧的清香瞬间加快了燃烧的速度,不过是顷刻间,三枝清香便只剩香脚。
    顾昭将香炉藏了藏。
    家里养着大黑的魂,顾昭还没和老杜氏和顾春来说过。
    原先她想着送大黑走,大黑却赖上了她。
    它也振振有词,说是自个儿欠了顾昭好几张符,必须好好偿了债,到时债务消了,它自然会离开。
    顾昭能怎么办。
    只能就这样养着了。
    偶尔夜里当值时候,大黑也会跟前跟后,倒也有那么两分可爱。
    ......
    酉时时刻,顾昭已经差不多吃完饭了。
    “对了,阿奶,这个给你。”顾昭从怀里将那两个荷包掏了出来,将它们往桌上一搁,这才继续吃饭。
    “都放在阿奶这里啊,自己不留一些?”
    老杜氏已经从听顾春来那儿听说了荷包的由来。
    顾昭点头,“放奶奶这儿,家用。”
    老杜氏心里熨帖,她摸了摸顾昭的脑袋,拿了顾昭薪水的那一份,将周掌柜给的绸布荷包推了过去。
    “奶奶拿一个就好。”
    “剩下的,咱们昭儿自己攒着。”她顿了顿,有心想说以后做嫁妆,却又说不出口。
    眼瞅着这个孩子有机缘,现在走上了修行路,以后更不可能平平常常的嫁人生子了......
    老杜氏叹了口气,罢罢,嫁人生子也就那样,其实也没什么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老杜氏覆上顾昭的手,拍了拍。
    “别和奶奶客气,奶奶也没有和你客气,家里的银钱够用,不够的话,奶奶自然会向你开口。”
    “乖,你也大了,身上总得搁点钱。”
    她想了想,继续道。
    “不是说了嘛,身上有银钱,财神都会跟着来,到时你做什么都顺当着呢。”
    “哈哈。”顾昭闻言笑了两声,“那我得在身上多揣点银子!”
    老杜氏拍了下顾昭,“别不信这话,咱们玉溪镇就是有这样的说法,财运它是活的。”
    顾昭将荷包收好,“知道啦。”
    ......
    “对了,奶奶,你今儿去哪里了?”
    顾昭一边将碗筷收拢,一边问道。
    老杜氏:“哦,我在你金花婶子那儿折菜,听她说些热闹事,一时没注意时辰,回来就迟了一些。”
    “都说了什么事?”顾昭随口问道。
    老杜氏:“说来也是巧了,我们闲聊了华家的事,哦,也就是你今天碰到的周掌柜,他媳妇的娘家。”
    顾昭:“啊,你们说周掌柜的娘子了?奶奶,这不好……”她压低了声音,“掌柜娘子没了,咱们还是要忌讳一点的,下次不说了哈。”
    “嗐,你小瞧你奶奶了!”老杜氏嗔道,“不说死人闲话,这事我还能不知道?”
    顾昭忙不迭的赔不是。
    “是是,奶奶最明礼了,所以教出的我也这般明礼。”
    老杜氏失笑,指着顾昭脑门笑骂:“滑头!”
    她缓了缓,继续道。
    “你金花婶子说起了裴秀才家的小子,我就在那儿多听了一会儿。”她瞥了一眼顾昭,“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姥姥家隔壁,通宁镇的裴家。”
    顾昭恍然。
    她怎么就不知道了?
    她知道啊!
    小雀儿嘛!
    顾昭回忆了一下,“是不是叫裴明皓?”
    老杜氏意外,“你知道他啊。”
    顾昭点头,“上次摇竹娘的时候,我和家佑哥碰到他了,他是家佑哥的表弟。”
    老杜氏怔了怔,“是哦,我都给忘了,他们两家也是有亲的。”
    顾昭催促,“小雀,哦不,裴表弟怎么了?他和华家怎么扯上关系了?”
    老杜氏:“华家和裴家两家说亲,本来说得好好的了,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啊,裴家小子又闹着要退亲。”
    她叹了口气,“要是这趟亲事也不成,华家那丫头都得算上第三次被退婚了,刚刚金花婶子她们就在那儿说,华家的闺女亲事真真是难。”
    顾昭意外:“退亲?”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还比裴表弟大两日呢,她的对象还不见影,裴表弟已经经历了定亲,现在还要退亲。
    顾昭:哈,小雀儿不愧是小雀儿,真是出息了!
    ......
    老杜氏点头:“是啊,现在应该还没有退成,毕竟华家富贵,陪嫁又丰厚,裴秀才家虽然是秀才公,但家底并不丰厚,听说他还有想继续举业,那家里负担就更重了。”
    “而且啊,裴家小子也是个有出息的,听说已经是童生了,要是娶了华家的闺女,别的不说,举业上的花销是不用愁了。”
    顾昭:......这不是吃软饭嘛!
    她仔细的想了想,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裴表弟为什么要退亲,不过依我看,这亲还是退了比较好。”
    老杜氏意外了,“这话怎么说?”
    老话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她们闲聊时,还是希望别毁了这门亲。
    顾昭:“裴表弟既然闹着要退婚,他心里肯定是有别的想法了。”
    “不是不满意华家闺女,就是心里有了旁的丫头。”
    “要是他真的不情不愿的娶了华家闺女,华家闺女才是真的掉到火坑里了呢。”
    “到时候嫁妆贴到举业窟窿洞里,没了银子不说,裴表弟读出了头,心里再想着以前那心尖尖的丫头,说不定还会将华姑娘休了。”
    顾昭摊手,“这不是人财两空嘛!”
    “瞎说什么呢!”老杜氏给了顾昭一个脑崩儿,“裴秀才一家不是这样的人。”
    顾昭撇嘴,“难说,当官的最爱升官发财死老婆了。”
    反正啊,当一个姑娘家,最最不能要的就是扶贫了。
    老杜氏无奈了:“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没有什么牵挂的小丫头啦。”
    “我想啊,裴家小子应该是见到了华家丫头,这才闹着要退婚的。”
    “唔,你方才说他正月十五那日来了?看来,他就是那一日偷偷回来瞧了华家丫头。”
    顾昭不解:“华家姑娘怎么了?”
    老杜氏:“她胖啊,特别的胖。”
    她比划了下大小,叹了口气。
    “华家的闺女也真的是怪了,每一代都胖,都说侄女儿肖姑,看来也是有点道理的。”
    顾昭:“因为胖就想退亲,那就更应该退亲了。”
    “不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到了裴家,相公瞧她哪哪都不顺眼,她还得贴钱去讨好婆家。”
    “这这......”顾昭想想都郁闷,“这不是糟践人家姑娘嘛。”
    “退了好,还是退了吧。”
    老杜氏:“哎,话不能这么说,华家丫头那是体质问题,她做妇人后,自然而然就会瘦下来了,各个都是漂亮的。”
    顾昭:“啊?”
    老杜氏回忆:“真的,我记得周掌柜的娘子就很漂亮,东子他姑妈瘦了后也很漂亮,哦,东子就是华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周掌柜娘子的兄长,华姑娘她爹。”
    “再往上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华家这三代姑娘都是胖的,结婚后自然就瘦了。”
    顾昭意外了,好半天才道,“啊,那她们家的姑娘真奇怪。”
    “是啊,所以喽,裴家小子闹着要退婚,他爹娘还不肯点头,这事还僵持着呢。”
    老杜氏瞧了瞧日头,“哎呀,这一说就这么迟了,快快,你得当值去了,别让赵家小子等太久。”
    顾昭被老杜氏推了出去。
    顾昭拎起六面绢丝灯,“奶奶,那我走了。”
    老杜氏:“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在老杜氏瞧不见的地方,大黑猛地从屋里蹿了出来,绕着顾昭脚边,前前后后的跑着。
    暮色渐起,一轮弯月爬上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