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第 41 章(捉虫)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六马街, 码头处。
    樟铃溪的江水一下下的拍着河岸。
    “呼,澎,呼, 澎……”
    风声裹挟着水浪的声音,落在耳边格外的深沉。
    江面零星几艘乌篷船, 没有客人,载客的艄公在船舱里闭目休息。
    江水悠悠,船儿晃晃, 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昭和赵家佑远远的坠在陈牧河身后。
    陈牧河行进的方向确实是六马街的码头, 但在临近码头时, 只见他拐了个弯, 转身进了码头旁边的小路,钻进密林中。
    随着身影几个交错, 陈牧河的身影被树木遮掩, 不见踪迹了。
    “哎哎, 怎么办, 他人不见了。”
    赵家佑扯了扯顾昭的衣袖, 着急不已。
    顾昭的眼睛瞅着前方,头也不回道。
    “我瞧见了, 不打紧,他估计是去取船了, 咱们盯着江面就成。”
    赵家佑看着河堤两旁的密林, 忧虑不已。
    “要是跑了再去哪里找,不然咱们也跟进林子里吧。”
    “不可!”顾昭连忙出声拒绝。
    “密林里头土地湿软, 长虫颇多,这季节长虫刚刚出洞,凶着呢!再说了, 里头树木多藤蔓也多,咱们跟近了容易被发现,跟远了还容易跟丢人。”
    见赵家佑还是不放心样子,顾昭继续道。
    “家佑哥,你就放心吧,他想要离开玉溪镇,除了走水路便是走陆路,既然来了这个方向,那定然不可能是藏了马的。”
    樟铃溪常年水涨水落,河堤这一片的密林时常被江水浸润,土壤潮湿,偏生又长了天生天养的河枷藤。
    整个林子阴得很,连他们玉溪镇的人都不稀罕走。
    里头除了长虫还有许多的蚊虫。
    这时候的蚊子毒得能咬死一头大黄牛,又怎么能藏得住一匹活生生的骏马?
    顾昭:“马儿又不是人,懂得隐忍隐藏,要是被蚊虫咬得厉害,那动静大了去了。”
    赵家佑闻言连连点头。
    “此言有理。”
    他按捺下耐心,跟着顾昭朝樟铃溪的江面眺望。
    顾昭和赵家佑站的这个位置颇好,此处是河凹岸,放眼朝江面看去,不拘是哪个方向有船出来,都是十分显眼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约莫过了一柱香后,左面的江面有一艘船出来了。
    顾昭凝神看去,沉声道。
    “出来了。”
    赵家佑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果然,那儿一艘又窄又深的乌蓬小船。
    撑船的艄公头戴一顶斗笠,他站在微微翘起的船尾,手上的竹蒿一个用力,船儿借着水流和风力,嗖的一下划远了。
    长长的水波在乌篷船后漾开。
    艄公一个转身,阳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正好让顾昭和赵家佑瞧清楚艄公脸上的络腮胡子。
    顾昭眼力好,当下连他面上的神情都看清了。
    “啧,心情真不错,嘴上还哼着小曲儿呢。”
    赵家佑踮脚,“是他吗?衣裳的颜色和方才不一样了。”
    顾昭点头,“是他!”
    “衣裳装扮换了,这胡子可没换,胡子留成这样,咱们就是想昧着良心说不是他都不成啊。”
    赵家佑点头,这倒也是。
    他看着顾昭燃了三柱清香,烟气化作白鹤,飞鹤传信,不过是片刻时间,码头边的河面上凭空出现了一艘竹排。
    顾昭一个纵身,动作利落的跃上竹排,竹排在水中微微漾了漾,一圈圈波纹随即漾开。
    赵家佑也跟着上去了。
    只见顾昭手中长蒿一撑,竹排悠悠往前。
    赵家佑左看右看,想着寻一根竹篙,不想除了顾昭手中那根,整个竹排上别无他物。
    失望的赵家佑不免小声嘀咕道。
    “凤仙妹妹也忒小气了,怎么就只借了一根长篙过来。”
    顾昭:“一根就够了。”
    接着,赵家佑便发现了,江波中,竹排虽然悠悠晃晃,行进的速度却着实不慢。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竹排悄无声息的逼进了胡子矮汉的乌篷船,一前一后相隔几米缀着。
    乌篷船上的胡子矮汉却无一丝察觉。
    赵家佑闭了嘴。
    是他笨了,金凤仙的竹排,那和他家老爹扎的竹排能一样吗?
    离得近了,顾昭朝胡子矮汉面上瞧了瞧,神情若有所思。
    “……难怪留了这么一大把胡子。”
    赵家佑不解:“嗯?”
    他做了个嘴型,“顾小昭,我能说话吗?”
    顾昭点头。
    赵家佑呼了口气,随便说了两句话后,见乌篷船上的艄公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拍了下手,乐呵道。
    “神奇!”
    顾昭停了竹蒿,让竹排不远不近的跟着。
    金凤仙身为竹娘,她扎的竹排带着竹娘的妖炁,妖鬼迷心,炁行而上,自然遮掩隐藏了坐在竹排上方的顾昭和赵家佑。
    船行间,两岸的景不断的往后。
    樟铃溪江波浩渺,等船儿到了大河江域的时候,两边的岛屿也少了许多。
    很快,赵家佑便无聊了,伸手撩了撩水花。
    乌篷船上,陈牧河无意间瞥了一眼,眼睛倏忽的瞪大了一些。
    只见江波上无端的出现了一只手撩江水,那手有些黑,有些胖,不过是眨眼间便又不见踪迹。
    陈牧河慌神了,揉了下眼睛,自言自语道。
    “是我眼花了吧!”
    他疑神疑鬼的四处探看了下,江波浩渺,除了流水潺潺,哪里还有什么黑胖手撩江?
    虽然如此,陈牧河的后背上,还是不可抑制的爬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青天白日的,他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陈牧河很想说是自己眼花了,但身为荣门的高手,甚至可以称为是高买的角,陈牧河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自信心的。
    不夸张的说,一只蚊子从他面前飞过,他都能辩出到底是公还是母!
    顾昭和赵家佑:……
    两人沉默的看了一眼胡子矮汉。
    只见他从慌神到镇定,只用片刻的时间。
    只是那划得飞快的桨撸透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倏忽的,陈牧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船舱,从行囊里拿了一个物事挂在脖颈上,这才松了口气。
    赵家佑脸上神情讪讪:“原来,把手伸出竹排就会被瞧见啊。”
    “是啊。”顾昭也在庆幸:“还好还好,家佑哥,你刚才要是伸了头出去,肯定更吓人!”
    赵家佑:……
    ……
    因为吓到了人,赵家佑的手脚不敢再乱动了。
    他的目光落在陈牧河脖子处的红绳,又问道。
    “他寻了什么东西挂身上啊。”
    顾昭:“是一张驱鬼符。”
    瞧胡子矮汉脖颈处那符箓散发的莹光,显然是有道行的人画出来的。
    ……
    赵家佑和顾昭两人不是鬼,这符箓对他们自然是不管用,但对河里其他的东西就管用了。
    符箓挂在脖子上,陈牧河的胆气壮了起来,肩上那三把火瞬间燃得更旺了。
    他环顾了下河面,正好这时一个黄梨木小匣子打江面飘过。
    木匣子有些陈旧,常年在水里浸泡,上头的红漆有几分腐朽斑驳。
    但那匣子雕刻得十分精巧,上头一副百子戏耍图,每一个小人都十分的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可以想见,这匣子定然是大家之物,让人不禁好奇,这木匣子里是不是装了什么宝物。
    陈牧河却眼睛一沉,怒目朝那匣子瞪去,叱咤道。
    “滚!我是不会捡的,你个鬼东西给我滚远一些!”
    话才落地,就见原先漂浮在樟铃溪江面的木匣子抖了抖,随即缓缓的沉了下去。
    太阳高高挂着,陈牧河的心就像那被擂动的黄皮鼓,嘭嘭,嘭嘭,嘭嘭,剧烈的跳个不停。
    陈牧河抹了一把脸,咒骂道。
    “呸,死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还敢吓我,回头我连你的坟都掘了!”
    ……
    乌篷船行进越来越快,瞧不见的竹排也不远不近的缀着。
    竹排上,赵家佑瞠目结舌,他的心也跳得很快,转过头去看方才木匣沉下的地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顾小昭,刚,刚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人说了一句话,那木匣子就沉下去了?”
    这一前一后的,他就是想欺骗自己说是巧合都不成。
    顾昭也回头看了一眼。
    江水悠悠,烟波浩渺,随着船行而过,木匣子沉水留下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江面一片的平静。
    “这是水鬼的障眼法,水鬼迷心,时常会顶着一个看过去值钱的东西漂浮在江面上。”
    “要是有人心生贪婪去打捞,就会被水鬼拽了下去。”
    嗖!
    赵家佑立马收回了手,正襟危坐的坐好。
    顾昭继续解释道。
    “刚才这位胡子大叔符箓有符力,再加上他胆气足,阳火旺,又一语道破了水鬼的迷心计,水鬼自然悻悻离去。”
    这也是坊间中常说的,鬼有三技,一为遮,二为迷,三为吓。
    陈牧河虽然做人不行,到底是行走江湖的,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是否沾了血也不知。
    这等恶人,便是鬼瞧见了都怕沾染的。
    欺善怕恶,鬼和人是一样的。
    赵家佑收回目光:“我只听我阿奶说过水鬼鱼,没有听过这个。”
    顾昭:“嗯?”
    赵家佑:“我阿奶以前不让我们去码头附近玩,时常吓唬我们,说是河堤旁的活鱼不能捡,那是水鬼幻化,引着我们下河,现在看来,这事也是真的。”
    顾昭点头应和了下,“形式不一样,本质是一样的,都是鬼计中的迷惑。”
    赵家佑又盯着乌篷船上的胡子矮汉多瞧了两眼,目光重点落在他脖颈上挂的符箓上,来了兴致。
    “嘿!他这么一喝声,那水鬼就沉了下去,看来这符箓威力很大嘛。”
    顾昭:“不止这个符箓,他应该还得到过高人的指点。”
    “方才远远的没有瞧清楚,眼下这么一看,这位大叔年轻时可能是破了一次很大的财。”
    瞧那模样,说不定还是人财两失。
    赵家佑:“怎么说?”
    顾昭:“你看他的下巴,尖而细瘦,鼻孔却大,在鼻翼处有一道深疤,《麻衣相学》里说了,这鼻子是财帛官,问富在鼻。”
    “财帛官都破了,可不就是失了大财了?”
    “再加上他这鼻孔,还有那下巴,这是典型的万千金沙淌手过,细抓却成空的面相。”
    “啧,富贵容易却留不住财,这一脸的络腮胡子,尤其是人中位置,这都是为了留财蓄起来的。”
    赵家佑怀疑了,“真的吗?”
    “顾小昭你准不准啊?”
    顾昭摊了摊手,不负责任道,“不知道,我也是书里瞧的,不然你回头问问他,就知道我算得准不准了。”
    赵家佑拊掌,“好好,一会儿我定然要问他一问!”
    “顾小昭,你也给我算算吧。”
    顾昭拒绝,“不要!”
    赵家佑不痛快了,“为什么不要!”
    “是不是坊间的说法,什么命越算越薄,又或者是好命扛不住三回算?顾小昭,你帮我算算吧,我不怕!”
    赵家佑就差嘭嘭拍胸膛保证了。
    顾昭:......
    知道了还要问。
    她睨了他一眼,凉凉道。
    “我给你算了,你有银子给卦金吗?”
    赵家佑:......
    他想了许多缘由,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赵家佑瞧着顾昭的眼神都哀怨了。
    “你我兄弟情,生死与共数回,我和你说情分,你却和我谈钱,我这颗心啊,就似被那尖刀浑绞,真是痛煞小子也!”
    顾昭:......
    读书果真有用,瞧瞧,家佑哥都能说痛煞小子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这人就这样,郎中兼着开棺材铺子,活要钱,死也要钱,谁让我这般穷呢!”
    “你!算了算了。”
    赵家佑瞧着顾昭光棍的样子,颓然败走。
    .....
    日头一点点偏西,顾昭时不时化炁为风,掌风徐徐的朝乌篷船吹去,陈牧河觉得除了方才那一个惊吓,他这一路顺畅极了。
    顺风又顺水,船行得可快了。
    又行过一处两山之间的峡流,绿树高山不断后退,江面的视野又宽阔了起来。
    这时,江心处一条福船映入众人的视野。
    只见福船悬浮在江面上,船很大,船尾船头高高的昂起张开,数米高的船帆在半空中大大张开。
    尖底身阔,船舱似木楼,乌篷船也好,竹排也罢,和它一比,那就是家雀和大鹰。
    虽然都能飞,气势不同,阶层也不同,衬得家雀更寒酸了。
    小小玉溪镇出来的顾昭和赵家佑没见识,两人都看呆了眼。
    顾昭:......坑这么大,东叔跌得不冤啊。
    赵家佑眨了下眼睛,语气里都是惊叹。
    “这船好大啊,这样一看,船上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顾昭沉痛的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人不多这船都撑不动啊。
    她看了一眼赵家佑,又瞧了瞧自己的手。
    双方的人力有点悬殊啊。
    ……
    两人看着乌篷船一点点靠近福船,胡子矮汉顺着船身边缘的麻绳往上攀,动作灵活似猴子一般,三两下便上了那福船。
    顾昭安慰赵家佑,“莫慌,老话也说了,大船也怕钉眼漏,眼下啊,咱们就是这贼人的钉眼。”
    说罢,竹排幽幽的朝福船靠了过去。
    顾昭交代赵家佑,“你在这儿等等,我爬上去看看。”
    赵家佑点头。
    顾昭伸手去攀船沿边缘的麻绳,这一攀,她便注意到了。
    这船有些湿啊。
    顾昭摸了摸船的木板,按理这个位置该是吃不到水的,但此时入手一摸,却是一片的湿濡。
    顾昭疑惑:怪哉,怎么跟在水里泡过一样。
    她吸了吸鼻子,船身周围还有一股湿湿潮潮又黏腻的炁,仔细闻闻却好像又没有。
    似清似浊,分不清正邪。
    顾昭:……妖炁?
    又不大像。
    ……
    竹排上,赵家佑仰着头看顾昭,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顾小昭在磨磨蹭蹭啥呀!
    书上说得对,术业有专攻,这顾小昭巡夜抓鬼厉害,攀绳的本事是半点不及刚才那胡子矮汉,嗐,不愧是行话里的高买,手上的功夫就是出众。
    正在赵家佑着急的时候,就见顾昭腾出了一只手,修长的手在半空中虚虚的晃了晃。
    随即,一张黄纸朱砂的符文,倏忽的出现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中间。
    顾昭朝符中注入一道元炁,随着元炁入符,黄纸上的朱砂如流水涌动般被一点点点亮。
    接着,顾昭将符箓往自己身上拍去。
    随着符力入体,顾昭身轻如燕,她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蹬,踩着麻绳便上去了。
    赵家佑瞪大了眼。
    这不是高手,那什么才是高手?!
    赵家佑瞧着那微微晃动的麻绳,顿时待不住了,喊道。
    “顾昭,顾昭,我也要去!”
    这般高手模样,他也想感受一翻。
    顾昭自甲板上看下去,就见竹排上的赵家佑在不断的挥手。
    “行叭。”
    顾昭手中出现一道符箓,轻叱一声,“疾!”
    随着话落,黄符滴溜溜的朝赵家佑飞去。
    随着轻身符入体,赵家佑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他拽了拽麻绳,三两下便上了甲板。
    忍不住笑道,“真是潇洒!”
    顾昭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侧头问道,“家佑哥,你有没有觉得,这船有些静?”
    赵家佑悚然一惊。
    顾昭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自己瞧过的坊间画本,什么江上漂着的空船,无人撑船却会自动行驶,行船的艄公要是碰上了,万莫不敢上船探看。
    因为啊,这一看,船上冤死的鬼灵门便会将人留下。
    毕竟常年在河面上漂泊,它们也会寂寞的。
    赵家佑瑟瑟发抖。
    这么气派的船,难道是一艘鬼船吗?
    顾昭拍了下赵家佑,没好气道,“家佑哥,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赵家佑悻悻。
    这时,船舱里传出一声惊呼,“丁子,醒醒,老大,老大,醒醒!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昭:“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刚才那胡子矮汉的声音!
    顾昭和赵家佑顺着陈牧河的声音,一路朝船舱直奔而去。
    接下来,两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只见船舱里歪七扭八的躺着数十人,各个嘴里冒着水翻着白眼,瘫着四肢手脚,连眼神都有些涣散,有一些干脆人事不省的昏迷着。
    “谁!”
    陈牧河正蹲地探看同伴的鼻息,听到动静急急的侧过头去,目光凶狠又锐利。
    待看到顾昭和赵家佑时,他被二人半大小子的青涩气惊了惊。
    不愧是老江湖的人了,惊虽然惊了,手里的动作却半点不慢,端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只见他的手一翻,一把尖利的刀闪了闪刀芒,食指拇指一个发力,尖刀带着凛然森冷的气息朝顾昭的面门袭来。
    顾昭眉目一拧,说时迟那时快,在刀子逼进的那一刹那间,身姿敏捷的往后仰了仰。
    那锐利的刀芒贴着面上飞了过去,最后钉在船舱外头的桅杆中。
    赵家佑急急回头,正好见到那尖刀入木三分,刀身嗡嗡作响。
    这木头尚且被扎了个洞,要是扎在顾小昭那面皮上,焉有命在?
    赵家佑后怕不已。
    顾昭躲过了这一击,陈牧河络腮胡子的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惊诧。
    “家佑哥,刀剑无眼,你在旁边躲一躲。”
    顾昭急急的往赵家佑身上拍了一道符,又将他往旁边推去。
    赵家佑也知道轻重。
    他看了一眼周围瘫在地上的人,这一个矮个子的大胡子就这般厉害,要是这些人都醒了,顾小昭一个人,哪里能对付得了。
    想罢,赵家佑朝甲板外头跑去。
    他记得方才在甲板处,他有瞧见一捆捆的麻绳。
    赵家佑跑出去寻麻绳,打算趁人病要人命,一会儿就将这些人都捆了!
    ......
    陈牧河看清了顾昭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她拍向赵家佑身上的黄符。
    一时间,他的面容跟着警惕了起来,沉声道。
    “小哥是金门的?”
    顾昭没有说话。
    陈牧河瞧了瞧周围的人,一时以为安大哥,丁子等人是受了顾昭的迫害,心里忌惮不已。
    他敛了敛容,冲顾昭行了个江湖的礼节,沉声道。
    “我是荣门陈牧河,江湖人称趁手空,也是江湖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到这,他指着地上一位体胖个高面白的汉子,继续道。
    “这是我们的安座子,安城南,江湖唤一声老蔫儿,不知阁下是金门哪派的高徒?”
    “我同八宅派的抱阳真人颇有渊源,还望小哥看在同是江湖人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初入江湖,可能没听师父说过,咱们江湖人之间,谋财以礼不以力,小哥要是这段日子银子不够凑手,只管和叔叔伯伯们说一声。”
    “江湖后辈,我等自会帮扶!”
    顾昭:......
    老蔫儿?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安座子,难怪叫老蔫儿,干的是这等行骗破家的勾当,可不就是蔫坏蔫坏的!
    这诨号没叫错!
    顾昭眼里闪过嫌弃。
    她抬头看了一眼陈牧河,也不和他多废话。
    眼睛扫过地板,视线落在老蔫儿的腰腹间,那儿正好别着一尾长鞭。
    顾昭化炁为风,掌心五指一抓,鞭子瞬间入了她的手。
    陈牧河眼一狠,喝道。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就见他手中数道的飞刀朝顾昭袭来,刀刀罡劲气足,速度快得让人只以为是刀子的残影。
    顾昭朝鞭子注入一丝的元炁,鞭子瞬间活过来了,似小蛇一般的昂然翘首,如臂指使。
    “铿,铿,铿!”
    刀子被鞭子一把把的抽开,发出金戈铁马的铿锵声,刀刀飞溅,直直的插进船舱周围的木板中,铮铮作响。
    陈牧河眼里有些慌,他朝身后摸去,手中的动作一僵。
    糟糕!
    已经没有小刀了。
    就是这么一个愣神之际,飞舞的鞭子朝他面门袭来。
    陈牧河只觉得自己耳畔一道厉鞭破空的声音,忍不住闭了眼睛。
    接着,鞭子拐了个弯抽破了他身上的衣物,皮肉一痛,瞬间有斑斑血迹沁出。
    顾昭收回鞭子:“放心,打人不能打脸,这事我还是知道的。”
    陈牧河疼得厉害,伸手去捂自己的臀部,心里直骂娘。
    他娘的,这哪里来的杀胚!
    还打人不能打脸?
    抽人屁股难道不比打脸更恶劣,更侮辱人吗?!
    顾昭瞧见他手捂的地方,面上也是一囧。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抽背的。
    要怪,只能怪那老蔫儿的这条长鞭不够听话。
    “去!”顾昭朝鞭子拍了道炁,鞭子瞬间脱手,如一条灵活的小蛇一般将陈牧河缠了个严实。
    陈牧河此时看出顾昭的修为不一般了,像这等人物,他曾经听抱阳道长说过,那是隐于山林不问世事的主儿,修的是与天同寿,轻易是不沾惹因果的。
    想到这,陈牧河急急道。
    “道长,是我老陈有眼不识泰山了,您是方外之人,我等红尘俗子卑贱如泥,我们没了性命不打紧,就怕坏了道长修行,回头道长同我等贱皮子沾上了因果,那该如何是好。”
    顾昭看了过去。
    她一时还真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在求情还是在威胁。
    顾昭想了想,学着陈牧河说话的精髓。
    只见她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有两分惊呼,还有三分理直气壮,剩下五分是欣慰。
    “怎么会,我这叫替天行道,积阴德呢!哪里会坏了修行,明明是涨修为的事。”
    “多谢你关心了,你呀,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陈牧河一窒。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道长性子有些滚刀筋,软也不是,硬也不是。
    陈牧河垂头,“罢罢罢,遇到道长,算是我等倒霉了。”
    瞧着战火熄了,赵家佑将早就翻出来的麻绳扛了进来。
    “顾昭,咱们将这些人都缠上,不然等他们都醒了,又是麻烦事一桩。”
    顾昭点头。
    顾昭和赵家佑两人将船舱里躺的人都捆了手脚,又搜寻一趟暗室,确定没有一人遗漏,这才瞧着一行人犯愁。
    赵家佑:“这些人怎么办啊?”
    方才他粗粗的数了下,算上陈牧河,船舱里足足有三十三个人。
    顾昭没有应赵家佑,她正纳闷呢。
    “怪了,他们不是骗了东叔吗?怎么不见装银子的箱子了?”
    赵家佑也是惊了惊,“是啊,银子哪里去了,还有,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一行人都要死不活的模样。”
    陈牧河看了过来,忍不住问道。
    “不是你们做的吗?”
    顾昭不想搭理他。
    赵家佑倒是好脾气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跟着你的船过来的。”
    陈牧河疑惑,“跟着我的船?”
    不可能啊,他一路小心着呢!
    江面广阔,就算一开始碰到过船只,后来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忽然,陈牧河的目光落在赵家佑手上。
    那手又黑又有几分肉,还有几分面熟。
    这,这不是他方才见过的鬼手吗?
    一时间,陈牧河脸色有些古怪,好半晌才舒了口气。
    仙家手段,仙家手段啊,他输得不亏!
    ……
    顾昭蹲地上拍了拍安城南的脸,“喂,醒醒,醒醒,老蔫儿醒醒。”
    安城南自黑暗中醒来,一瞬间,脸上还有着发懵的茫然。
    这模样,对于掌权数年,心狠手辣的蜂群安座子来说,真的是有几分跌份了。
    顾昭好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像被水淹了一样。”
    不单单是人,就连船只也一样。
    顾昭方才和赵家佑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船舱里头全部湿哒哒的,暗室也一样。
    这蜂门一行人昏着,也多是呛了水,不愧是祸害遗千年,各个都还留着一口气儿。
    安城南喃喃,声音就像含在嗓子里似的,眼里有着极度的惊恐。
    “龙,龙......龙......”
    顾昭侧耳去听,“什么?什么聋?”
    安城南:“是龙......大江里有龙,好大好大,龙君发怒了,对,龙君发怒了,呜呜,龙君发怒了......”
    说着说着,他就这样束缚着手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前跪拜下去,久久不愿意起来,嘴里像是发癔症一样念叨着龙和饶命。
    显而易见的是被吓破了胆了。
    顾昭困惑:“......龙?龙君?”
    樟铃溪里哪里有龙君哦?
    龙君没有,龟丞相倒是有一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