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8章 第 158 章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那厢, 潘知州被陈翰林的一句,可能死了吧,噎了好半晌, 片刻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伸手附住陈翰林的手,握在掌心, 轻轻的拍了拍。
    “陈大人, 节哀。”
    “嗝!”陈其坤又打了个哭嗝, 眼泪簌簌流下。
    真是见者伤心, 闻者落泪。
    潘知州一脸的感同身受,看着陈其坤的眼神里, 满满的都是怜惜。
    天可怜见的, 陈翰林哭得这般悲切, 定然是和夫人鹣鲽情深。
    如今佳人已逝, 徒留另一个伤心人在世,从此鸾孤凤只,灯烛窗下只剩形单影只, 冷暖自知……
    这是何等凄凉啊。
    潘知州再看向陈翰林,眼里也有了水光浮现。
    陈其坤缓过眼睛被捏爆的那一下疼痛酸胀,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让其不再继续哗啦啦的流。
    他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抬起头就看到潘知州瞧着自己, 一副要落泪的模样。
    顿时吓了一跳,急急道。
    “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失礼了,失礼了。”潘知州抬袖遮面, 拿帕子擦了擦脸。
    宽袖下,他偷偷地活动了下脸面上的五官,待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了,这才放下袖子。
    继而目光落在陈翰林面上,叹息一声。
    “不过是听闻尊夫人过世,与大人同悲罢了。”
    糟糕!
    陈其坤一下想到自己方才扯的谎,心里慌了慌。
    这人死没死,回头不是一问就知了?他心下暗暗埋怨自己,一慌就什么浑话都往外说,这下该如何是好!真是撒了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陈大人,陈大人?”潘知州瞧着心神不宁的陈其坤,唤了两声。
    “啊?”陈其坤回神。
    潘知州:“咱们快一些出宫吧,想必这一会儿,陈大人府上还有诸多的事要忙呢。”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其坤讪笑了下,“我……”
    他想了想,肃容道。
    “大人,方才是我失态了,我只是突然心口一痛,再联想家里夫人这些日子缠绵病榻,故而有此一说,说不定,说不定我家夫人没事呢!”
    潘知州瞧着陈其坤那又亮又黑的眼睛,自然不会没眼力见的泼凉水,当即顺着他的话头,点头附和道,“是,说不得是关心则乱,乌龙一场。”
    陈其坤松了口气。
    潘知州多瞧了他两眼,这才发现,这陈翰林居然生了一双好眼睛。
    许是刚刚落泪了,那一双眼睛显得又黑又亮,细密而长的睫羽,眼珠子里黑多白少,这是一双典型的鹅形眼,瞧人时眼神绵绵似有温和情意。
    端的是人畜无害模样,又让人心生好感。
    也对,听说这陈翰林是前年的探花郎,探花郎哪里能没有好容貌的。
    今上择三甲,旁的不说,探花郎是一定要俊要俏,便是年纪大的探花郎,那也必须是老来俏,清癯风姿的不凡模样。
    潘知州抚须,所以说啊,这男儿家多拾掇拾掇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两人一道往宫门方向走去。
    ……
    宫门处,潘知州瞧到守门的小林,难免寒暄了两句。
    陈其坤本来等在一旁,他的视线扫过远处停靠的一辆马车时,神情一凛,继而微微垂眸。
    待收敛了神情,这才看向潘知州,告罪道。
    “大人,下官先行一步了。”
    潘知州回神,摆手道,“快去快去,尊夫人的事要紧。”
    陈其坤顿了顿,又作了个揖,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一辆有些老旧的马车车轮辚辚的往前,很快,它越过了前头停靠的那辆马车,老马嘚哒嘚哒,不紧不慢的朝前。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原先停靠一边的马车也动了,不过是片刻时间,两辆马车便并驾而驱了。
    潘知州侧头看了过去。
    林子好奇,“大人,您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喜事是添丁之喜啊。”
    潘知州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林子的肩膀,畅笑道,“我不单单知道,我还知道你家添的是双喜,一儿一女,一下就凑了个好字,是与不是?”
    “哎!大人消息灵通!”林子比了个大拇指,脸上是钦佩之情。
    “哈哈!这可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我身边那小郎能掐会算,人家眼尖,一眼就瞧出来了,说你这是……”潘知州皱了下眉,仔细的想了想,随即一拊掌,恍然模样,道。
    “说你这是左右眼的泪堂位隐隐有莹光,左为儿,右为女,双目子女宫皆圆润饱满,可不就是儿女双全,家中添好的双喜么!”
    “哈哈,大人真会说笑。”林子并不怎么相信相面之术,只以为潘知州是从自己同僚处听到家中喜事的,眼下是同自己说笑呢。
    潘知州也不多言。
    “对了,林子可知,刚刚那辆马车是哪位大人的?”
    “哪个?”林子诧异。
    他顺着潘知州手指的方向,正好瞧见和陈翰林的马车一道的那辆马车,只见两匹白马拉车,车厢宽大,上头上了一层暗红的漆,自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他略略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祁北郡王的座驾。”
    潘知州抚须,“祁北郡王吗?”
    ……
    另一边,车轮辚辚,两辆马车很快便跑出了众人的视线。
    陈其坤掀开车厢里的帘子,抬头就见旁边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
    只见他乌发高束,上头簪一顶白玉小冠,额间戴一抹双龙夺金珠的抹额,从自己这个方向看去,下颌骨线条分明,眉目微微低垂。
    此时倚脚而坐,宽袖盈风,自有一番风流肆意。
    就像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见威仪,但见洒脱人间的逍遥。
    陈其坤一点也不敢大意,小声的道了一声,“陛下。”
    孟东君一抬手,对面的陈其坤立马噤声。
    片刻后,只见孟东君好似自嘲的一笑,他转了转手中的杯盏,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往桌上一搁,这才侧头看了过去。
    “浑叫什么,你的陛下还在皇城里待着呢。”
    陈其坤连忙表忠心,“在臣的心里,陛下仅有您一人,皇城里的不过是伪龙,臣相信,苍天有眼,总有一天会拨乱反正,星辰归位,臣等盼着那一日,并为此夙愿,不懈努力准备着。”
    说着,他热泪盈眶,看着孟东君的目光激动不已且情真意切。
    “陛下,您不单单是陛下,您还是我们东梁高高在上的日神啊!因为有您,我们这些遗民才能知道前进的方向。”
    “今日得见天颜,下臣,下臣三生有幸!”
    说罢,他双手交叠,神情收敛,在窄小的车厢里行了个大礼。
    孟东君笑了一声,笑声颇为愉悦。
    “好,富贵也不忘故国,该赏。”
    说罢,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环佩从车厢的窗棂里丢了进来,落在陈其坤的手中。
    陈其坤低头,入手是环佩温润的质感,才碰触,一股浓郁的灵炁便从中漾出,他舒坦得几乎想要喟叹出声,方才损失了一只眼的不适也被抚平了。
    孟东君漫不经心,“最近皇城里可有什么动静?”
    陈其坤连忙收回心神,想了想,认真道。
    “开春之时,伪龙病了一场,许是这场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他又将原本想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心思搁置了。”
    “陛下您进京之前,他才刚刚驳回了众臣请立太子的奏折,颇为气怒模样。”
    何止是颇为气怒,简直是动了大肝火,就连一向在陛下面前颇有脸面的自己都吃了排头。
    “不过——”
    陈其坤思忖了一下,继续道。
    “伪龙近来倒是颇为宠爱江贵妃诞下的八皇子,不知这又是何意,不过,此举倒是引得朝堂上下人心浮动。”
    孟东君嗤笑一声,“不过是君王垂老,见不得年轻力壮的儿子讨到好罢了,至于八皇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稚子可爱无辜,单单是多瞧两眼,心里舒坦得都好似年轻了二十来岁的光阴,如此一来,谁又能不爱呢?”
    陈其坤垂眸没有说话。
    当朝八皇子确实年幼,正是垂髻之年。
    孟东君:“好了,你们赤诚忠勇的心我都知道了,以后唤我一声王爷就成。”
    他抬眸往前看,如星一般的眸光里有几分的沉重,“陛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陈其坤讷讷,“陛下……”
    “按我说的做。”孟东君抬手。
    陈其坤只得改口,小声的唤了一声王爷。
    听到这一声王爷,孟东君的目光朝皇城看去,眸光微闪。
    总有一天,他要天下人恭敬的唤他一声陛下,堂堂正正的,不再避着任何人!
    很快,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的!
    ……
    两车交错离开时,孟东君吩咐陈其坤,“你盯紧了皇城,陛下那儿有什么动静,记得及时汇报。”
    “记住,是故国栽培了你,勿要忘恩。”
    陈其坤肃然,“是!”
    ……
    祁北王府的座驾岂是凡物,等陈其坤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两马拉车的暗红车厢已经在前方了。
    想着今日被人掐破的眼睛,陈其坤心里有些不安,他想和陛下汇报汇报这一情况,商讨一番对策,毕竟陛下身边的能人颇多,不像他,只靠这一个偷眼的神通,偷偷窃取他人的灵感,让自己更聪明一些。
    除此之外,别无一用。
    陈其坤叹息: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过,想着祖上代代传下来的话,方才数次话到嘴边了,他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无他,别瞧眼下陛下亲和得很,听说当初的手段很是铁血。
    虽然自己是离当今太和帝最近的一枚棋,要是让陛下知道自己有暴露的可能,说不得立马动手了结自己的就是陛下了。
    陈其坤打了个寒颤。
    “没事的,没事的,我方才溜得快,那人应该是没有抓到我。”
    他喃喃自语了两句,安抚了自己一通,心中总算安心了一些。
    左右无人,陈其坤轻轻的薅高了衣袖,露出白皙的胳膊。
    他伸手拂过,原先平坦光洁的胳膊上突然多了好些不平的凸点,阳光一照,这些凸点倏忽的睁开,就像一只只的眼睛。
    明明是诡谲恶心的模样,陈其坤却一点也不怵,他甚至爱怜的摸过这一个个眼睛,细细的看了一番,半晌后,微微拧着眉回忆了片刻。
    “啊!我记起来了,是会写艳文,画一手好春宫的老汉啊。”
    他依稀记得,那老汉好像是姓管?
    陈其坤思忖。
    因着老汉的那手人物丹青的好才气,他这才得了今上的青睐,自己做的那副美人图,今上可是夸了好几次。
    说它妖冶中透着两分魅惑,三分狡黠,四分的艳丽,还有一分清纯,尤其是那一分的清纯,一下就让那画的意境拔高。
    那副画今上喜爱不已,他也一跃成了今上面前的红人。
    陈其坤惋惜了片刻那颗失去的眼睛,又仔细的想了想,确定管老头不认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手拂过,手上那些凸起的眼睛一点点淡去,手臂重新变得白皙光滑,深绿色的翰林袍子覆盖,又是君子如玉模样。
    ……
    玉华街,管宅。
    “哈哈哈,哈哈哈,我能写了,我真的能写了!聿儿快瞧,阿爷能写了!阿爷能写了!”
    管牧易搁下笔,捧着一沓的毛边纸,他瞧着上头的墨字,畅笑时候的手都是抖着的。
    桌上,白玉管的毛笔扭了扭身子,倏忽的整只笔飞到半空中,只见莹光一闪而过,此处不见白玉管笔,倒是有一个头戴纶巾的小书生郎。
    “阿爷,聿儿吃得好饱啊!”
    吃到文气的白玉管笔灵欢喜不已,脸颊好似一下丰盈了,也不见那疲惫憔悴之态了。
    “好好,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就好。”管牧易笑着笑着,沟壑的面上却淌下了眼泪。
    “阿爷!”管聿惊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
    他扶着管牧易,抬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担忧的看着里管牧易。
    “阿爷没事,阿爷是欢喜的。”管牧易吸了吸气,接过顾昭递来的帕子,“多谢小郎了。”
    顾昭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先生客气了。”
    管牧易摸了摸管聿的脑袋,这才抬头,“小郎误会了,我不是说帕子,我说的是这一事。”
    他说着话,将那一沓的毛边纸举了起来,细细的看上头的墨字。
    虽然只是初稿,还很粗糙,不过他写出来了,他真的又能写了,上头的措辞和造句,是他自己熟悉的风格,这就是他的才思,错不了!
    他,没有江郎才尽!
    他真想大声的吼一声,他管牧易还能写,他没有江郎才尽啊!
    顾昭点头,“对,先生没有江郎才尽,先生这两年的不得志,完全是**。”
    这话落地,管牧易懵了。
    “人,**?”
    “没错!”顾昭点头,“是**。”
    对上管家祖孙不解的眼神,顾昭解释道。
    “方才,我在先生玉枕穴后头的脑子里发现了一只眼睛,先生没有才思文气,是因为灵感一起,立马就被这眼睛偷觑,接着,文气也被它盗走了。”
    “眼睛!”管牧易瞪大了眼睛,骇得当场跌坐,好在他身后便是一张官帽椅,这才没有跌疼了。
    “没事没事,阿爷没事!”管牧易懵着眼挥开管聿担心而上下摸索的小手,好半晌,他才找回心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袋。
    那儿,有着顾昭说的玉枕穴。
    “稀奇,当真稀奇!”
    “哈哈,我写了这般多的志怪志异,哪里想到,有一日在我自己身上,居然有如此怪遇,哈哈,神奇,当真是神奇!”
    惊骇过后,管牧易倒是品出了两分奇特,越想越妙,当下脑海里又有无数的奇思异想浮掠而过,要不是腹中饥饿,他都想抓着笔,畅畅快快的再写一场。
    瞧着这褪去暮气,恍若新生的管老伯,顾昭也跟着欢喜,方才追丢人在皇宫的郁气都散了两分。
    “先生豁达!”她由衷道。
    “嗐,豁达什么,要不是有小郎在,听到这一事,眼下我可得怕死,愁死了!”
    顾昭和管牧易相视一眼,俱是哈哈一笑。
    “先生抱歉,那人我没追到。”顾昭提到这事,声音低落了,眼神也黯淡了两分,“我追到皇城脚下,那人在皇城之中。”
    皇城毕竟有人龙之炁护城,又有诸多的护卫,她是跟着潘知州入京的,行事自然也要多考虑是否会让潘知州为难。
    不过,匆忙之下,顾昭还是打了道灵炁过去,只要让她再瞧到那人,定然能够将其认出!
    顾昭捏着拳头的手紧了紧。
    管牧易惊讶,“皇城?”
    他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微锁,“这么说,那是一位当官之人?”
    顾昭点头,“先生心里可有怀疑之人?”
    管牧易思忖一番,遗憾的摇头,“惭愧,倒是毫无头绪。”
    “平日里,我除了去书肆,便是在家里写稿作画,深居简出的,再说了,老头子我性子乖僻,相交的好友也不多,都是闲云野鹤的乡野之人,倒是不曾有在皇城中当差的。”
    顾昭点头,“想来那人是趁先生不察之时,暗中下了偷手,当真是贼子可恶!”
    管牧易叹息。
    可不是偷么!
    把他的好文思偷了整整两年!想想他都怄得慌!
    顾昭也怄,两年啊,够先生写多少的好书,做多少的好画啊,这小偷就算抓到了,也还不回七情先生的两年。
    那可是七情先生呢!
    写《芙京志异》的七情先生!
    独一无二的!
    临分别之前,顾昭磨着管牧易将那粗稿给她瞧了瞧,她细细的看了两遍,这才意犹未尽的还了回去,不忘道。
    “先生要保重身体,三餐要按时用膳,我们还等着先生的《芙京志异》呢,万莫只顾着写稿子,误了身子,因小失大。”
    管牧易好笑,“小郎放心,我省得!”
    顾昭:“啊,差点忘了!”
    她急急的回头,将桌上自己珍藏的《芙京志异》收到手中,抚了抚上头并不存在的褶皱,这才爱惜的收到腕间的六面绢丝灯中。
    管聿抿嘴偷偷笑了笑,眼睛晶亮晶亮。
    顾昭也对他笑了笑。
    管牧易抚了抚须。
    心结已去的他,虽然还是蓬乱着花白的发,不过眼神坚毅清亮,面容清癯,自有一股文人不羁的风范。
    他问了顾昭的地址,道。
    “待《芙京志异》完稿后,我定然给小郎头一个寄去。”
    顾昭欢喜:“那敢情好,我就等着先生的下一册了。”
    告别了管家祖孙,顾昭这才抬脚往回走。
    经过麻仁香酥鸭店时,鸭店家已经哼着小曲儿,手中拿着一块抹布,上上下下,仔细的在那儿擦拭着了。
    “店家,今儿这般早就收摊了?”顾昭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摊子面前瞧了瞧,急急问道。
    “呵呵,承蒙乡亲们看重!”店家乐乐呵呵,“小郎明儿赶早。”
    顾昭郁闷,“我今儿也不晚啊。”
    说罢,她觑了店家一眼,不无埋怨道,“肯定是店家你今儿偷懒了,卖的鸭子少了,这才早早就收摊了。”
    店家哭笑不得,“哪哦,我一家老小的口粮都搁在肩上,哪里敢偷懒哦!”
    他抬手指了指里茶楼方向,示意顾昭看那一处的窗棂。
    顾昭看了过去,“嗯?”
    店家小声,“喏,那儿坐了个阔气的公子哥,瞧到没,就是他,刚刚才下马车,紧着就将我摊子上的麻仁香酥鸭都包圆了。”
    说着这话,他比了个大拇指,赞道。
    “老派头喽!”
    顾昭又看了过去,正好瞧到一只手搭在窗棂处,阳光下,那只手白皙似暖玉,只见其手指修长且指骨分明。
    倏忽的,那人回过头了。
    瞧见自己,那双如星的眼眸好似亮了亮,眼里似乎有笑意染上。
    顾昭蹙了蹙眉,是祁北郡王。
    ……
    顾昭收回目光,“店家,明儿我再来买。”
    店家爽快,“好嘞!小郎明儿赶早!”
    顾昭正待离开时,身穿灰色劲衣的元一出现,他手握弯刀,伸手拦了拦。
    “顾小郎莫走。”
    顾昭抬起头,“是你。”
    元一颔首,行了个抱拳礼,“在下元一。”
    他紧着将来意说明。
    “顾小郎莫走,我家王爷有请。”
    顾昭朝窗棂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孟东君带笑的眼神。
    ……
    片刻后,元一独自一人上来复命,孟东君瞧了一眼他身后,没有瞧见顾昭,当下将杯盏往桌上一搁。
    只轻轻的一声瓷杯和桌子相碰的声音,元一却莫名的心下一跳。
    孟东君:“顾小郎呢?”
    元一面皮紧了紧,“回王爷的话,顾小郎他,他说和王爷不熟,就不来叨扰了。”
    孟东君眉毛一挑:“哦?你没和他说,我要和他谈的是三弟的事吗?”
    元一吞吐:“属下说了。”
    “顾小郎,他说……”
    见孟东君瞧着自己,显然在等后文,元一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
    “他说,孟家哪来的脸提三公子?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说完,元一急急补充道。
    “王爷,不关属下的事,这不识抬举的话是那顾小郎说的。”
    孟东君愣了愣。
    片刻后,他不怒反笑,拊掌道,“好好,果然,这有点本事的人,脾气也是大得很,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起身走到桌前,拎着白瓷酒瓶子替自己斟了杯酒。
    旁边,元一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第一百零一次懊恼不已。
    自己为何要多嘴告诉王爷,这顾小郎是那夜带走三公子尸身之人呢?
    这不是叫花子要黄连,自讨苦吃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