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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败给心动

    《败给心动》江萝萝/文
    2022.7.3
    首发于
    “哈……呵……”
    紊乱的喘气声逐渐虚弱,姜予眠机械地往前跑,那双漂亮的眼眸盛满恐惧。这条陌生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耗尽她所有力气。
    “滴滴——”
    刺耳的鸣笛惊响,姜予眠几乎失去意识,只凭最后那点求生本能,艰难地朝前方伸出手。干裂的嘴唇一启一合,她在喊“救命”,却像是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遭事物在眼底逐渐模糊虚化,她终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凌乱的长发挡住女孩半边脸颊,脚上那双小白鞋染上一层红,像血。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用西装外套包裹着她,打横抱起。
    长发垂落,女孩细白的脖颈下,一枚硬币大的粉色印记刻在锁骨窝旁,像蝴蝶。
    *
    画面戛然而止,姜予眠倏地抓紧身边之物,睁开眼,天花板上橙色环灯映入瞳孔。
    原来是梦。
    姜予眠拔掉习惯性在入睡前佩戴的耳塞,坐起来大口喘气,回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笃笃——”
    敲门声将她从混沌的思绪中拽出来,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起身去开门。
    慈眉善目的谈婶端着一杯温开水站在门前:“眠眠,东西准备好了吗?吃完饭我们就该出发了。”
    出发?
    姜予眠回头看墙壁挂钟显示的时间,竟已是上午九点半。
    因为要搬去陆家,昨晚失眠到半夜,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姜予眠钻回房间洗漱,迅速用完早午餐,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拖出来,跟着谈婶上了一辆看起来很昂贵的车。
    一路上,姜予眠都紧紧地抓着书包系带,偶尔偏头看看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沉默无言。
    谈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姜予眠垂着脑袋,静静地听,不吭声也没什么反应。
    谈婶并不怪她不回应,反倒格外心疼。
    曾经活泼明朗的小姑娘变成这副模样,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知道姜予眠胆小,谈婶简单地跟她介绍陆家情况:“陆老前几天刚出院,一直盼着你过去。”
    “马上就要开学,出去旅游的陆习少爷也回来了。”
    “还有宴臣少爷……”
    这时姜予眠微微抬头,谈婶却没再说下去。
    姜予眠偷偷瞥她一眼,眸光闪烁,把身边的书包抓得更紧。
    一小时后,轿车驶进别墅停车库,姜予眠跟着谈婶来到一扇新中式双开大门前。周围视野开阔,南向的大院种满绿植,一路走进去能看见石头堆砌的假山、清澈见底的观景池。
    临近门口,姜予眠听到动静,抬眸望去,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满眼期盼。
    是爷爷的朋友陆爷爷。
    姜予眠抿唇,有些恐惧与人对视,垂眸避开陆老爷子投来那道怜悯的眼神。
    时隔三年再见面,陆老爷子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有紧握拐杖那只手背暴起的筋络显示老人此刻内心的复杂。
    陆家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女孩。
    她皮肤很白,身形消瘦。
    齐刘海,长发软趴趴披着,乌黑发丝挡住大部分脸,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不太健康。
    她背着一个洗旧的书包,安静站在谈婶身后,微低着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半月前,陆家别墅的人都收到通知,陆老爷子故友的孙女即将搬来陆家暂住,不仅特意为她整理出房间,还添置不少年轻女孩的用品。
    这会儿,他们亲眼看到平日严肃的陆老爷子像疼爱亲孙女一样对姜予眠嘘寒问暖,又诧异又好奇。
    “眠眠。”陆老爷子看见眼前神情拘谨的女孩,满脸的心疼和自责。
    他跟姜予眠的爷爷曾是生死之交,后来姜家发生变故,老朋友临死前恳求他往后多多照顾姜家唯一的血脉。结果因为他的疏忽,姜予眠吃了许多苦,再见面时已经变得胆小谨慎。
    “眠眠,还记得陆爷爷吗?”陆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
    小姑娘抬眸看他,又轻轻点头,不说话,看起来怯生生的。
    陆老爷子在心里叹气。
    姜予眠爷爷在世时,他们时常来往,见过小姑娘许多次。小时候的姜予眠活泼机灵,见着他就喊“陆爷爷”,小嘴甜得像抹了蜜。
    如今却判如两人。
    两个月来,姜予眠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医生说,姜予眠轻微自闭,不愿说话是心理原因。治疗心理疾病需得循序渐进,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好,姜予眠也需要静养,故而将她安排在一所清静别墅暂住了两个月,还特意安排谈婶前去照料。
    如今出院,便迫不及待把姜予眠接来陆家。
    老爷子领小姑娘进家门,一直跟她说:“眠眠,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要什么都跟爷爷说。”
    姜予眠静静听着,没发出丁点声音,紧绷的身体却暴露她的局促与不安。
    照顾她两个月的谈婶有所察觉,悄悄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点头:“带眠眠去她房间。”
    接着又吩咐,姜予眠不喜欢的要立马换掉,姜予眠缺的要尽快添置。
    家里有电梯,也可以走路。谈婶带姜予眠上楼,边走边介绍:“二楼最右边是陆习,最左边是宴臣。”
    姜予眠眨眨眼,抬头望向左侧。
    楼梯建在中间,不知她的房间在哪边。
    从中间上楼,谈婶往右转。
    姜予眠微抿唇,缓慢跟上。
    这时谈婶却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假花瓣,嘀咕着:“怎么打扫的……”
    谈婶转身,见姜予眠站在后面,随即笑道:“眠眠你的房间在左边。”
    姜予眠低头看脚尖,步伐变得轻盈不少。
    陆老爷子腿脚不便所以住在一楼,留宿的佣人也住一楼。本想安排姜予眠住三楼,考虑到她胆小,单独住一层容易疏忽,干脆就跟陆家两位少爷安排在同层。
    陆宴臣很少回家,正好方便姜予眠住靠左边的房间。
    谈婶推开房间:“眠眠,喜欢这个房间吗?”
    姜予眠深深点头。
    谈婶心想:这孩子根本没细看,肯定是不愿麻烦他们。
    “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谈婶照顾姜予眠两个月,对这个小姑娘的生活方式有些了解,她喜欢独处,不需要人围绕。
    谈婶交代完已经走到门口,她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声音,却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衣袖。
    姜予眠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谢字,谈婶看向姜予眠的眼神充满怜惜。
    房门关闭,宽敞的卧室只剩下姜予眠自己。
    刚才有人讲过卧室布置,她打开行李箱,取出携带的衣物、简单的用品归放到对应位置。
    姜予眠低头,空荡荡的行李箱角落躺着一个金色笔记本。
    她弯腰抱起,放在下巴蹭了蹭,随后将笔记本放到桌面。
    姜予眠盯着笔记本瞧,又觉得不满意,打开抽屉藏进去。
    手指拨动密码数字,抽屉便上了锁。
    东西很快收拾好,没过多久,有人来喊她吃午饭,姜予眠走到楼梯间,突然听到陆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训斥:“陆习!”
    “你还知道回家?马上就要开学,还整天在外面鬼混,明年考不上大学干脆别读了,别指望我送你出国。”
    翻来覆去的念叨让陆习听得耳朵起茧,他掏了掏耳朵,没把爷爷的话放心上。
    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靠本事,要么靠家庭。有些成绩不好的,就送出国深造混个海龟的名声,但陆老爷子不喜欢这套规矩。
    孩子有本事考出国外,他支持;如果是因为考不了好大学塞去国外混日子镶金边,他绝不同意。
    “姜小姐,你在这啊。”
    路过的佣人喊了声,楼下的人终于发现姜予眠的存在。
    “眠眠,你来得正好。”陆老爷子朝她招手,待姜予眠走近时,陆老爷子从一个严厉长辈变成和蔼可亲的爷爷,“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孙子陆习,跟你同龄。”
    姜予眠终于看清楚陆老爷子口中的混小子。
    陆习坐躺在沙发上,宽松白T恤堆在腰间,黑裤挂着潮流锁链,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头顶一撮红毛格外惹眼。
    他毫无规矩翘着二郎腿,像个不良少年。
    一转头,陆老爷子看向孙子又秒变严肃脸:“她叫姜予眠,以后就住在陆家。”
    “姜予眠?谁?”陆习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腾”的一下站起来。
    他不过是出去旅游了一个暑假,家里就多一女孩?
    想到姜予眠的身世,陆老爷子欲言又止,只说:“眠眠会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后你俩一起上学。”
    “眠眠比你小,你要多照顾她。”
    姜予眠生日在七月份,刚满18岁,她高考缺考,只能复读一年。
    陆习比姜予眠大几月,不过他上学晚,下学期才高三。
    一个晚读一个复读,赶巧同级。
    陆习生性活泼,姜予眠沉默寡言,陆老爷子希望他俩能够互补。
    陆习抄起手,大摇大摆走到姜予眠面前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一番,又突然探头往前凑。
    猝不及防的靠近吓得姜予眠往后一退,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在陌生环境中,初来乍到的她如惊弓之鸟。
    看她因惊吓而惨白的脸,陆习恶劣地笑:“胆子真小。”
    这番举动惹得老爷子发怒,举起拐杖就要打,陆习凭着矫健的身手逃脱,只有老爷子的吼声追着他:“赶紧把你那头红毛给我染回去!”
    拐杖在地面多跺响,老爷子收回视线,看向姜予眠时满脸和善:“眠眠,你没事吧?”
    姜予眠怔在原地用力呼吸,恍然回到高考那天,穿着校服的女孩带着准考证心怀希冀走出家门,一个人影冲出来,然后……
    等她回过神来,柔嫩的掌心已经被掐出几道月牙指甲印。
    姜予眠低头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里是陆家,陆爷爷对她很好,谈婶对她很好,没人会伤害她。
    这顿午饭,陆老爷子一直劝她多吃菜,姜予眠似乎没什么喜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爱吃,胃口也很小。
    小半碗米饭见底,姜予眠便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等。
    她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
    想起谈婶说姜予眠喜欢一个人待着,陆老爷子缓声道:“眠眠,吃完回去休息吧,或者去院子里散散步。”
    希望足够的自由空间能让姜予眠快点适应家里。
    站在走廊的陆习看到姜予眠从饭厅出来,一个闪身拦住她去路:“喂,你叫姜予眠?”
    姜予眠浑身一颤,瞳孔遽然放大。
    这人突然窜出来,又差点吓到她。
    她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只能僵硬地点头。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老爷子不肯解释姜予眠来历,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份存疑,“你爸妈呢?”
    听到“爸妈”二字,姜予眠浑身紧绷,细瘦的小手捏成拳。
    见她不说话,甚至不拿正眼看自己,常年被众星捧月的陆习有些不满:“怎么不说话?装哑巴呢?”
    陆习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尖刺在她心口,姜予眠绕开他上楼,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有人碰到她,姜予眠脸色煞白,惊恐地想要摆脱。
    “砰——”
    拉扯之间,胳膊狠狠撞上旁边的栏杆。
    手臂吃痛,姜予眠脸上呈现痛苦之色,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挣扎伸手,就在她以为将要摔倒之际,忽然被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稳稳抓住。
    害怕的事情并未发生,一只手贴在后腰,扶她站稳脚。
    “陆习,你太放肆了。”
    磁沉的男声落在耳畔,漫不经心的语调,却透出不容忽视的绝对威严。
    握在指间的力度逐渐抽离,姜予眠仰头看去,心脏开始猛烈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