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6章 第106章

作品:《魔主的白月光

    虚假的诺言也是有效果的。
    那一声“我乖”之后,褚无咎暂且恢复正常,虽然还是对她淡淡的,但总算不像那天突然发疯,像要把她大卸八块吃了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吃。
    那之后几天,阿朝的腿都在打哆嗦,乖得像个孙子,哪怕吕总管后来把她打包放进宣室殿的偏殿、连她那个小院子都给收回去,她也没敢讨价还价——这不能怪她不争气,实在是褚无咎这东西不走寻常路,说疯魔是真疯魔,太狠了,太狠了,她服了,她是惹不起,不图他什么好脸色,他以后能保持这种冷漠平静的态度对她,她都能感动哭了。
    阿朝看着宫人们把她的小院子搬空,心里苦得像塞下一整个黄连。
    吕总管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奉承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入住宣室殿,这可是哪位娘娘都没有过的殊荣,您有大造化了!”
    “……”阿朝诚恳说:“这殊荣我真是消受不起。”
    毕竟你没看见褚无咎想把她分尸的景象,那可真是离谱谱上谱了。
    吕总管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还在笑呵呵,甚至低声道:“自先夫人去后,您可是第一个被陛下这样上心的人,便是赵娘娘也远不如您,您再加把力,若能笼住陛下的心,便是后位,也未尝不可一试。”
    “……”看着吕总管野心勃勃的脸,阿朝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想点支烟,吐出十个八个忧愁的烟圈。
    呜,老天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懂她的苦。
    阿朝被欢天喜地的宫人们簇拥着,像一只被薅秃了毛的羊垂头丧气往宣室殿走,走到殿门口,却看见另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个宫装华贵神容哀愁的女人。
    是蔚韵婷。
    蔚韵婷看见她,顿时怔住,又看着她身后的吕总管与或捧或抬着各种器物的宫人,神色微变。
    她试探道:“吕大人,这是……”
    吕忠心里自有盘算,贵妃虽早已失宠,或者说根本没受宠过,但就凭曾经昆仑的经历与先夫人自刎前那一声“师姐”,帝王平素也不会苛待她什么,所以他还是和声和气地笑答道:“禀贵妃娘娘,是陛下有旨,李娘娘原来住那院子太荒了,晚上来来去去走夜路不方便,便干脆先安置在偏殿。”
    蔚韵婷的脸一下白了,她不敢置信看着吕总管,又看向衡明朝。
    阿朝对蔚韵婷没什么想法,但所有的恩怨都已在四百年前了清,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纠缠,便浅浅笑了下,低头向蔚韵婷行一礼,绕过她往里走去。
    蔚韵婷眼看着少女擦身过自己,那扇自己请求见陛下一面、等待了半个时辰也没开过的宫门,在少女走到面前时却殷切地打开,宣室殿门外把守的禁卫纷纷低头行礼,然后那少女便轻巧而自然地走了进去。
    蔚韵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宫中有过多少位宠妃,她以为赵淑妃已经是个中之最,可这个凡女,这个入宫还不过几月的凡女……
    蔚韵婷看吕总管要往里走,连忙叫住他:“吕大人,我有要事想求见陛下一面,劳烦您为我通传。”
    吕忠便露出犹豫之色。
    “我确有要事。”蔚韵婷含泪:“大人,我已经许久没见过陛下,就
    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够了。”
    吕忠有些话不想说,但到现在,不说不行了。
    “唉,贵妃娘娘,不是老奴不愿通传。”吕总管低声说:“别说您,就是淑妃娘娘,这些日子也难见到陛下一面。”
    “…”
    吕总管的话像一记巴掌,狠狠扇在蔚韵婷脸上。
    帝王得了这少女,是如得至宝,爱不释手,把淑妃、把那些美人、把她们所有人全弃如敝履了。
    蔚韵婷眼看着吕总管欠身离开,她踉跄一下,宫人连忙扶住她,贴身婢女翠倩担忧挽住她手臂:“娘娘”
    蔚韵婷失魂落魄看着那紧闭的殿门,喃喃:“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宠爱一个女人…”
    即使是曾经所谓宠冠后宫权倾朝野的德妃、佘惠妃、乃至于赵淑妃,从来没有过,从来——不,有一个!
    有那么一个!只有那一个!
    翠倩看见蔚韵婷的脸色骤然大变,她被吓坏了:“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蔚韵婷脸色惨白,她紧紧攥着翠倩的手臂,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四百年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帝王只是在找她的影子,只是影子……也许是,这个影子格外的像,蛊惑得帝王都沉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蔚韵婷哽咽,越来越攥紧手,攥得指甲陷进肉里,渗出鲜血。
    她有把握慢慢除掉赵淑妃,就像除掉之前那些女人一样,可她摸不透这个凡女,帝王把她禁.脔一样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甚至不允许别人多看一眼。
    蔚韵婷束手无策,她没有任何把握,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
    不,不能这样,她辛苦经营操持多少年才得到这些,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妄图夺走她的东西!绝不允许!
    蔚韵婷面目倏然狰狞,她低下头,眼中闪过决然的色彩。
    阿朝走进殿内,看见褚无咎正在假寐。
    阿朝终于知道为什么四百年了,这天下还到处叛乱四起乱得稀巴烂,因为这三界的君父是真的不管事。
    四百年前,阿朝认识的是那个虽然冷淡但仍有人情味的褚无咎,四百年后,她看见的是一个全然冷漠而深沉无情的大魔头。
    阿朝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笑话。
    听见脚步声,帝王缓缓睁眼,瞥见她回来,不紧不慢重新阖上。
    阿朝吐出一口气,拖下鞋子,只穿着白袜的小脚踩进柔软厚重的地毯里,没发出一点声音,她走到宽大的罗汉榻,屈膝像幼猫一样爬上去,爬到帝王身后慢慢跪坐,手指搭在他额角两侧鼓涨的太阳穴,轻轻地按揉。
    男人没有什么反应,仍抵着额角屈肘侧躺在那里,阖眼养神。
    阿朝慢慢揉了一会儿他的头穴,指尖滑落,沿着他的后颈、到男人宽阔平直的肩膀,盛年男子的肌肉遒劲而紧实,她得很用力才能把手指掐进那如铁钢的皮肉,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熏蒸着那股特殊的异香,阿朝感觉自己浑身渐渐热了起来,完全不受她意志的控制,血管在皮肤下细细鼓起,血丝几乎渗出来。
    狐狸精。
    阿朝心里暗暗骂他,但不妨碍表面上她渐渐恍惚起神色,脸庞
    泛起红晕,折身柔软地贴向他后背,手臂攀住他肩膀,侧过头轻轻放在他肩头,声音都像摇曳的水弦:“陛下…”
    “好香…”她小兽似的无害又依赖蹭了蹭他颈窝,茫茫地喃喃:“您好香啊…”
    帝王没有说话。
    他半阖着眼,鲜红的妖瞳在浓密眼睫后不露什么情绪,以一种居高而雍容的姿态,任由这昏了头的小东西迷迷蒙蒙纠缠自己。
    她毛绒绒的脑袋在他颈窝一拱一拱,胡乱亲他的脖子,他阖着眼,由她乱七八糟地蹭,过了会儿才冷漠地侧开脸,她亲了个空,根本舍不得,鼻息咻咻,爬上来用发热的脸蛋亲昵蹭他的脸。
    褚无咎眯了眯眼,像甩着尾巴不紧不慢逗弄幼崽的虎豹,在她讨好来亲他嘴唇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启开一点唇瓣,让她把舌.头钻进来给他含住。
    他淡淡含了一会儿,她的脸更红了,喘不上来气,鼻息发出求饶般的呜咽,帝王没有理会,漫不经心又含了含,才放她出去,然后冷漠地推开她咳嗽着还想往这边蹭的脑袋,淡淡道:“好了,没出息的东西,贪成这样。”
    阿朝心里骂他臭不要脸。
    狐狸精,人型春.药丸,他一身那不正经的香气,不就是想看她变成这个昏聩颠倒的样子,像小狗崽缠着他不放,这样他才能折辱她,欺负她,他才得意,还站在道德高地居高临下瞧不起她,呸,神经病,疯瓜,臭不要脸!!
    阿朝心里对他拳打脚踢、嚯嚯重拳出击,面上却唯唯诺诺,抹了抹湿漉漉的嘴巴,爬起来,低眉顺眼又给他捏起肩膀。
    反正他也没感觉,阿朝用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掐。
    掐着掐着,忽而听见帝王懒懒声音:“仿佛你当日不愿入宫,长罗家送你来时,你翻窗逃走,又被抓了回来。”
    阿朝后脑浸出汗水,这可是送命题。
    “因为…我那时害怕。”她嗫嚅说:“我没见过帝都,没见过陛下,我从没离开过家,我害怕…”
    “但现在我不怕了。”阿朝立刻表忠心,低头羞涩说:“陛下待我好,我仰慕陛下,愿意永远陪侍在陛下身边。”
    帝王轻轻一笑,像充满嘲弄与轻蔑。
    阿朝在心里加倍重拳出击。
    “陛下,您对淑妃娘娘真好。”阿朝像个真正一步登天的凡人少女,脸上露出无比羡慕的模样,期待说:“您也能加恩我的家乡吗,加恩我的娘亲和兄妹,不必叫他们来帝都了,就叫他们在家乡享受荣华富贵。”
    帝王笑了很久,那笑容掩住了眼底冰冷的讽刺,他收起笑,才瞥她一眼,淡淡说:“你是什么身份,如何配与淑妃相提而论。”
    ——这是什么大写的王八蛋,王八蛋
    !我叫你一声王八蛋你敢答应吗!
    阿朝在脑海里一拳把小褚无咎打飞,她努力在咬牙切齿成型前化做委屈垂泪状,呜咽一声,一下柔弱可怜地伏在帝王宽阔背脊:“陛下,陛下您最好了,陛下……”
    她学赵淑妃娘娘的撒娇语气,然而她搞的效果比赵娘娘差远了,帝王闭着眼,绝情冷漠,无动于衷,无情无义。
    阿朝东施效颦撒了半天娇,撒累了,像咸鱼一样软趴趴瘫在他背上,盯着他的脸看。
    帝王被她灼热的视线看得不悦,睁开眼冷冷睃她一眼,对上她眼巴巴的明亮的眼眸。
    世上有数不胜数年轻的、明亮的、光华无限的眼睛,可只有一双眼睛,是她的。
    她探头过来,亲了亲他嘴角。
    “……”
    他冷冷盯着她,过了会儿,还是垂眼,吻住她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