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番外:完结以后(2)

作品:《金屋藏娇[穿书]

    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 容见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他还是在太平宫的永安殿。
    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种醒来。
    穿越来的那天, 容见对明野说了很多与《恶种》有关的事, 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如果容见身处现代,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说这样一番话,他八成是要把人扭送到精神病院的。容见不知道明野是否相信自己的话, 但似乎运气还不错,没有真的被当做刺客抓捕下狱,而是活了下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明野愿意将容见留在身边。
    容见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但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只能活下去了。
    起居室靠窗的桌椅换成了一张不大的软塌,容见就睡在那里。
    他就像一只无意闯入永安殿,得到允许后寄居下来的小猫,旁观着主人的生活。
    作为皇帝,明野的工作非常繁忙,接近007。容见心有戚戚然, 原来男主的日子也不好过。而因为偌大的后宫中没有一个妃子, 所以明野每晚都回寝殿。
    两人也会聊天, 主要是容见找明野搭话。
    永安殿内没有别人,容见实在无聊,白天又总是在睡, 所以大多数的晚上, 都会等到明野回来。
    容见会问一些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他固执地叫明野的名字,而不是称呼他为陛下。
    反正又没有旁人听到。容见自顾自的想。
    不过更多是出于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心思,容见想提醒明野,自己真的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也要用与别人不同的称呼。
    明野似乎不在意这些,也没有纠正容见的意思。
    有一次,容见问明野的年纪。
    《恶种》完结的时候,明野三十一岁,他现在三十三岁,比容见大十二岁。
    容见看着明野,缓慢地眨着眼,看起来有点惊讶。
    随着剧情线的发展,主角的年龄也会随之增长。但对于容见而言,他记忆最深的,永远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十九岁的明野流放弃都,决意起事。
    其实想问的还有很多,但容见的胆子没有那么大,什么都敢问。
    到了晚上,容见等到明野回来。
    照理来说,明野作为皇帝,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万里江山也应该时有意外,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明野从未表现出多余的情绪,他永远都很冷静。
    今天也不例外。想要找个明野心情很好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于是,容见问:“书柜好大,你在的时候,我可以挑几本书看吗?”
    他是一个理科生,没有标点的繁体文言文,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但又实在无所事事,宁愿找点事折磨自己。
    但即使是这样的小事,也需要获得明野的同意。
    容见不敢自作主张,他不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试探明野的底线。
    虽然明野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但容见忘不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野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即使抵住他脖子的只是一把刀鞘,也令容见觉得自己命悬一线。
    他差一点就死掉了。
    容见小心翼翼地把握着相处时的尺度,希望能顺利地活下来。但又不能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容见没有那样的能力,而且那么做也太累了。
    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摆烂,只牢记不能越线。
    明野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容见。
    他很少这么直接、毫无掩饰地观察一个人。
    容见坐在软塌上,抱着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起来是很小的一团。他的身形纤瘦,没有习武留下的痕迹。头发还是不长,无需和普通人一样
    打理束起,但衣服不能不换。
    明野没有特意将很奇怪的容见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但也没有让人接触他。所以并未特意着人围容见制衣。明野在生活上虽不奢侈,但按照惯例,也做了很多常服,拿出几件没穿过的新衣服给了容见。衣服不算合身,尺寸有点大,容见穿起来松松垮垮的,连领口都开得很大,露出雪白的脖颈。但容见似乎没注意,也不是刻意的引诱,他就是这么不聪明。
    容见不会伪装,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明野看了一小会儿,实际上观察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会引起被观察者的提防。
    他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了。
    容见却很迟钝,他没有在意明野的视线,退而求其次,又问:“或者你挑几本书给我。可以吗?”
    明野点了下头,说:“可以。”
    *
    容见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几本书。
    然后,他就发现,原来真的可以是一种自我折磨。
    明野看的书本来就很晦涩难懂,没有任何故事性,容见在现代是成绩优异的985大学生,一朝穿来古代,基本就是连蒙带猜能识点字的文盲,骤然接触这样的书,只能是给自己找罪受。
    为了消磨时间,容见看了好几个时辰,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不通之处。
    容见想了半天,觉得既然书是明野挑的,这个人也应当负责才是。
    想是那么想的,但毕竟是求人,还是一个能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容见的态度很好,在一个夜晚同明野提了这件事。
    他仰着头,眉头微蹙,像是很可怜的恳求,说是想要请教一二。
    有的时候,明野也不知道容见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看起来胆子不大,又会提出这么出乎意料的要求。
    这样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事,但明野还是说:“好。”
    可能就像容见想的那样,明野决定为自己挑的书而负责。
    容见坐在床上,明野站在一边。
    原来的桌椅换成了软塌,明野没有坐在别人床上的习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疏离,不是那种朋友或更亲密的关系。
    容见翻开书,他没有纸笔,所以没有记录下来问题,现在约等于重读一遍。
    问的也都是很幼稚的问题,明野倒没有不耐烦,一一解答了。
    容见的时间很自由,白天困了就睡,晚上的精神也很好,加上又确实无聊,所以一时没顾得上时间。
    这么问了很久才打了个哈欠,容见迟疑道:“要不算了,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书停在第三页,明野的手指按着书页的边缘,语调很平静,但也很直白:“有点多。容见,你是不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容见含糊地“唔”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又狡辩道:“可是我又不学这些,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明野没有继续往下讲,毕竟他不是真的老师,对于拯救一个文盲也没有兴趣。
    容见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问:“明野,你白天都在工作,不累吗?”
    也不会有人觉得功成名就的男主可怜吧,容见只是问问。
    明野看了容见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候,他说:“还好。你这么想的吗?”
    明明没说什么别的,却让容见觉得自己又问了什么多余的问题,是在故意窥探明野作为皇帝的生活。
    容见慢慢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就是想,你工作这么累,我还问东问西,是不是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很傻,不该问这些的,明野是很难拉进关系的那类人,而容见没有那么擅长社交,至少在明野面前不行。
    他有点后悔了。
    但后悔也没办法,做错了的事,不
    是后悔就能挽回的。
    容见希望能活到那一天,明野觉得自己毫无威胁,可以放他离开。
    *
    之后的几天,容见收敛了很多。
    不知为何,有一个晚上,明野没有回来。
    明野回来与否,照理来说,和容见的关系并不大,但这样与寻常不同的事,还是让容见紧张起来。
    毕竟他的性命与明野息息相关。
    所以第二天也一直没睡,到了下午,容见听到响动,似乎是有人回来,容见不能再等下去,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他趿着鞋,跑到了殿门前,明野正从外面进来,他迎了上去,想问为什么,却一不小心踩到了明野的袍子。
    明野的脚步很稳,没什么事,反而是容见差点跌倒。
    明野顺手扶住了容见。
    容见吓了一跳,鞋丢了一只,踮着脚尖,赤足站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决定先道歉弥补错误:“明野,对不起。”
    可是回来的不止是明野,还有抱着折子的御前太监布征。
    一般来说,御前太监总是和皇帝形影不离,但明野不习惯身边有人侍候,就算是布征也不常来永安殿的内殿,容见没见过几次。
    所以布征骤然听到明野的名字,明显也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容见。
    这下玩笑开大了。
    和明野在一起的时候,容见肆无忌惮地叫这个人的名字,但其实心里很清楚,不能在外人面前这样。
    太过放肆了。
    明野似乎没有察觉到布征的惊疑不定,他定定地看了容见一眼,随意地说:“怎么这么笨?路都走不好。”
    顿了顿,继续道:“下次小心点。”
    容见做了错事,很乖地点了下头,说:“哦。”
    *
    后来,容见才知道明野当天没有回来休息的原因,江南发生了水患,那天晚上明野彻夜和大臣们商量对策。
    所以在第二天下午回来。但明野没有休息,依旧在处理公务,批阅奏折,在和往常相同的时间入睡。
    晦涩难懂的书不想再看,容见又睡不着,便在一旁看着。
    明野好像是不知疲倦的人,容见看都看累了,他叹了口气,靠在窗户边,看到外面的天气很好,湖面泛着很轻的涟漪,很想要出去玩。
    从那天以后,明野偶尔会在下午回永安殿办公,毕竟处理折子的场所无需固定,在哪里都可以。
    对于容见而言,相处的时间被迫变长了。才开始的时候,容见有点紧张,很怕出错,然后发现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也不是变得更不自由了,明野很少出声,容见也没有那么吵闹。
    但一个活着的人让容见没有那么无聊了。
    做事的时候,明野总是很专注,两个人并不怎么说话,容见也恢复往常的作息,困了就睡,反正他睡着后很安静,不会打扰道明野。
    偶尔,明野也会停下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容见。他有时蜷缩成一团,身上半搭着被子,又有时坐在床沿边,小腿顺着边缘垂了下来,摇摇晃晃。
    那么心不在焉,百无聊赖的样子。
    于是,明野又给容见挑了几本时兴的话本子,他看了几页,语言简单,附赠绘图。
    虽然明野没有表现出任何看不起文盲容见的意思,但容见还是认定这个人在嘲笑自己,所以表现得很挑剔:“也没有很好看。”
    明野笑了笑,问他想不想出去。
    得到允许后,容见偶尔也会走出殿门,但活动范围局限于外面走廊的檐下。
    他穿着过大的袍子,夏天很热,又无需见人,所以里面一般不穿内衬,有时候就那么拎着袍子的边缘,赤着足,露着小腿和脚踝,在昏黄的夕阳踩
    影子玩。
    明野一偏头,就能从窗户中看到容见的身影,他像一只活泼的鸟,在永安殿穿梭,却并不鸣叫,振翅时的声音都那么轻。
    明野也只是旁观。
    *
    皇帝的身边多了个人,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明野没有刻意将这个消息压下去,每日有人来送饭菜,大臣或侍从来的时候,也没有特意让人避开,所以容见的存在不是个秘密。
    内务府的人问御前太监布征,想让他透点风,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明野登基数年,后宫空虚,不要说是后妃,连个亲近点的人都没有,至于请奏成婚的折子,更是从未回复,只当是不存在。
    而现在永安殿中却多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位在金屋藏娇,也该让他们有个准备,不能将人得罪了才是。
    若是一般皇帝,这般光明正大地在寝殿里养一个无名无分的男孩子,那朝臣一定是要劝诫的。
    但明野不同,身边并无妻妾与子嗣。大臣还想着有一就有二,有了男子,女子也未尝不可的念头。
    于是便有这一问。
    布征对这些事也不清楚,他见过容见,但次数不多,也知道容见最开始被侍卫当做刺客,送到了皇帝面前,不知道为何留了下来。若论起脸,容见长得的确漂亮极了,但若是谈及风月,似乎都是没影的事。
    他们之间,容见和皇帝之间,没有那么亲密的肉.体关系,只是纯粹的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联系。
    布征总觉得陛下好像有了一些改变,不多,但确实存在,令人捉摸不透。
    但他也不敢靠猜测行事。
    太平宫中,没有一个人敢那么做。
    布征远远地看着站在檐下,伸手去够灯笼的容见。
    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他叫皇帝的名字,那么轻松地称呼他为“明野”。
    这个人的到来究竟是好是坏,究竟会令这个安静的太平宫发生怎样的改变,没有任何人能猜到。
    他只是很特别。
    *
    容见最近过得还不错,明野对他很宽容,所有他就有点得寸进尺。
    炎热的午后,永安殿内摆放了冰盆,稍稍消解了暑热。
    软塌上新铺了竹席,容见靠在窗户边,看着空无一物的湖泊,忽然提出要求:“我想去摘莲子。”
    明野没有抬头。
    容见知道自己没有提出要求的权利,但总能让人想一想吧,否则人生也太无趣了,他就是找找乐子,也没当真。
    又过了半个时辰,明野放下笔,偏过头,对容见道:“你准备就这么出门吗?”
    容见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他早忘了一个小时前随口说的话了。
    而且他以为明野就算有空搭理自己,也会在处理完公务后,可折子还剩一半。
    于是问:“出门干什么?”
    明野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点奇怪:“你不是要摘莲子吗?”
    永安殿的湖泊没有种荷花,所以明野带容见去的拙园的一个池塘。
    这件事算临时起意,但在皇宫之中,不会有任何准备不好的事。
    明野在湖心亭继续处理公务,容见则久违地获得自由。
    被选中的侍卫摇着船,神情颇为严肃,按照容见的意思在荷花丛中穿梭,容见没有任何经验,但也摘了很多莲蓬。
    他又让侍卫把船划到了湖心亭边,一边摘莲子一边剥,不过还记得要讨好带他出门的明野,所以辛辛苦苦剥出来的莲子,要送一半给对方。
    明野低着头,看到容见仿佛在荷花身深处,淡粉的花瓣衬着雪白的脸。他的手腕很白,细的很,用荷
    叶托着剥好的莲子,从船上递到湖心亭的围栏边,笑着问:“明野,你要吃吗?”
    明野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容见举了好一会儿,手都有点酸了,以为明野不想要,理所应当地准备收回来,却被接了过去。
    但也没有吃。
    容见暗暗腹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子上总要装一装的,每个莲蓬剥出来的莲子都给了明野一半。他不擅长做这些,剥莲子也很慢,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忙忙碌碌。
    明野的精力总是很专注。,却听到容见一直来来往往,不辞辛苦地摘莲蓬,偶尔不小心吃到苦的莲心,又要抱怨,这么吵吵闹闹,令他分神,看了容见好几次。
    又一次,容见咬到莲子里的莲心,明野没有继续忍耐下去。
    小船摇晃了一下,骤然多了个人。
    侍卫愣了愣,差点以为是刺客,刚想拔刀,才看到是明野,便不敢说话了,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船尾。
    明野接过船桨,让侍卫离开,临走前留下了刀。
    容见呆了呆,不知道明野为什么忽然来了,也不知道他要刀做什么。
    是对付自己吗?那也太大材小用了。根本没有必要。
    在明野面前,容见毫无还手之力。
    他方才还在指挥侍卫,要去什么地方摘荷花,现在就不说话了。
    游船狭窄逼仄,他们靠得很近,明野看得也很清楚。
    容见的头发长了些,搭在肩膀上,衬得脸愈发小。他也没怎么管,梳理通顺后就不再打理了。
    此时垂着头,一副很丧气不想理人的样子,脸都遮住了大半。
    平心而论,这么长时间以来,明野对待容见并不算严苛,但容见总是怕他。
    明野伸出手,掐住了容见的下巴。
    容见被迫抬起头,与这个人对视。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这样肢体上的接触,明野不喜欢,第一次见面时用的是刀鞘。
    明野漫不经心地问:“很怕我吗?”
    夏日里湿而热的暖风吹在容见的面庞上,他却猝然惊醒似的。
    就像弱小的动物天生就会对捕食者警惕,容见也觉得明野很危险,即使除了第一天以外,明野没有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容见的眼神游移,努力将谎话说得真挚,但他的演技很烂:“有吗?你人这么好,我怎么会怕你。”
    明野稍用了些力,将容见的脸抬得更高了些。
    容见从脖颈到后背都绷紧了,整个人都炸毛了。
    明野松开了手,说:“那就别低头了。我要看到你的脸。”
    容见:“……不会了。”
    又骂了很多句坏人。
    明野点了下头,没再解释什么,只是拾起一枚莲子。
    容见看到湖心亭中动都没动的莲子,又觉得这个人很过分,自己明明分了一半给他,也不吃,非要来和自己抢。
    明野没有容见想得那么坏,他把莲子剥好,顺便用侍卫留下的刀取了莲心,就不会苦了。
    容见抱着怀疑地态度看着这堆莲子,问道:“这把刀不会杀过人,沾过人血吧?”
    这样的工具剥出来的莲子,他怎么敢吃。
    明野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那怎么办,容见,要不你去问他?”
    容见能听得出来是玩笑,但他才被吓了一通,心情很差,不是随便三两句话就能哄好的那种。
    他拿起其中一枚,递到明野嘴边,赌气道:“那你先吃。”
    明野张开嘴,他的牙齿咬到了容见的手指,留下一道很浅的、半个时辰就会消失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