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utterfly

作品:《蝴蝶轶事

    Butterfly:3.

    他散漫又带着刺的话扎进岑芙心里。

    往下滴血。

    疼,又衍生出愠气。

    岑芙杵在原地,压抑着自己从嗓子往眼眶氤氲的酸。

    她不会转身逃掉。

    躲?她没什么可躲的。

    下一刻,她抬起腿,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走。

    偏要从许砚谈身边那个出口出去。

    高跟鞋落在地板上震出节奏感的清脆,踩在两人的心跳上。

    岑芙垂在两侧指尖掐着手心软肉,疼得她头皮发麻。

    她正欲与他擦肩而过,被他拦下,意料之中。

    只不过她没想到,他直接跳过那些多年未见该有的礼貌。

    许砚谈的手,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他身前强势地拽。

    两人肌肤纹理相触,因为常年锻炼,他指腹还是那般有着略微的粗糙,磨挲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从腕间到心尖,一路触电般地酥麻了岑芙的里里外外。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挣他的手,音线微颤:“许砚谈,自重。”

    自她柔软清甜声线里吐出的“许砚谈”,叫到了他心里。

    很久没听她这么叫自己名儿了。

    许砚谈手里力度没有丝毫松懈,原本阴郁的眸子渡上几分愉悦,他头靠在拱门框边。

    声音一低就溜出几分烟嗓的气质,他话里含着隐晦:“你好像没教过我怎么在你这儿自重。”

    “不赖我。”

    岑芙抿紧了唇。

    她本以为六年足够长,长到会让两个人变得陌生,可是。

    许砚谈却像从未经历过时间隔阂似的,一见着就这么跟她耍无赖。

    像刻在骨子里的癖好,恍惚间好似还在六年前。

    许砚谈掀眸,瞄见她眸底逐渐洇了红。

    他怔松眉骨,缓缓松了手。

    岑芙缓抽了口气,低头瞄了一眼被他攥的有些发红的腕,“许先生。”

    “我很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她停顿了一句,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对他的行为感到犯难:“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许砚谈云淡风轻的脸色因为她短短一句话阴了下去。

    邪火拱到嗓子眼,他舔了舔下唇,开口悠哉哉像是引诱:“你男朋友?他又不在这儿。”

    “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你不说他不会知道。”

    还假正经地逗闷子。

    岑芙瞠了眸子,后退半步,“你别过分。”

    她那“虚构”的男朋友是不在,他女朋友可在现场!

    原本掐着手心的指尖在暗处剧烈抖起来。

    他的态度越是散漫没边儿,越是跟以前如出一辙。

    就越像是锋利的刀刺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隔着那件事,本来连见面都不该。

    岑芙胸口闷堵,咄咄逼人:“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好歹考虑考虑你女朋友的感受,做人别太没底线了。”

    许砚谈骤然眯起了眼。

    不等他说话,她冷下语气抢着话语权道:“如果你只是想问我还认不认得你。”

    “我的答案是,忘得差不多了。”

    “再见。”

    说完,她擦肩而过时撞到了他身上,明明力度不大,却让许砚谈悠悠后退两三步,踉跄到墙边。

    岑芙一愣,没回头,直接离去。

    许砚谈背靠着冰冷的墙,那些冷正透过西服的面料往他皮肤里攻。

    他睨着她挺直后背离去的娇小背影。

    就那么杵了很久,半晌,他手指发痒,去兜里摸烟。

    烟雾飘起的瞬间,许砚谈滚了滚喉结,绷紧腮颊。

    然后,他笑了。

    他他妈哪儿来的女朋友。

    那么甜到发腻的一副嗓子,蹦出来的字儿个个针扎似的。

    真狠,心是铁做的么。

    岑芙。

    下一秒,他大手一合,猩红燃烧的烟被他硬生生掐灭在掌心。

    不知疼痛。

    ……

    卓佳佳吃完午宴,跟同学们寒暄完就要告辞了。

    许砚谈陪着她,负责把人送回去。

    “那桌人没抽烟吧,我之前嘱咐过。”许砚谈替她打开车门,声音淡淡的。

    “没有,挺好的,而且我也没那么讲究。”卓佳佳有些疲惫了,往车里坐去,笑道。

    “你是不讲究,肚子里那崽子呢?”他扯唇笑了一下,然后坐进主驾驶,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子:“本来就是把你借出来的,有半点儿差池他不得跟我拼命?”

    卓佳佳是许砚谈兄弟小杨的妻子,如今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但是她丈夫依旧担心她在外面不安全。

    婚礼现场又吵又闹,小杨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他出差在外地,根本回不来。

    但是卓佳佳在家待烦了,说什么也想来见见老同学。

    要不是许砚谈突然说要陪着来,估计这两口子还要僵持一阵子。

    “他就是神经兮兮的,其实没事儿。”卓佳佳拿出手机,给丈夫发消息告诉自己已经要回去了。

    发完消息,卓佳佳想起来,她偏头看向安静开车的许砚谈,问:“你去见她了吗?”

    “嗯。”许砚谈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人家现在有男朋友了。”

    “话你都跟她说了吗?”

    玻璃窗前的路况纷杂拥挤,许砚谈左臂靠在窗边,撑着自己侧脸,沉默许久。

    最后只是吐出一句:“没,一见着她就忍不住犯浑。”

    卓佳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结束了话题。

    这两个人,说起来,确实可惜。

    许砚谈车里不听交通广播,一直都是好几盘周杰伦的专辑CD轮着放。

    【你说我若一个人会比较自由】

    【我不懂你说什么】

    【反正不会松手】

    卓佳佳发现……

    今天从来的路上,到现在回去,他就一直在单曲循环同一首歌。

    《白色风车》

    她瞄了一眼许砚谈生硬颦眉的侧脸。

    明明去的时候,听着这歌,眉眼都是舒展的。

    返回时却成了这副表情。

    *

    从宴席出来,岑芙就没了胃口,但却还是进了商场的麦当劳。

    她点了很多,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囫囵咽食物。

    汉堡的纸包装被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她天真地试想能不能用涨苦的饱腹感压掉心脏尖端那股始终不断的,细细麻麻的痛感。

    可是不能。

    无论她吃得多撑,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疼,像千针落下。

    逐渐随着心管麻痹到神经末梢。

    脑海里被他指尖飘弥的烟线,被他混不吝的语气,被他深邃莫测的眼神充斥。

    她曾无数次幻想两人如果还能再见会是什么场面。

    这应该是最烂的一个结果。

    她无法变得冷漠,也没有表现体面。

    数不清的难眠夜晚一双手都难以捧稳,再见,却发现对方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些辗转反侧显得特别可笑又可怜。

    岑芙不知道,自己硬装冷酷的那副生涩模样,在洞察力如鹰隼般的许砚谈眼里。

    究竟能不能瞒天过海。

    她低头,睨着手里还剩一半的巨无霸。

    真吃多了,撑得她想哭。

    太难受。

    她把汉堡放下,看了一眼手机。

    亲朋好友,工作消息各种在微信里堆满了红色小圆点。

    回了纤纤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在附近大悦城。

    岑芙把手机扔在包里,什么讯息都不看,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很久。

    商场里琳琅满目,吃喝玩乐,可她脑子里却始终想着着纤纤跟她说的那些话。

    父亲说的那些她都答应了,也听话在好好生活。

    唯独没听的,就是跨过那道坎。

    ……

    最后,岑芙进了一家咖啡店。

    她推门进去,咖啡豆的苦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浮在表面的情绪些踏实了下去。

    【纤纤:我想起个事,你确定卓佳佳是许砚谈女朋友吗?】

    她没回那条消息,不想再去猜。

    岑芙排队的时候看那挂着的菜单,看了很久。

    所有喜欢喝的咖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还是在点单的时候愣住了。

    “您需要什么?”店员礼貌问道。

    这股咖啡的苦香味道,在她鼻息里发酵久了,就化成了好多好多回忆。

    和许砚谈那场短暂又热烈的恋爱,几乎每一幕都萦绕着咖啡的味道。

    他会故意点最喜欢的冰美式,然后趁着口腔留着那苦味儿的时候拽着她接吻。

    强迫她尝到苦头,然后松开,睨着她蹙眉的表情,懒懒的勾唇坏笑。

    许砚谈总是喜欢看她吃苦,喜欢“为难”她,蔫坏蔫坏的让人生气。

    可是,他却又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欺负她。

    他告诉她,她可以随便骄纵放肆,惹出事儿他兜着。

    这几年,所有人都待她礼貌尊重。

    可是再没人那样惯着她了。

    “我想要……”

    店员抬头。

    眼前这位女客人话没说完,表情平静,双眼却泛满了红。

    雾霭在她眼眶周遭徘徊摇晃,随时都有落下的迹象。

    “您没事……”服务员迟疑道,想关心一句。

    眼前的视线因为这股蒙上来的热弄得忽远忽近。

    岑芙使劲挥手,告诉她自己没事,嗫喏着脱口而出:“冰美式…中杯。”

    “要多一点冰。”

    说到最后,嗓音已经颤抖。

    从上午到下午,控制了半天的情绪,拼命让自己平静的心理暗示。

    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从不喝这个的,因为又苦,又酸。

    自己为何如此反常。

    岑芙心知肚明。

    下一刻。

    她身侧忽然近了个人,岑芙娇小的身被淡灰的影子笼罩。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袭进她鼻子里,还带着股风尘仆仆。

    像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

    许砚谈单臂撑在岑芙身边的台边,看着店员,直接说:“两杯。”

    扫了码,店员拿着贴条去做饮料。

    岑芙低下头装聋作哑,后背却僵得像是死了似的,雪纺的布料磨挲得她后背肌理发痒。

    她敢笃定,这次定不再是偶遇。

    他是来找她的。

    岑芙总觉得自己哪儿在发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是扶在自己手边的右手。

    比她的手要大上一圈,屈指,手背迭着盘浮青筋。

    隔了一个小时,他说话的语气已然没了在婚礼场地那般野调无腔。

    更低,更沉。

    连不悦的戾气都隐忍得不着痕迹。

    “跟我说两句话就这么委屈?”

    “岑芙,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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