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一百零二章
    封應許最後将覃娘子葬在了淮都城外?的?孤山上, 從這裏望去,隐隐可見淮河二十四坊的?盛景。
    她在這世上孑然一身,即便回到玉陽郡, 封應許也不知何處于她才是落葉歸根。蓮生坊是她曾付諸無數心血之地, 于她而言, 早已是家?了。
    不如将她葬在能遙望淮河之處。
    至于其他兩人?,封應許自會帶他們回故土安葬。
    覃娘子自戕後?三日, 淮河二十四坊閉門謝客,往昔最是繁盛的?淮河上下竟不聞半分絲竹之聲。
    二十四坊中多是庶民奴婢之流, 但?庶民奴婢,比所謂世族, 更知恩義二字。其後?, 二十四坊更将趙氏列為惡客, 凡趙氏族人?,坊中樂師舞姬皆拒為其獻藝。
    趙氏自恃地位尊崇,如何?肯受這般屈辱,當即要将拒為獻樂的?樂師戮首, 更要将樂坊付之一炬, 但?二十四坊背後?又豈是無人?。
    趙氏又被重重打了一次臉, 但?趙家?家?主卻責令族中各自約束好子弟,不可再妄動。
    于是淮都局勢詭異地恢複了平和, 只?是誰都知道, 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暗潮洶湧, 随時?都會再掀起風浪。
    不過這一切,與欽天卻是關系不大了。
    孤山墳冢前, 衆人?與封應許一道躬身拜下,依次為覃娘子上一炷香。
    就算是出身三大世族的?桓少白和蕭禦, 這一拜也?頗為真心。哪怕她只?是庶民,只?是曾淪為奴籍的?風塵女子,但?她實在比許多人?都值得?讓人?敬重。
    讓人?敬重不該是高貴的?身份,而是高尚的?品性。
    封應許直起身,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姓,拎起酒壇,先豪飲一口,再盡數澆在墓前。
    覃娘子善飲,甚至酒量更在封應許之上。
    想起舊事?,封應許露出了個與如從前一般的?笑意,他沒有多說?什麽?,有些事?也?不必多說?,記在心中便好。
    祭拜完畢,封應許轉頭看向欽天衆人?,擡手一禮,笑道:“這些時?日在千秋學?宮,多虧諸位照顧了。”
    姚靜深回禮,溫聲道:“封兄客氣了。”
    葉望秋則湊上前,熱絡地摟住封應許:“什麽?照顧不照顧的?,這些時?日還要多謝封先生為我和雲起指點刀劍之術。”
    封應許彈了彈他的?額頭:“你天資出衆,不過劍法一道勤奮也?不止看天資,日後?要謹記勤修不綴才是。”
    “封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帶着雲起好好修行的?。”葉望秋大包大攬道。
    見他對自己如此沒有數,封應許無奈嘆道:“雲起我倒是不擔心,你且不要帶壞他才是正經?。”
    “明日我便要動身前往東境,便也?借此與諸位先行別過。”
    陳肆有些意外?:“封先生明日就要離開?麽??”
    封應許點頭:“我既得?東境四郡為封邑,便當盡快擔起自己的?責任。”
    而淮都中那位君王,應當也?做此想。
    聞聽此言,無論是頂着雙死魚眼的?宿子歇,還是妙嘉等人?,都向他一禮:“封先生,一路順風。”
    封應許笑着向衆人?點了點頭,看向了一向寡言的?陳雲起。
    論起資質,陳雲起一定是在場衆人?中最差的?一個,但?他的?成就未必會遜于旁人?——只?要他能維持如今有的?恒心。
    拍了拍陳雲起的?肩,他對少年道:“能得?大夏龍雀,是你之幸,也?該是庶民之幸。”
    在掌握足夠強大的?力量後?,或許才能叫這世上的?不平事?少上幾分。
    陳雲起抿緊了嘴角。
    “雲起,倘若有一日,我忘了初心,那請你用大夏龍雀,斬下我的?頭顱。”封應許解下那把有了缺口的?斷刀,親手交給了陳雲起,神情?誠懇。
    這話讓周圍人?都沉默了一瞬,誰也?沒想到,封應許會這麽?說?。
    片刻寂然後?,陳雲起接過了刀:“好。”
    聞聽此言,在場世族出身的?幾名少年人?心情?尤為複雜。
    最後?,封應許行至姬瑤面前,半蹲下身:“陳姑娘,這些時?日,多謝你的?指點。”
    姬瑤垂眸看着他,青年面容與初見時?不見多少變化,眼中卻好像有什麽?沉澱了下來。
    “你為何?讓他殺你?”姬瑤擡起頭,目中帶着幾分疑問。
    封應許笑了笑:“倘若有朝一日,我也?成了憑借自己的?力量踐踏弱者之輩,那便死不足惜。”
    “但?強者,本就淩駕于弱者之上。”姬瑤理所當然道。
    封應許看着她的?眼睛:“為什麽??”
    “放諸六界,皆是如此。”姬瑤不明白這有什麽?值得?問的?。
    “皆是如此,便是對的?麽??”封應許反問。
    姬瑤眼中難得?現出幾分茫然,她從前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若是自恃強大便生啖弱者血肉,那與未開?靈智的?禽獸有何?區分?”封應許輕嘆一聲,“就連禽獸,也?不會以同類為食。”
    這世上從來不乏登臨高位後?便忘卻自己出身的?人?,甚至想以各種手段擺脫自己庶民的?出身。
    他左右不了旁人?想法,但?不會讓自己随波逐流。
    聽封應許這樣說?,姬瑤竟是驀地笑了起來,他這話,說?得?的?确有些意思。
    自诩強大而高高在上的?神魔,所行與禽獸又有何?區別?
    她實在很少笑,如同匠工精心雕琢而成的?臉龐上終于多了幾許生氣,頓生驚豔之感。
    “這算作你為我解惑的?謝禮。”姬瑤說?罷,隔空點在封應許眉心。
    這是關于那套詭怖刀法的?完整推衍。
    封應許不由?一怔,回過神來後?卻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阿稚,你這樣好看,該多笑笑才是。”
    姬瑤猝不及防被他得?了手,擡起眸來,卻是微微瞪圓了眼,更顯出幾分可愛。
    姚靜深沒忍住,也?上手揉了揉。
    蠢蠢欲動,試圖伸手的?陳肆在姬瑤面無表情?的?逼視下,讪讪将手背在了身後?。
    其他人?也?趕緊別開?目光,只?當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
    封應許悶笑兩聲,見姬瑤看來,才趕緊收了笑。
    他躬身向衆人?長揖而下:“此去山高水遠,不過有緣,終有再見之日。”
    “我天性喜聚不喜散,明日離城,還請諸位不必相送。”
    他雖如此說?,但?姚靜深已然猜到,封應許這麽?說?的?真正原因,是因姬瑤在聞人?骁面前已經?足夠惹眼。
    這位君王心機城府深沉,将天下人?都視作棋子,又多疑猜忌,為他關注,絕非什麽?好事?。
    沒有再多說?,封應許禦氣而起,衣袍在風中翻飛,飄然如仙,數息之間便沒入雲海。
    第二日,淮都城中,身為國君的?聞人?骁親自将封應許一路送到王宮宮門之處,衆多朝臣相随左右,卻不是所有人?的?臉色都算得?上好。
    如果目光能殺人?,趙氏一系之人?的?眼神大約能将封應許淩遲十次還有餘。
    可惜他們除了瞪一瞪,其他什麽?做不了,趙家?家?主已經?下令,如今趙家?族人?及其附庸皆要低調行事?,便是遇上挑釁也?要先忍下,何?況主動招惹。
    宮門大開?,封應許在儀仗下浩浩蕩蕩地自王宮而出,白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玄黑虎豹身披重甲,卻絲毫不影響行動。
    這些是聞人?骁為封應許賞下的?玄甲虎豹騎,皆為武道小成的?武者,每一人?的?實力都堪比四境修士。
    封應許着玄冕,乘龍駒而行,他難得?做這般打扮,此時?竟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沿宮門直道向前,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兩側樓舍中也?或坐或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世族子弟。
    “那便是君上新封的?上大夫?生得?倒是一副好容顏。”天真不知愁的?少女執扇望去,嬉笑道。
    “這位封先生可不僅生得?好,連上虞七大宗師之一的?慕容錦也?死在他手中,倘若我記得?不錯,他如今才只?三十餘吧。”
    “他如今騎的?這匹白龍駒可是君上從前坐騎,竟也?賞給了他,這般恩寵,上虞之內竟無人?能出其右。”
    “何?止,聽說?君上還親賜了他一把上品靈器玄光刀,便是那把曾為上虞前任國君所用的?玄光刀!”
    在衆多議論聲中,有人?卻不合時?宜地感嘆道:“微賤庶民,如今卻是一步登天了啊。”
    “他也?不是首例了,那位武寧君,從前不也?是市井狗屠?”
    “君上還真是喜歡擡舉些低賤庶民,可憐我等堂堂世族,竟要與這等賤民同朝稱臣,見了他們,還需叩拜!”
    “你若不服,該在武寧君和封先生面前說?這話才是。”身旁游俠打扮的?女子譏諷道,“倘若你有本事?跻身武道宗師,勝過他二人?,又何?須再叩拜他們。”
    “可惜,看你這庸常修為,只?怕是永遠及不上你口中庶民了。”
    “你——”青年指着她,氣得?面色青紫。
    女子橫刀在前,冷笑反問:“如何??”
    小世族出身的?青年退了兩步,卻不敢真的?與她動手。
    “不過這位封先生能勝成名已久的?慕容錦,還多虧了一個人?……”
    “誰啊……”
    “不就是那位……”
    白鳥旗從下方赫赫揚揚而過,樓闕雅閣中,素輿輪轉,一行人?自其中緩緩而出。
    少女坐在素輿上,黑發白裙,神情?淡淡,肩上蹲了只?圓滾滾的?肥啾。
    在她身後?,幾名少年人?相伴左右,今日姚靜深卻是沒有來。
    随着幾人?拾級而下,卻是吸引來了不少目光,等看清他們面目,有人?驚呼道:“陳稚?!”
    這兩個字出口,一時?間,樓閣衆人?視線盡數落了過來。
    “什麽??什麽?陳稚?!”
    “淮都陳氏那個陳稚?!”
    “就是那個指點封應許敗了慕容錦的?陳稚?”
    “真的?是她!”
    随着陳稚二字傳開?,樓中修士都向此處擠來,而在确定姬瑤身份後?,樓中陣修無論修為如何?,皆向她拜下身來。
    “我等,見過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