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品:《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只是一顆心髒, 有?什麽資格讓她屈膝叩拜?
    即便九幽觞是魔族上一任君主,又與她有?什麽關系?她只是——
    姬瑤舌根嘗到了些許腥甜,體內每一寸血脈似乎都在瘋狂叫嚣着叫她臣服, 意志卻操控着身體不肯屈服。
    只是一顆心髒而?已, 只是一顆被神族剝離, 鎮壓于此的心髒而已!
    姬瑤緩緩擡起頭?,微揚起臉, 以譏诮神情看向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從她進?入東境開始,其實就已經?在自己未曾察覺的情況下被蠱惑了。
    東境這場突來的大雨, 令神族設下的禁制有?所動搖,九幽觞的心髒希望借此?脫困, 恰好出現?在東境之內的姬瑤因魔族血脈作祟, 被牽引至此?。
    耳畔低語再度響起, 在她意識中不斷回蕩,令姬瑤的身體不再受自身操控。
    雙眸再次染上?墨色,神光明滅,似在掙紮, 如果姬瑤此?時不是以陳稚的身份存于天地間, 而?是魔族真身, 此?時應該已經?失去了理智,聽憑控制。
    這是來自高位魔族的壓制。
    赤黑心髒跳動着, 伴随着獨特的韻律, 心跳聲成了幽暗水下唯一的聲響, 一切顯得異常詭秘。
    姬瑤站在原地,意識與那道蠱惑她的聲音發生激烈拉扯, 雙眸卻終究還是徹底失去神光,不受控制地擡起手來。
    她的手穿過神族禁制, 立刻為其灼傷,體內力?量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流失。
    赤黑心髒跳得更快了兩?分,顯出幾分急不可耐。
    但就在她的指尖将觸到心髒時,姬瑤眼中恢複一瞬清明,引動體內靈力?,喚醒了周圍浮動的神族文?字。
    姬瑤大約是這世上?唯一通曉神族術法?的魔族。
    在她的催動下,由神族文?字形成的禁制忽然飛快旋轉收縮,擠壓向最中心處的赤黑心髒,重?重?加持,令其無法?掙脫。
    赤黑心髒掙紮着,絲絲縷縷的煞氣從其中溢散,原本還算平靜的水底陡然生出一股又一股暗流。
    不等姬瑤尋到離開的時機,溢散的煞氣已經?纏繞上?她的身體,月白裙袂婆娑,她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囚鳥。
    九幽觞的心髒為姬瑤的反抗感到萬分惱怒,魔族之中,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奉獻本是理所應當,是镌刻在血脈中的本能?。
    體內力?量在煞氣中流散,姬瑤的身體浮在水中,入目只是一片空茫。
    魔族,九幽氏……
    赤黑血氣自心髒流向她,一切好像都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發展,體內斷斷續續的金色紋路流轉,這是姬瑤還未成形的功法?。
    水底幾近稀薄的靈氣被納入體內,姬瑤腕上?那彎月痕亮起,清冷月光在這一刻照亮了幽暗江水。
    溯流光中殘留的屬于上?神的力?量在姬瑤瀕死之際被激發,月白色的靈光籠罩在九幽觞的心髒上?,将溢散的煞氣盡數逼回。
    姬瑤指尖屈伸,終于在這一刻艱難地搶奪回對身體的控制。
    她沒有?選擇逃,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她為何要選擇逃。
    姬瑤擡起手,死死抓住了那枚心髒。
    赤黑心髒在她掌心跳動着,貪婪地吸收着她體內力?量。
    姬瑤的神情很冷,她沒有?猶豫,強行動用了屬于自己的血脈天賦。
    魔族第一序列天賦,吞噬。
    強大而?純粹的力?量自赤黑心髒流向姬瑤體內,即便只剩一顆心髒,即便這顆心髒已經?被神族禁制鎮壓千年,其中殘存的力?量仍舊足以毀天滅地,只是因禁制封印,能?動用的力?量寥寥無幾。
    姬瑤感受到體內經?脈傳來被撐裂的痛楚,但她沒有?停,貪婪地吞食着屬于先任魔族君主的力?量,赤紅魔紋顯得越發妖冶。
    水中暗流混亂,姬瑤保持着意識上?最後一絲清明,伸手剖開了自己的心口。
    她将赤黑心髒放入自己體內,就在這一瞬,無數金色鎖鏈自她體內生出,交纏着将這顆心髒困縛。
    昔日神族封印姬瑤體內魔族血脈的禁制,餘威尚在。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姬瑤體內發生劇烈沖擊,血脈星辰也随之震蕩,身體每一寸都在經?歷湮滅後又得以新生。
    一蓬蓬血色濺開,在江水中蔓延開,姬瑤在劇痛中阖上?眼,任身體在無盡江水中浮沉。
    東境,玉陽。
    無數流民彙聚在城池內外,瓢潑大雨中,他們只能?擠在臨時搭建的草棚中避雨。就算地方?豪族撤走,他們的屋宅也有?陣法?防護,輕易不容外人入內。封應許能?掌控的武道府和郡守府已經?都擠滿了人。
    雖已入夏,連日的大雨卻令溫度驟降,匆忙遷移的百姓多只着單薄褐衣,此?時許多人都微微打着哆嗦。馬上?就要入夜,為了減少病亡人數,寇柔等人正?在分發手頭?上?能?找到的禦寒之物。
    熬得不算稠的稀粥被一桶桶擡了過來,有?之前封應許從玉陽郡諸多豪族手中截下的米糧,至少能?保他們數日飯食。
    封應許帶着姚靜深等人一路向郡守府行去,入目所見都是灰頭?土臉的受災百姓,着千秋學宮弟子服的蕭禦等人看起來實在太過光鮮,在這樣的場面下顯得格格不入。
    這原就是他們從前不必接觸的場面。
    雨聲沉悶,耳邊不時聽得奔忙在雨中的小吏聲嘶力?竭地疏散人群,一張張臉上?遍布麻木與絕望,一夕之間便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田地,如何能?不悲泣。
    在這樣的氣氛下,一行少年人都有?些沉默。
    之前無論東境水患如何嚴重?,死傷多少無辜百姓,于他們而?言也只是一串無關緊要的數字罷了。
    但如今到了東境之中,親眼看到這些無辜黔首于水深火熱中掙紮,便讓人很難再将其視作與自己毫無關系之事。
    大約也是因為他們尚且是少年人,還未被歲月和世俗侵蝕得面目全非,所以會被同類所受的苦痛而?觸動。
    只有?親自站在這些為大水所苦的百姓面前,他們才能?真正?意識到,這些是同他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感情,會感受到痛苦的人。
    郡守府中,封應許取出輿圖,如今大量流民彙聚玉陽,但玉陽地勢雖相?對較高,但并不意味着絕對安全。
    大雨仍舊沒有?停歇之勢,封應許不敢懷有?僥幸,否則江水一旦進?入玉陽,頃刻便會橫掃郡內,到時便再沒有?回旋餘地了。
    上?百萬黔首,竟也不能?令那位君王動容麽?
    “君上?,大約是想借此?機會清洗東郡中趙氏殘部。”蕭氏緩緩開口。
    聞人骁不肯答應封應許的決議,不止是不願舍棄曲梁,更是有?意借水患清洗東境七郡的勢力?。
    東境原本多是趙氏的勢力?範圍,就算不久前趙氏因趙家老祖隕落被聞人骁清算,一夕覆滅,但在東境的影響并不是一時三刻便能?被抹除的。
    東境任官多是趙氏麾下,在地方?經?營多年,原本輕易難以拔除,這場大水,卻成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聽完蕭禦解釋,封應許怔然片刻,臉上?漫上?些許苦笑。
    他竟也不算太過意外,這的确是那位心思深沉的君王能?做出的事。
    到了如今,也不必再寄希望于會有?奇跡發生,該盡早組織七境百姓後撤。
    封應許看向輿圖,由玉陽向北,翻過仙鸾峰便可脫離靈氣暴動的區域,依照東境仙門的測算,只要到這裏便安全了。
    “事不宜遲,如今最緊要的,便是組織七郡幸存百姓盡快撤向此?處。”姚靜深看着輿圖,在心中默默算過,向仙鸾峰退去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如今七郡中還有?多少人手?”他又問?。
    封應許嘆了一聲:“水勢蔓延之時,各地郡守便先後逃了,更不提麾下屬官,不過總算還有?二三肯留下的人……”
    至于地方?豪族便不必說了,他們或許會在意族中奴仆的性命,畢竟這算是他們的私産,但絕不會在意庶民的生死。
    東境諸多仙門是最早察覺水患的,見事不可為,立刻舉門上?下遷離,願意留下襄助庶民的仙門修士終究還是少數。
    如今不止玉陽,周邊幾郡都需要安排人手組織百姓撤離,姚靜深等人來得正?是時候。
    五日後,一切終究還是向最壞的情形演變,岷江水勢蔓延到了玉陽,沿江七郡中有?四郡都化為一片湖澤,一眼望去看不見邊際。
    天空暴雨始終沒有?消退之勢,已然持續有?二十餘日。
    岷江源頭?,山壁像是為刀斧劈砍而?成,奇崛料峭,水浪沖刷而?下,形成一道壯觀的瀑布。
    少女泡在江水中,月白衣裙被鮮血染透,赤紅褪之不去,她的身體随波而?去,将要向陡峭瀑布下陷落。
    另一邊,時隔五日,終于感知到自己那縷附身在化身傀儡中的神識,謝寒衣驀地站起身來,只匆匆交代了葉望秋一句,便消失在原地。
    在姬瑤要跌下瀑布時,謝寒衣的身形出現?在空中,見此?情形,他臉色驟變,俯沖落下,終于在她摔落瀑布前抓住了她的手。
    半身沒在水中,謝寒衣低頭?看着姬瑤一身血污,神色凝重?。
    似是感受到了他手上?傳來的溫度,姬瑤睫羽顫動,緩緩睜開眼,水珠從臉頰滾落。
    視線有?些模糊,看清少年的臉,她喃喃道:“謝寒衣?”
    謝寒衣将姬瑤抱起,她身體冰冷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他輕聲道:“阿瑤,是我……”
    大雨砸落在臉上?,姬瑤伸出手,蒼白冰涼的掌心接住了雨水。
    她忽然笑了起來,真心地,近乎放肆地大笑起來。
    “我又贏了。”姬瑤這樣說道。
    “謝寒衣,我又贏了——”
    她身上?氣息,俨然已是化神境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