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棉乌拉

作品:《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

    第1章

    四月底天已经开始长了,北方的春寒却迟迟不肯离开,只路旁的草地偶尔泄出几分新绿。

    铁路招待所二楼一间小隔间里,可容纳二人的小火炕将将烧起来。

    田翠芬外套穿不住,脱下来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这才拎起绿色踢脚线旁竹编外皮的暖水瓶,给对面的姐弟俩各倒了一杯。

    “咱们也有五年多没见了吧?我们走的时候,万辉才这么点高。”

    她在胸前比量了一下,“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刚才在车站我都没敢认。可惜家里炕塌了,这两天正在盘,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只能让你们将就住在招待所。”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巴不得对方别住自己家,最好来都别来。

    当年土地改革,她家老李因为在柜上做过账房,成分很有些敏感。为了不被东家连累,只能牺牲家里唯一的儿子,和民兵连长夏老三的闺女订了娃娃亲。

    夏老三能干,为人刚正,关键是根正苗红,这一关很快就有惊无险地过了。

    老夏家那闺女长得也没话说。

    夏老三媳妇本就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夏芍随了她妈,晒一整个夏天,皮子也白得能掐出水来。刚才在车站,都是蓝绿色衣裳麻花辫,就她一眼便能让人瞧见。

    不过再漂亮,现在也配不上她家宝生了。

    东北这地方地广人稀,建国后一直缺工人。老李有门路,57年就带着一家人来了东北,现在是蔬菜副食商店的会计,宝生也招工去机械厂做了工人。

    老夏家还在关里农村刨食呢,能说个城里媳妇儿,谁愿意要个乡下丫头?

    偏偏夏老三帮过他们家,退婚这事儿他们还不能主动提,只能拖,省的被人说不地道。

    所以四年前夏芍满了十八,他们压根没提结婚的事,甚至信都没往关里寄一封。

    本以为老夏家心里有数,知道配不上,自己就重新给闺女找婆家了。没想到这家人见他们过好了,竟然死皮赖脸扒着他们家不放,上赶着把闺女送了过来。

    三天前收到关里的来信,她和老李半宿没睡,到现在还气得肝疼。

    早知道有这一出,当初落脚后就不该写信回关里报平安。

    还好夏老三在三年饥荒中没了,夏老三媳妇又是个不顶事的,夏家只来了个半大孩子送亲,好糊弄得很。她说家里没地方,他们就真信了,跟她来了招待所。

    田翠芬故意叹了口气,“信你李大爷收到了,我们也知道你们这次来的意思。不是我们拖,实在是你宝生哥当兵去了,为了当兵还把户口改小了三岁。他们部队有规定,得满25才能结婚。”

    李宝生比夏芍大两岁,今年二十四;改小三年,最少要再等四年。

    可夏芍已经等了四年,再等,就是二十六七的老姑娘了。

    对面的夏万辉立即皱起眉,田翠芬一见,语气愈发抱歉,“我也知道小芍不小了,再耽误下去该有人说闲话了,可你宝生哥非要去,我和你李大爷也拦不住。实在不行,有那合适的你们就再给小芍找一个吧,这事儿是我们没考虑周到,我们家绝对不挑理。”

    农村人结婚都早,姑娘家二十二岁已经不小了,何况二十六七?

    就算老夏家受得了那些闲话,三四年后她也有别的法子,夏芍总不能等到三四十岁吧?

    果然这回对面不只是皱眉,脸色都变了。

    “怎么不早说?前两年我爹就写信来问结婚的事,你们回都没回……”

    夏万辉腾地站起,还想说什么,胳膊被夏芍拉了一下。

    从刚才起夏芍就没怎么说话,一直低垂着眉眼,像是因为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生胆怯。见夏万辉望来,她还摇摇头,弄得夏万辉看她半天,又气鼓鼓坐了回去。

    田翠芬就知道夏芍跟她妈一个样,胆子小又怕事。

    当初她家来娣可没少欺负这丫头,使唤她干这干那,她哪回不是忍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反正只要把这姐弟俩打发回去就行了,这样正好。田翠芬只作没听见,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用盘子扣好的饭钵,“这是下午才包的包子,你俩早点休息,明天我买票,送你们回关里。”

    她一走,夏万辉就重新跳起来,急得在屋里打转。

    都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也不会主动把夏芍送过来。

    夏老三这人能干了一辈子,别人挣10个工分,她能挣12个。

    可再能干,也架不住三年饥荒,每人每月只能分12斤粮。前两年没的吃,什么地瓜皮、榆树皮、麦麸子、玉米核……全都上磨推了,掺在了粮食里。

    夏老三胃口大,一口气吃了太多玉米核,大解解不出来死了。

    当爹的一没,家里只剩大哥一个成年整劳力,做弟妹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夏万辉还好,有夏母偷着贴补一点。夏芍因为是闺女,多喝一口糊糊都要被大哥拿筷子敲。长时间饿下去,终于受不住,在春耕的时候偷吃了队里用来做种子的玉米。

    为了防止鸟雀扒开泥土偷吃,那些种子可都是用农药泡过的。

    当时夏万辉听到动静跑过去,夏芍已经不省人事了,嘴里还在往外吐白沫。队里的赤脚大夫连灌了五六碗绿豆水,才勉强救过来,吐出来的玉米粒都是整个的。

    玉米粒那么硬,要不是饿急眼了,谁会整个往下咽?

    夏母这回是真吓怕了,又实在管不了儿子,只能让闺女避出去,来东北嫁人。没想到大老远跑过来,李宝生竟然当兵去了,这一时半会上哪儿给他姐找人家?

    再说人家去当个几年兵就等不了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夏万辉急得额头都在冒汗,一转头,却发现他姐正靠在炕边吃包子,神态居然还挺惬意。

    他一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包子?”

    “什么时候了,也得先吃饱饭。”夏芍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个样,软软和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她从饭钵里拿起一个两和面包子递给夏万辉,“不用粮票买的,不吃白不吃。”

    这倒也是,这年头出门吃东西,什么都要粮票,还得要全国粮票。

    全国粮票只有去外省出差的人单位会给发,农村想换都不知道找谁换去。路上这三天,夏万辉都在啃地瓜干,早啃得咽不下去了,下意识接过来咬了一口。

    “这什么馅的?还挺好吃。”

    “山芹菜,东北也叫大叶芹。无农药无化肥,绝对纯绿色食品。”

    “咱家地里的芹菜也没化肥。”

    化肥那是多稀缺的东西,队里要用还得上面批条子。夏万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强调的,三两口把一个包子吃完,正准备继续拿,突然反应过来。

    “姐!这事可关系到你一辈子,你就不能上点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伤了身体,夏芍这小半月一直懒洋洋提不起劲儿。干活不勤快了,吃饭时大哥再拿眼睛瞪她,她也装没看见,闷着头吃得比谁都多。

    还好出了那事后,村里都在说他哥闲话,他哥也没敢做得太过分。

    这次来东北也是,他姐胆子小,平时连出村赶集都不敢一个人去。没想到他妈一提,她就同意了,一路吃好喝好,躺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睡得比他还香。

    见他真急了,夏芍慢悠悠喝了口水,“你真相信李宝生当兵去了?”

    “难道不是吗?”

    “李大爷李大娘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眼珠子似的,能舍得他去部队吃苦?”

    李宝生可是李家两口子连生了招娣、引娣、带娣三个闺女后,终于盼来的宝贝疙瘩。后来两口子又生了个闺女,起名来娣,可惜快二十年了,也没能再带来个弟弟。

    就这么一根独苗,别说去部队吃苦了,就连去地里蒿个草,李家都没舍得让李宝生干过。

    “李大娘骗咱们的?”夏万辉终于回过味来了。

    ?)

    可他到底年龄还小,没精过多少事,怎么想都想不通,“她骗咱们干嘛?”

    “还能干嘛?既不想履行婚约,又不想担骂名呗。”

    在原书中,李家可是把她拖到了三十五岁,也没履行婚约,更没提退婚。

    书里的她又是个懦弱的,对方不回信,她也不敢找来东北,就这么拖成了老姑娘。后来村里说闲话的越来越多,她大哥正好借了人家三十块钱不想还,把她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那老鳏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妻就是被他和他妈打跑的。她嫁过去七年,就被打小产了三次。

    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跑出来,到男女主家里做了保姆。就这样还没做几年,就被那老鳏夫和儿子劝了回去,后面怎么样了虽然没提,但想也知道没好结果。

    夏芍当时看到这段剧情,心里简直有一万句MMP在策马奔腾。

    跟她同名也就算了,都打成这样了竟然不离婚,还回去?

    她那儿子也是,自己妈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不知道吗?他妈偷偷回去接他他竟然不走,还把这事告诉老鳏夫,带着老鳏夫去找他妈。

    没错,夏芍是穿书的,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就在原主因为农药中/毒以后。

    只不过书里对这个配角交代不多,她一开始还没往这方面想。

    想着这年代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她个连仙人球都能养死的更不可能留在农村走种田文路线。李宝生虽然是个妈宝男,好歹能做工人,夏母一提来东北,她就同意了。

    直到田翠芬一个劲儿推三阻四,她才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穿书了。

    这可真是操蛋,以前还只是买不起房,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生命危险。

    和这操蛋的人生比起来,前世她那个只知道灌鸡汤不给加工资的抠门老板都可爱多了。

    早知道会穿越,就算北漂四年,工资还没有房价涨得快,她也坚决不辞职回老家。

    大不了秃头,总比在朋友组的送行局上喝到假酒,一命呜呼强吧?

    当然夏芍没别的优点,就是想得开。

    她不是原主,不可能糊里糊涂等到三十多岁,让便宜亲哥三十块钱卖了。既然已经来了东北,更不可能真听田翠芬的老实待在招待所,等着回关里。

    见夏万辉还在纳闷,夏芍又拿了一个包子,“到底怎么回事,吃完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光在这想肯定没用,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夏万辉抓紧时间把两和面包子吃完,嘴一擦刚要出门,夏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坐下了,“都1962年了,怎么还要加班?要不咱们明天九点以后在去?”!

    上其他帽子?”

    “我就看这顶好。”李来娣说,“你就说多少钱吧?”

    这回别说是孙清,连夏芍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沉默着看李来娣付完钱,脸上愈发得意,她默不作声转身,又去了日用品柜台。

    夏芍对上李来娣,还从没这么吃瘪过。

    见她脸色不好,李来娣抱着帽子拎着鞋跟了上来,“听说你家陈寄北又要被借走了,活干得再好又咋样,还不是不招人待见,像个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夏芍错愕,“你怎么知道的?”正式的借调通知可是还没下来。

    李来娣笑得痛快,“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见她拿了一盒雪花膏,立即抢过来买了。

    后面只要夏芍看中的,不论是粉还是皴手油,李来娣全抢过去付了账。

    夏芍脸色越来越不好,孙清更是紧紧抿住了嘴巴。周围人看到,还有站在一边围观议论的。

    有人说李来娣,也有人觉得夏芍太忍气吞声。

    “跟她抢啊,你们两个人,还干不过她一个?”

    “就是,这也太窝囊了。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呢,你倒是抢回来啊!”

    夏芍没说话,低头走到另一个柜台,拿起一双袜子。

    不出意外李来娣又抢过去了,只是要付账的时候,她翻遍所有兜,也没凑出五毛六的袜子钱。

    李来娣脸上得意的神情一僵,又把袜子放回去了,“这袜子我有的是,就不买了。”

    夏芍抬眸看了眼她,“你是没钱了吧?”

    “谁说我没钱了的?”李来娣不承认,“你们都没钱了,我也不可能没钱。”

    “那你怎么不买了?不会连双五毛六的袜子都买不起吧?”

    孙清憋了半天,也不客气道:“还说马皮棉鞋不值钱,你这些也没够上十七八啊。”

    “笑话,我这条围巾就三十多。”李来娣又去扯她那个很贵的羊毛围巾,却始终不肯买袜子。

    她还真没钱了,毕竟她和她对象还没有结婚,人家不可能现在就把钱给她管。

    她花的是自己上个月的工资,因为是新人,又缺了几天班,统共也没开上三十块钱。

    这钱她咬死了没交给家里,不管她妈怎么骂都没交。只不过她妈变着花样让她下班的时候往家里捎东西,从来不给钱,一来二去,就只剩这十多块了。

    没想到刚才抢得太上头,这十多块一下子全花完了,李来娣有些心疼。

    但想想能看到夏芍吃瘪的表情,这钱花得也不亏,她又挑起唇角,“这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就是好,连挑都不用挑,拿过来就能直接用,谢谢你帮忙啊。”

    “是吗?”一直脸色不怎么好的夏芍突然笑了。

    李来娣一愣。

    没等她反应过来,夏芍已经拉着孙清重新回到了卖鞋的柜台,“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买了。”

    别说李来娣,周围看热闹的人表情都有些错愕。

    李来娣愣过之后,更是直接追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孙清也笑了出来,“我们穷,跟你抢不起,当然得等你买完了再买。”

    两人在柜台上挑了三双鞋,付了账,其他东西看都没看,直接走了。

    这时候才有人回过味来,“她不是压根就没想买那些东西吧?”

    这人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接着就有人笑出了声,“这姑娘还挺有意思。”

    亏他们看她娇娇软软的,被抢了东西也不敢吭声,替她不平又怒其不争。结果人家一开始就设好了套,只等抢东西那个花没钱了再从从容容买自己要的。

    那个抢人东西的也是蠢,就这么买了一堆用不上的。

    周围人的目光满是嘲笑,看得李来娣脸阵红阵白,最后彻底变为铁青。

    另一头孙清倒是笑得不行,“该!叫她跟着你抢,这回钱全花光了吧!”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我杠上了。”夏芍说,“小时候她就喜欢抢我东西,过年我戴着新头绳去她家,她伸手就撸走了。我那时候胆小,还不敢说,回家只说是不小心弄丢了。”

    “她从小就这样?她家人也不管管?”

    孙清说完,又自己明白过来,“她父母也不是啥好东西,能管她才怪。”

    又有些好奇,“你小时候胆子很小吗?真看不出来。”

    夏芍胆子才不小,她小时候冬天放爬犁,夏天摸鱼,玩得可嗨皮了。

    她笑笑没说话,孙清就问起李来娣,“她那围巾真三十多啊?”

    “差不多,估计是在外地买的。”

    这孙清就搞不懂了,“她哥不是跟程经理姑娘离婚了吗?哪来的这种好东西。”

    “好像是处了个对象,估计还是我们单位的。”

    李来娣一说陈寄北要借调,夏芍更怀疑了,毕竟这事厂里知道的人都不多,何况是外面。

    孙清有些费解,“那人脑子起包啊,找这么个对象?”

    要说王小春找了个有钱对象,倒不叫人意外,人家本事在那,可李来娣……

    夏芍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你嫂子什么时候过来拿鞋?”

    “下午吧。”孙清说,“好不容易下来一趟,她还得去蹲会儿小市场,卖点东西。农村人挣钱不容易,就那点工分哪够花,都是卖点蘑菇之类的山货买日常用品。”

    两人回到家,陈寄北还在忙自己的,门边的地上却多了两只灰兔子。

    “哪来的兔子?”夏芍在炕边放下棉鞋,摘了手套,有些疑惑。

    “二立刚送过来的。”陈寄北说,“说是何婶儿谢谢你给何云英介绍对象。”

    “何婶儿还真送过来了?”夏芍有些好笑。

    她俯身扒了扒那两只兔子,发现还挺新鲜,应该是刚套不久的,“看来云英跟栓子处得不错。”

    “嗯,何云英昨天刚把人带回家吃的饭。”

    “这么快?”夏芍意外,“他们才处了不到一个月吧?”

    陈寄北刚好处理完一块木板,闻言撩眸看她,“不快,咱俩认识一星期就结婚了。”

    这么说好像也是,这年代大多数人都是直接结婚,能处段时间对象的还是少数。

    夏芍又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栓子看到何婶儿,会不会认出何婶儿就是那天撞他的老太太。”

    “认出来了,何婶儿还装作也认出了他,说太巧了,多劝了他一杯酒。”

    江城这边倒的确有给准女婿灌酒的习惯,一来准女婿上门,哪能不把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哥陪好了?二来喝醉后人容易放松戒备,暴露出一些平时隐藏得很好的东西。

    夏芍就看了眼陈寄北,“你这么一说,我当初也该灌灌你,看看你的酒品。”

    没想到陈寄北闻言,看她的眼神突然变深,“现在看也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还是冷着的,语气也一本正经。可眼底的暗火夏芍再熟悉不过,昨晚他就是这么看她的,差点没把她烧没了,到现在身上还没有力气。

    夏芍当时就想起了上次喝酒的事,呵呵,“你想得美。”

    她懒懒往炕上一躺,“兔子先放地窖里吧,我没精神,不想做。”

    陈寄北没说什么,出去洗洗手,帮她拿了个枕头枕着。

    看到夏芍揉腰,他还接手帮夏芍揉了揉,低垂着眉眼特别诚恳,“对不起。”

    每次事后,他都会进入这种二十四孝好老公的状态。别说帮夏芍揉腰了,夏芍让他跳个脱衣舞,他可能都会为了哄媳妇儿,真跳给夏芍看。

    当然跳完有什么后果,夏芍就不敢保证了……

    夏芍被揉得趴在枕头上哼唧,“对不起,下回还敢是吧?昨晚叫你停你怎么不停?”

    陈寄北按在她腰上的手一顿,声音更低,“对不起。”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夏芍不想说话了,在枕头上趴着趴着竟然趴睡着了。睡了半个多小时起来,她才注意到炕边的新鞋,拎着去问孙清:“我想在鞋口这里缝一圈兔子毛,你看能不能行。”

    东北雪大,现在又不像几十年后有铲雪车。穿着棉鞋出去走一圈,脚脖子灌的全是雪。

    城里还好点,附近农村山上的雪都能有人大腿深,鞋里不仅要穿毡袜,还要绑腿绑,把脚脖和小腿全护住。这也是为什么农村人都喜欢穿棉乌拉,棉乌拉鞋里空间大,好塞东西。

    城里倒不用非得穿棉乌拉,在鞋口镶一圈兔毛,依旧能挡不少雪。

    没想到两边比夏芍想的动作还要快,第二天栓子就把何云英带回了杨树他父母家。

    看过人,栓子父母更满意了,连着下来几次,催两人把婚期定下来。

    “我们农村活多,也就过年前后有时间。正月里不好结婚,二三月天又该暖和了,得薅山菜。等薅完山菜就该种地了,一直到秋收以后才能有点闲工夫。”

    这倒是实话,农村都是娶个媳妇好过年,不像城里,喜欢选在每年的五月一十月一。

    “他俩今年不结,搞不好就得等到明年年底,我看我哥我嫂子等不到那时候。”

    孙清跟夏芍说起这事的时候夏芍正在给处理好的野兔子刷蜂蜜。

    虽然天冷东西放得住,可不能总这么放着,她还是拎了一只出来,准备做个蜜汁烤全兔。

    一只野兔子也就两三斤,去掉骨头,刚好够吃一顿。

    夏芍把兔子里外全刷了一遍,放到一边入味,“这么说,我这个介绍人快能喝上喜酒了。”

    “这还得看何家的意思。不过我嫂子诚意很足,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儿,今年还特地养了两头猪。说到时候杀一头卖一头,卖来的钱全用来娶媳妇。”

    农村种地,有苞米皮子可以拿来喂家畜。不过一口气养两头猪,孙清这个嫂子还挺能干的。

    见夏芍架起火准备烤兔子了,孙清站起身,“你忙,我回

    屋避避。”

    赶紧回去把门关上了。

    这天冷了就是好,门一关就闻不到什么味儿了,都不用戴口罩。

    不过夏芍烤好,还是送了个兔子腿过来,连带着腿外边一大块肉。被烤到金黄的野兔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表皮已经有些酥脆了,一撕还能听到“咔擦”的轻响。

    孙清忍不住从边缘撕了一小块。

    表皮的确已经烤出油了,因为刷了蜂蜜,像结了一层焦脆的壳,咬在嘴里又酥又香。再往下,则是鲜嫩的兔子肉,也不知道夏芍怎么处理的,野兔子特有的土腥味一点都没吃到。

    孙清咂咂嘴,感觉都没怎么尝清楚就没了,又撕了一小块。

    这块嫩肉更多,却同样入味,孙清一丝一丝地咬,没两下又没了。

    看看小座钟,姜百胜再有十分钟就该回家了,她把兔子腿放回了碗里。

    起身擦了把手,刚要去干别的,孙清又转回来,盯着兔子腿面露犹豫。

    要不再吃一口?

    就一口,反正小夏给的兔子腿大,外边多出了不少肉,吃一口也看不出来……

    姜百胜下班回来的时候,孙清正背对着门口,往下掰兔子腿上面一截的腿骨。偌大一只兔子腿只剩下面一小截还有肉,而孙清满手是油,嘴角还沾着一丝蜜汁。

    姜百胜:“……”

    姜百胜沉默了半晌,脸黑中泛黑,“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了?”

    夏芍还不知道自己一只兔子腿,给对门两口子带来了怎样的婚姻危机。吃饱喝足,她觉得自己又行了,晚上男人挨过来的时候就没踢人,准备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然后她想起来她忘了一件事,她吃饱喝足了,这男人也吃饱喝足了!

    夏芍那点小胃口,能吃多少肉,剩下那大半只兔子,还不是都给他提供燃料了?

    第二天,夏芍把剩下那只兔子也处理了,切片腌制好,带去了单位。

    早上刚去单位,老罗就又过来叫人,拉着几人做了一天的沙琪玛。

    如果说酥皮点心费油,那沙琪玛费的就是鸡蛋。一斤面要放六两的鸡蛋,才有足够浓郁的蛋香。

    和好面用走锤将面擀成饼,拿刀切成条下锅油炸,面条会立马变得卷曲蓬松,呈现出漂亮的浅黄色。接着砂糖熬浆,将面条均匀裹上糖浆,就可以晾凉压实切块了。

    老罗让他们做的还不是传统的沙琪玛,而是金黄上还铺了层粉红,点着红点的芙蓉糕。

    那层粉红是用面糖搓出来的。

    “面糖不比砂糖,本身就有一定粘性,不用放水,兑上点食用色素就行了。”

    老罗亲自看着夏芍搓糖,搓完又用走锤压在做好的沙琪玛上,这才开始切块。

    夏芍一面往切好的芙蓉糕上点红点,一面问老罗:“一会儿您能晚走两分钟吗?我有点事。”

    老罗背着手站在一边,闻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等活干完,却喝着茶叶水留了下来。

    “怎么了?没学会?”看周围没别人了,老头儿虎着脸问了一句。

    虽说是虎着脸,可怎么看怎么像纸老虎。

    这要是王哥他们敢说没学会,老头儿早训上了,哪会留下来单独给人开小灶。

    夏芍早就摸清了老罗的脾气,看着脾气挺差的,抓质检抓得特别严,一点不合格都不行。可心肠好得很,又特别爱惜人才,背地里帮了人从来不说。

    把案板收拾干净,她拿起炉子上的盖仔细刷了刷,“没有,我都记住了。沙琪玛可以做成芙蓉糕,也可以在里面洒上芝麻和葡萄干,前者好看,后者好吃。”

    “那你找我什么事?”老罗错愕。

    然后他就见夏芍打开带来的饭盒,从里面夹出一片片喂好的肉,放在了刷干净的炉盖子上。

    这肉被她切得微厚,上面不仅刷了蜂蜜,还刷了油,一接触炉盖子立即发出“刺啦”一声。诱人的甜香也就此蔓延开来,让老罗不禁吸了吸鼻子,“你这是?”

    “自己腌的野兔子肉。”夏芍笑着给肉片翻了个面,“谢谢罗师傅教我。”

    夏芍向来通透,她会猜到,老罗一点都不意外。老头儿只是没想到她不仅猜到了,还特地准备了好东西来孝敬他,脸上不由露出笑,“小丫头鬼主意还挺多。”

    夏芍也是知道他资历老,开得多,旁的什么都不缺,才想到弄点好吃的。

    她搬了个凳子在炉子边坐了,兔肉烤好直接装碗里递给老罗,“您尝尝。”

    “你这是拿蜂蜜喂的?”老罗一尝就尝出来了,“应该还有胡椒,喂得不错。”

    “还是您这舌头好使,一尝就尝出来了。”

    “在糕点行干了一辈子,要是舌头不好使,早被淘汰了。”

    老罗笑了声,吃两口,又想起上次没说完的话,“你想不想拜我做师父?”

    “拜您做师父?”夏芍微愕。

    “对啊,正式拜我做师父。”老罗说着,脸一板,“你不会不愿

    意吧?

    夏芍当然愿意,别说全糕点车间的配方都在老罗脑子里,拜他为师能学到很多东西。单凭着他帮她争取破格转正,又教她东西,就已经是她半个师父了。

    夏芍错愕,只是因为连王哥都不算老罗的正式徒弟,糕点行也没人收过女徒弟。

    夏芍正要说什么,车间门一开,车主任顶着风进来了,“这天,又下上了。

    一进来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我说师父怎么不回办公室,原来搁这儿吃小灶呢。

    虽说是徒弟,老罗也没有叫他吃一口的意思,“有什么事吗?

    倒是夏芍拿起饭盒盖,给车主任夹了两块。

    车主任接了,才说起来意,“没啥事,就是快下班了,过来您这看看。顺便跟您说一声,厂里刚收到通知,年后省城那边有个交流会,得派两个人去学习。

    “又要派人学习了?

    这种学习也不是年年都有的,最多两三年一次,再就是厂里要上新设备。

    这样一来,老罗倒不好现在收夏芍做徒弟了。不然为了避嫌不推荐夏芍去,有些浪费了夏芍这么好的苗子;推荐夏芍去吧,又该有人说他给自家徒弟走后门。

    夏芍也知道,什么都没多说,等老罗吃完,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没想到一进门,孙清就把她拉到了一边,“我今天刚知道了个事。

    “栓子跟云英要结婚了?

    看孙清神神秘秘的,夏芍猜。

    “不是。

    孙清说,“这事儿才开了个头,够商量一阵的。

    她压低声音,“我今天出去买东西,又看到李来娣了,你猜他找那个对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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