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熱
    若非徐月見的魂魄還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氣息,怕是那句喃喃低語都要被微乎其微的風給吹散。
    徐月見站在原地好一會,看着沈銜青在他的臉上落上一個吻後,埋在他的脖頸裏停留了片刻。再擡起來的時候,眸子裏的那一抹脆弱情緒,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
    倘若徐月見不是以這種游魂的狀态下看見,估摸着一輩子都看不見這種場景。
    堪比‘昙花’,一現完便再也不複出現。
    等元芳端着煮好的藥回來的時候,沈銜青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面容與之前一般無二。
    “王爺。”元芳很怕沈銜青,這會是他沒有及時發現自家少爺發熱,才導致後面燒地這麽高。
    所以每每察覺到沈銜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身子都要抖下,生怕下一秒就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侍衛,拖出去喂狼。
    “嗯。”沈銜青的眼睛看着元芳端着的那碗藥,應了一聲後,瞧着元芳坐在榻邊,攪動着瓷勺,預備喂下去。
    “等下。”沈銜青盯着那碗濃稠的藥,忽然出聲。
    元芳拿勺的手一抖,不敢再動,看着沈銜青。
    沈銜青走上去,搶過元芳手裏的瓷勺,舀了勺自己咽下後,這才重新把勺子給元芳,“喂吧。”
    “啊。”元芳愣了下,瞧着被沈銜青嘗過的藥,兀然反應過來他們煎好藥,卻忘記讓人試驗。
    腦海裏當即浮現出不少陰毒場面,元芳雖然沒見過,卻也有耳聞。王爺和皇宮裏的腥風血雨,平頭百姓都能講幾句。
    “是。”元芳思及沈銜青提醒的那句,後脊背升騰起幾絲冷意。
    好在沈銜青沒有說什麽,試完湯藥後看着他喂完。沒有任何阻止,只讓人感覺到旁邊站着一座高山。
    在沈銜青的看着下,元芳做了人生最難的一件事情。瞥了眼幹淨的碗,他的後脊背都汗濕得全。
    也虧得沈銜青沒有待多久,在床榻前看了片刻徐月見後,他走了出去。
    屋內又冷清起來,袅袅升起的煙氣缭繞。
    徐月見看着沈銜青迎着風雪離開,旁邊打傘的小厮跟都跟不上的別扭姿勢,想了想自己也跟了上去。
    做魂魄就是這麽一點好,他不怕冷,就是還得走路,不能飄。
    沈銜青走得快,他後面跟在,慢了好幾步才順着沈銜青的步伐走進書房。
    “傳令沒。”沈銜青一跨進書房,便問候在門口的青石。
    “已經飛鴿傳書出去,不日就該到達北疆。”青石跟在他的身後彙報着,語速有些快,“查了宮裏,不是那位做的。也重新看了那條路,并沒有發現不妥。”
    “嗯。”沈銜青應了聲,接過青石手中查過的消息,随意地翻了幾下,說,“老孫頭呢,上路沒?”
    “明日飛鴿到的時候,就能出發,府邸的兵士已經派出去,分了幾對人馬去接應。不過冬日裏,官道積雪嚴重,怕是要延誤不少。”青石慢慢說。
    “無妨。”沈銜青淡淡說完,忽然想到什麽,添了句,“開庫把皇帝那根千年人參拿出來備着。”
    青石聞言訝然一瞬,到底不敢說那根人參被小皇帝惦記了許久,就想拿來治他的頭疼。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青石接完命令,轉身離開。
    徐月見坐在空落的桌上,看着青石關上門,撐着腦袋掃了眼沈銜青。
    這人也太大材小用了,一個風寒哪用得了一根千年人參。況且有系統保護,何以花費那麽大。
    而沈銜青卻過猶不及,拿着筆在幹淨的紙上寫了不少,卻又塗畫掉。
    徐月見從桌子上下來,走到沈銜青身側,看着上面寫的藥物,驚奇一瞬。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對傷寒之藥那麽熟悉,怪不得喝一口就知道對不對。
    沈銜青寫了幾個,拿着藥方一個一個對過去。确認無誤後,松下口氣。
    青石快馬加鞭進去皇宮,宮裏的人一聲也不敢吭。還有幾個太監想搶功勞,争着搶着把藥材拿出來,還帶了不少其他的。
    青石沒空和他們繞圈,拿着東西就走。卻不想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愣是拖了下。
    “聖上。”青石再不想理會皇帝,也還是得拱手一下。
    秦家的皇位拿的不光明磊落,和沈家的關系也并非良好,面子上的功夫卻做了個十成十。
    “青石,你怎麽進宮了?”皇帝看上去很驚訝,還走上前幾步,想拉着他的手。
    “聖上請留步。”青石瞧着皇帝佯裝開心,實則眼眸裏的惡意充斥的模樣,眼底閃過幾絲諷刺。
    這人越發消瘦起來,看來那些藥沒有任何用處,這人多思慮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
    皇帝似乎看出來青石的抗拒和擋不住的厭惡,心下一哽,更是不理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看着被明黃長盒包起來的那根人參,握緊手掌。
    他這些日子頭疼得厲害,那群庸醫治來治去,一點也不見好。忽然想起庫裏有棵千年人參,開始還舍不得,想說再過些日子,還疼的話,就用來熬煮。
    誰知他剛得到消息,說那草包徐月見風寒,不多時便有人來報,王府的青石侍衛過來取那顆人參了。
    他這哪還坐得住,能救命的只有這顆人參了。他這可是頭疼,而徐月見只是區區風寒,王府裏又有名醫坐鎮。哪像他,身邊一個得用的人沒有。
    想來想去,他覺得這顆人參就是為了他準備的,而徐月見就是一個小病,哪用得上這金貴東西。
    “青石哥。”
    察覺到青石要走,秦昭趕緊出聲。聲音裏帶着軟意,好像只要他這般弱态,青石就一定能會留下,會偏袒他。
    青石确實停了下來,不過臉色卻是不大好。
    殿內的人親眼看着一向看起來脾氣很好的青石,轉過身來,眼眸裏的寒霜猶如臘月深冬,冷得好像要将眼前人當場絞殺。
    “秦昭,你自重。”青石冷眼看着秦昭,手掌握緊,脖頸的青筋都贲起,可見其憤怒之意。
    秦昭縮了下脖子,不敢直視眼前人。卻又不甘心那顆千年人參被拿走,抿了下唇,想到幼時的場景,一股無名的委屈湧上心頭。
    他大聲道:“青石哥,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就跟着沈銜青,卻不知道我一個人在皇宮裏有多孤獨!”
    “我頭疼得厲害,晚上都睡不着,我就要這顆人參。那個草包,他只是一個風寒,為什麽要這麽好的東西!”
    一句句吼聲傳出宮殿,青石看着幼時冰雪可愛的人,就這麽變成這副瘋癫仇視的模樣。頗為心痛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眸裏染上了濃烈的失望。
    良久,青石才開口說話。
    “秦昭,你變了。”
    短短幾個字,讓秦昭的眼眸一縮。他慌亂地在原地,但不知道該做什麽。
    青石不想為他耽誤時間,見那人還想上前。這一回沒有半分猶豫,擡手讓侍衛攔住,自己則出了宮殿,一步上馬飛馳到王府。
    王府接應的人已經到位,青石一到立馬有人上前。
    “王爺在後院等你。”侍衛接過馬繩,快言道。
    “好。”青石緩了口氣,疾步走過前院和花園,跨進一到月亮門,進院子到了屋前。
    彼時剛過晚飯,天色已經暗沉下來,院裏的燈點燃,照着昏暗的石子路。
    “王爺。”青石上前低眉拱手,将身上背着的明黃盒子放在桌面。
    “你遲了。”沈銜青沒有叫起,眼神落在那個盒子上,淡淡地說出來。
    青石從不懷疑沈銜青的敏銳,與其讓他查,不如自己說。
    “路上遇到了聖上,耽誤了點時間。”
    沈銜青聞言一點反應也沒有,絲毫沒有拿了皇帝藥的羞愧心。在青石說完後,他擡手讓太醫檢查一遍,再截斷備着。
    “嗯。”
    沈銜青沒有将過多的心神放在這個上面,一來青石做事他向來放心,二是皇帝他還真的不放在心上。
    他走到床榻邊,藥喂下去一帖,溫度是要下來了,臉色看着也十分正常。
    沈銜青伸出手背碰了下徐月見的額頭,感受是正常的溫度,不由松了氣。他的手指尖撥開黏在他旁邊的頭發,露出徐月見光潔的臉頰。
    柔和的燈照在徐月見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薄紗。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沈銜青卻覺得不盡然,徐月見這副神态遠沒有好過平日裏活潑的模樣。
    “王爺。”
    沈銜青的思緒正蔓延開時,屏風外傳來一道喊聲。是太醫,看來也已經就位。
    雖說徐月見的溫度退了下來,卻沒有一個人敢徹底放松。傷寒退熱通常都是第一晚最為兇險,若是熬過便不再需要擔心。
    徐月見正處于第一夜,一應的東西早早就備着。王府裏燈火通明,院外馬匹早已喂好,就怕出了差池,可以快馬直接尋人。
    月色更濃了些,候在最外面的小厮們聚在一起,把竈下的熱水燒得又燙又幹淨。偶爾有人搓了下凍僵的手擡起頭,看向那頭亮着光的院子,心裏不禁感嘆王妃的受寵。
    沈銜青的手一直與徐月見交握,簾子微落,遮住了兩個人的身形。
    太醫說藥裏面有安神的效用,所以退熱後可能暫時不會醒來。今夜若是退下去,明早就能醒了。
    徐月見側躺在另一側的床鋪上,看着沈銜青的神色,半晌伸手碰了下那人微顫的睫毛。
    這家夥看着了不得,結果倒是脆弱得很。
    徐月見輕嘆口氣,預備伸手按住沈銜青的手腕時,眼前人忽得一窒,一把掀開簾子,呵聲道:
    “來人,起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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