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
    顧思言看着那張照片有些發怔。不知怎的，忽然感覺心頭湧上一股酸澀。
    不知是羨慕那個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孩，還是難受自己從來沒有過親人。
    “怎麽了?”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這裏，葉昀也往這邊望了過來。
    顧思言小聲問他: “那是蘇爺爺的親人嗎?”
    “嗯。”葉昀點了點頭， “是他的兒子兒媳和小孫子，照片是在他小孫子出生沒多久時照的。”
    他們的小聲交談吸引了蘇老的注意，目光在觸及那張全家福照片時，無聲地嘆了口氣。
    “一晃…都十幾年過去了。”慣來肅着一張臉的老人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像是透過這張照片回憶往昔。
    顧思言注意到，他的眼眶裏盈着水光，像是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痛和哀傷中……
    但僅僅持續了幾秒，蘇老又走到了另一邊招呼他: “言言，你過來，看看我最近寫得這副字怎麽樣?”
    顧思言只得收了思緒，跟着過去了。
    ……
    “陪我看了一個下午的字畫，無聊了吧?”從書房出來後，蘇老的心情看上去好了許多。
    顧思言搖了搖頭: “不無聊啊!我的同學們要是知道我在蘇爺爺的書房裏待了一下午，都要羨慕死我了!”
    蘇老被他哄得笑出了聲: “還是言言嘴甜會哄人，怪不得小葉這麽喜歡你呢!”
    顧思言聞言，往葉昀的方向看了看，又害羞地紅了臉。
    “要是小琛有你一半的心思就好了，也能有個人常陪着我解悶兒。可惜啊，他不喜歡書畫這些。”怕顧思言疑惑，蘇老又笑着解釋， “小琛是我小孫子，算起來年齡還和你一樣大呢!今年也是讀大一。”
    蘇老提起小孫子來滿臉的驕傲: “他向來活潑好玩，你們遇上了應該會成為好朋友。”
    他掀了掀眼皮，又看了眼面前乖巧懂事的小男孩，心裏越看越喜歡: “你要是喜歡爺爺書房裏的字畫，有時間都可以來，我這裏随時歡迎你來看。”
    顧思言受寵若驚: “真的嗎?”
    蘇老笑容可掬地點頭。
    顧思言興奮得小臉通紅: “謝謝蘇爺爺。”
    “好了，時候不早了，管家你去讓廚房準備着，今天就在爺爺這兒吃晚飯。”
    顧思言下意識地看葉昀，見葉昀沖他輕輕點頭，這才乖巧應道: “好!謝謝蘇爺爺的款待。”
    “在爺爺這兒客氣什麽?”蘇老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你們先坐着，我得回房裏一趟。”
    顧思言懂事地點頭: “爺爺你去忙你的吧!”
    等蘇老走後，顧思言見旁邊只剩下葉昀一個人，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裏憋了許久的疑惑: “剛剛在書房，蘇老看到那張全家福照片，似乎很難過?”
    連眼眶裏都盈起了淚光。
    但剛剛提到小孫子時，卻又很是為其驕傲的模樣。
    “嗯，難過可能是因為…他的兒子和兒媳都已經不在了。”葉昀垂眸解釋道。
    顧思言被這個消息驚得呆了一秒。
    “十幾年前，蘇先生和他太太駕車時不幸遭遇了山體滑坡，兩人一起遇難了。”葉昀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裏帶着幾分惋惜。
    顧思言作為一個旁聽者都覺得揪心，實在不敢想象蘇老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應該是要奔潰了吧?
    難怪剛剛看到照片一副悲痛的模樣。
    顧思言垂着頭，眸中浮現出一抹難過。
    如果蘇老的兒子兒媳都還活着，他們應該會是很幸福的一家吧?蘇老有人陪着說話，也不會覺得一個人寂寥了。
    “言言，來!吃水果。”正想得出神，蘇老端着一個水果盤向着他們走過來。
    明明有管家和女傭，但他還是親自端了來，像電視劇裏那些招呼自家孫子的小老頭。
    顧思言眼眶一熱，頭一回感覺到了親情的溫暖。
    “爺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讓人準備了點。”蘇老笑得和煦。
    顧思言乖巧地揚起臉: “謝謝爺爺，我很喜歡。”
    他一向不怎麽挑食，像水果一類都可以接受。蘇老喊他吃，便真的乖乖坐在了旁邊吃起來。
    像極了不停往自己嘴裏塞食物的小倉鼠。
    見他吃得開心，蘇老也很高興，臉上都多了幾分欣慰的笑: “小琛可比你要挑嘴多了，要是他像你一樣就好了。”
    話剛說完，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輕快的喊聲: “爺爺!”
    顧思言循着聲音望去，見一個唇紅齒白，俊秀漂亮的少年朝着他們飛跑了過來。
    那少年看着很眼熟，但顧思言一時間又想不出在哪兒見過他。
    蘇老也看見了男孩，臉上多了幾分驚喜道: “小琛，你今天怎麽突然回來了?”
    蘇瑾琛彎着眉眼，語氣裏帶着撒嬌: “我想爺爺了嘛!而且今天是周六啊!”
    顧思言然，原來這就是蘇老的那個小孫子。
    他也知道剛剛怎麽看他覺得眼熟了，他長得太像相框裏蘇老的兒子兒媳，俨然是兩人結合在一起的容貌。
    蘇瑾琛和蘇老說完話，轉頭望向葉昀，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葉昀!”
    葉昀沖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喊哥哥!沒大沒小的。”蘇老笑着訓誡一句。
    蘇瑾琛俏皮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葉昀哥哥才不會介意呢!”
    蘇老: “你看看，你葉昀哥哥身邊還有個人呢!”
    蘇瑾琛這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了般，一雙眼睛好奇地盯着顧思言看: “他是?”
    “是你葉昀哥哥的對象，是不是和他很般配呀?”蘇老笑着解釋。
    顧思言往蘇瑾琛的方向看了眼，發現少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少年望過來的目光裏，還帶着些許敵意。
    顧思言沖他微微一笑，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你好。”
    蘇瑾琛嘴角邊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你好。”
    蘇老在一旁心情很好: “難得小琛也回來了，言言和小葉也都在，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正好這時管家來說廚房裏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去吃飯吧!”蘇老扶着蘇瑾琛的手，後面跟着葉昀和顧思言，一行人向着餐廳走去。
    “言言，不知道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想加的菜式，還能吩咐廚房做。”蘇老拉着顧思言在餐桌前坐下。
    顧思言看了看琳琅滿目的一桌子美食，連忙道: “可以了蘇爺爺，我很喜歡。”
    分外溫馨的畫面忽然招來了旁邊一陣酸言酸語: “爺爺，你都不問問我想吃什麽呢?”
    蘇老看着一臉哀怨的蘇瑾琛，笑了笑道: “你這個嘴，叼的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廚房裏的人都知道，你看看，大半都是你喜歡吃的吧?”
    蘇瑾琛這才滿意地笑笑: “謝謝爺爺!爺爺對我最好了。”
    “行了別貧了，趕緊坐下吃飯吧!”蘇老看向葉昀， “小葉，你也随意一點。”
    “好。”葉昀輕點了點頭。
    顧思言正低頭吃飯，碗裏忽然多了一塊嫩滑的魚肉，被人剔了骨刺。
    之前在家裏葉昀就有給他投喂食物的習慣，一直也沒有改。
    ……但現在是在別人家裏。
    顧思言感覺臉有點燙。一擡頭，發現蘇瑾琛正盯着他碗裏看，臉色似乎有些沉。
    “葉昀哥哥，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呀?”蘇瑾琛眨了眨眼，狀似好奇地問道。
    顧思言算了算時間……貌似也沒有多久。
    “有一段時間了。”葉昀回得敷衍，手裏又給顧思言夾了一塊排骨。
    蘇瑾琛繼續笑着問: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啊?好好奇喲!”
    顧思言手裏的動作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臉色煞地一白。
    葉昀安撫地握住他的手，聲音清朗: “在一次酒會上。”
    “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話音落下，顧思言茫然擡頭，蘇瑾琛卻是臉色難看。
    他認真打量了一下顧思言的臉，笑得勉強: “确實挺好看的。”
    一旁的蘇老瞅了一眼蘇瑾琛，又看了看顧思言: “還別說，小琛和言言長得還真有點像。”
    蘇老繼續樂呵呵地說: “我說怎麽見着言言就覺得很是親切呢!”
    “是嘛?那還真是很有緣分呢!”蘇瑾琛彎唇笑了笑，目光卻在葉昀的身上打轉。
    可惜葉昀沒看他，一門心思投喂顧思言。
    蘇瑾琛便沒再吭聲了，只低頭吃着自己碗裏的飯，看着有些失落。
    結束了晚餐後，蘇瑾琛突然說: “爺爺，我最近正在學的一首曲子可難了，準備參賽用的，能不能請葉昀哥哥幫我看看呀?我想知道還有沒有哪裏需要改進的。”
    蘇老看向葉昀: “那你得問問你葉昀哥哥的意思了。”
    蘇瑾琛一臉期待地望了過來，也不好拒絕。
    葉昀淡淡點頭: “可以。”
    蘇瑾琛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那就麻煩葉昀哥哥了。”
    他特意回房換了件頗為正式的墨色小禮服，這才在客廳角落的鋼琴處坐下。
    顧思言看着他的身影，恍然間想起了之前林星翰彈琴的樣子。
    流暢動聽的琴聲輕輕回蕩在室內。
    與林星翰的半吊子水平不同，蘇瑾琛的琴聲完全可以說是專業鋼琴家的水平。
    只一個挺拔自信的背影，便令所有人矚目。
    更不用說是他指尖熟稔起落的動作，和悅耳至極的琴聲了。
    顧思言望了他很久才回過神來，轉而去看葉昀。
    剛轉過頭過去，正好對上男人看過來的目光。
    顧思言被他看得臉一熱: “怎麽了?”
    彈琴的明明是蘇瑾琛，葉昀一直盯着他看做什麽?
    葉昀問他: “對鋼琴很感興趣嗎?”
    顧思言點點頭: “有一點。”
    葉昀記得之前他在林家問過顧思言一句，他說學了兩年。
    “還想繼續學嗎?”葉昀在他耳邊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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