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

作品:《恃宠入婚

    从舷梯上方荡来的一句话,声淡而不露情绪,但足以击震人心。

    尾随其后的两名随行秘书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微妙的波动。

    贺董素来注重私人空间,行踪诡秘,独清独醒。

    他确有一个私人号码,但极少用,使用频率甚至比私人微信更低。

    只透露给重要人士。

    而这段通话听起来,很像是同女性对话的口吻。

    不得不使人惊奇。

    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秘书,且跟随贺董多年,仆从随主,早已习惯了不露声色,所以仅仅半秒便收敛了脸上的异样。

    唯独杜秘书的表情自始至终波澜未惊。

    ……

    深夜的京北东柏街北路。

    女孩乌沉沉的眼瞳眸光纯澈,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起来似乎是心无旁骛地开着车。

    唯有不断轻微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她此时此刻飘忽不定的心绪。

    分明已经结束通话好几分钟,可她的胸腔左侧依旧扑通扑通,迷离紊乱地沉沉跃动着。

    男人那冷淡温和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际。

    他用私人号码专程给她回电,多少令她意外。

    原本她得以联系他的私人微信,已经觉得庆幸,何况还有杜森秘书的联系方式,若有突发情况,她想找到他绝非难事。

    这一点想必他也心知肚明。

    为什么还要特意给她留下私人号码?

    是为表重视么。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他在法律上承认的妻子。

    所以他给予贺太太随时打电话麻烦他的资格?

    这份重视,令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反而更提心谨慎。

    他愈是尊重,她愈是觉得谦卑。

    能够和他结婚已经是受了极大的照拂,她应该用今后的实际行动尽她所能辅佐他,而不是给他平添负担。

    念及此处,施婳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只是一时莽撞发了条微信,没有提及毕业典礼的事。

    他今晚连夜飞往纽约,至少一个礼拜之内,她是见不到他人的。

    也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不必再去纠结应不应当邀他参加毕业典礼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京北传媒大学毕业典礼举行当日。

    适逢好天气,阳光柔和,晴空万里。

    施婳刚一踏进校门就被浓浓的毕业氛围

    感染其中。

    毕业礼本就是挥洒青春展望未来的日子,何况是京传这样俊男成群美女如云的地方。

    她所在的播音与主持艺术学院还很贴心地为大家安排了走红毯流程,已经有许多同学身穿礼服兴奋地享受着女明星体验卡一日游。

    施婳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直接去同室友们汇合。

    四个女孩子陆续搬离宿舍后,也好久没有聚齐了。

    一时间叽叽喳喳,吵得彼此都快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上午十点,毕业典礼准时举行。

    许多毕业生都邀请了自己的家长一同坐在台下观礼。

    学位授予仪式之前,还有两个流程,一个是校长发表讲话,另一个就是施婳要做的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

    施婳和所有毕业生一样身穿毕业袍,头戴学士帽。

    她走上台时,台下响起清脆整齐的掌声,氛围组的小伙伴宋时惜甚至还喝彩了一声。

    从小到大类似的经历太多了,施婳得心应手。

    结束时掌声更是热烈。

    不少学生家长都怀着欣赏和好奇的心思向自家孩子随口打听。

    “这姑娘就是进了京北台联播组的那个吧,形象真是不错,她学习成绩也很好吧?”

    “当然,人家四年门门专业课第一,是我们这一届最出名的美女学霸。”

    “这个女孩子上台演讲就像模像样的,声音也好听,一看就是播新闻的料。”

    “她是很优秀啦,不过我好像听说她实习后没有被分进联播组,而是被安排到了收视惨淡的午夜时段,有点惨。”

    “噢,有这回事啊?”

    “看来总台果然水挺深。”

    走下台时,许多眼熟的同学都朝她微笑招呼,施婳也礼貌地回应着。

    好像并没有同学发现自己没有邀请家人出席,她隐隐如释重负。

    其实施婳从小到大都本能地抗拒受人瞩目的时刻。

    因为在这种时刻,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身世私隐,都可能成为他人关注和非议的内容。

    她永远害怕被不熟悉的人戳破她的秘密——她是孤儿。

    这虽不是丢人的事,可是在大部分寻常的人听来,还是会惊愕咋舌。

    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嘲讽,而是他人怜悯同情的眼神。

    还好,今天就算是过去了。

    ……

    然而等到授予仪式结束后,施婳去上洗

    手间,在隔间里时听见外面传来很细碎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施婳被男友甩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不是说她都快订婚了吗?”

    “就是订婚前被甩了,果然啊,平民女难进富贵门,听说她那个公子哥男友现在和一个大导演的女儿在一起了,那女生好像也是咱们京传的呢。”

    “我去,这么大的瓜,快展开说说。”

    “怎么和我听到的版本不大一样,我是听说她劈腿了一个顶豪富三代,把前任给绿了。”

    “绝了,咱俩的版本差这么多的吗,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施婳是孤儿,临订婚前,前男友家里看不上,说不能娶这种没福气的女孩子进门,这才分手的。”

    “施婳是孤儿?看不出啊,她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嘘,小点声!我听说好像是被收养了……”

    “……”

    尖锐刺耳的对话一字不落传入施婳耳中。

    她在隔间里,足足多坐了十分钟。

    直到外面的五六个女同学补完妆照够镜子后不急不慢地离开,她才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洗手。

    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浮白的自己,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愉快的日子,毕业意味着求学生涯的结束,她不愿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心情。

    尽快调整好状态走出洗手间,宋时惜她们几个都还在学院门口对着“播音与主持艺术学院”几个大字合照拍个没完。

    室友们都知道施婳的家庭情况,所以格外关照她。

    施婳敏感地觉察到了:“你们陪叔叔阿姨多逛逛吧,他们都难得来一趟,不用陪我,我正好拍累了,准备去买杯咖啡坐会儿。”

    室友小敏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婳婳你跟我们一起逛呀,我还想让你帮我多拍点美照呢!”

    另一个室友诗琪也说:“就是,论拍照还得是婳婳,小惜总是把我一米七三的个头拍出一米六的效果!”

    宋时惜表示不服:“是你自己站姿问题,这锅我不背啊。”

    施婳佯装无奈地叹口气:“一上午已经给你们拍了够多了,够你们修图修几个月的,我真的要去买咖啡了,睡得少犯困,你们好好逛逛。”

    室友们都很要好,但是她不想耽误她们和自己的父母家人相处。

    虽然她很早就没了爸爸妈妈,但是完全能共情家长们今日的心情。

    女儿好不容易毕业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当然要在宝贝女儿生活了四年的校园里好好逛一逛,多拍照留下纪念。

    室友们好不容易被她哄走,施婳走去买了杯咖啡。

    刚坐下喝了两口,忽的想起今天还没见到小阮。

    小阮前些天兴冲冲老惦记着要给她送花,今儿不知怎么没来。

    等她打开微信,才发现“阮阮努力加班”一小时前发来好几条。

    [小施老师,我拉肚子了]

    [淦,肚子好痛!]

    [呜呜呜,我可能要晚点来!]

    [快了快了,我终于挤上地铁了]

    施婳哭笑不得,刚想回复她不舒服就在家歇着。

    结果迎面就瞧见小阮捧着一大束花冲着她跑来。

    “小施老师,毕业快乐呀!!”

    她把一大束烟粉色卡布奇诺玫瑰塞进施婳怀里,气喘吁吁。

    “肚子痛还跑这么急,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的。”施婳忍俊不禁,忙让她坐下,“好漂亮的花,谢谢。”

    “嘿嘿,我的眼光还行叭?”小阮眼睛里满是对美女学姐的崇拜,“我觉得烟粉色和你好搭。”

    小阮平时工作中有个小乐趣,就是把自己当时尚博主,暗戳戳总结施婳的穿搭。

    上播时需要穿得大气上镜,并且尽可能优先选择纯色。

    小阮看过施婳穿各种纯色的职业套裙,她私底下最心水的就是烟粉色那套!

    淑女和甜妹的完美碰撞,优雅又高级,完美符合小施老师浪漫温柔的气质。

    “是很好看,你的审美满分。”施婳笑得温柔,“你肚子怎么样,吃药了没?”

    “可能是我昨晚吃的冷锅串串不太干净,气死!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啦,我在家吃肠炎宁了,可惜错过了你的毕业演讲,难过。”

    “不要紧,演讲不过是一些套话罢了,”施婳笑着安慰她,扫码准备给她点饮品,“小阮,你喝什么?”

    “跟你一样就好。”

    “你肚子不舒服,喝热饮吧,蜂蜜柚子茶可以吗?还是热巧?”

    “那热巧吧嘿嘿。”

    大概是难得在工作以外的场合接触,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眨眼就拉近了距离。

    两人聊了些学校和台里的事,后来又聊起女孩间常见的话题。

    期间时不时有相熟的同学过来打招呼,施婳都一一笑着寒暄。

    直到小阮去找自己的老师交论文,施婳晚点还要和室友们聚餐,想着外

    面正是光照强烈的时候,干脆再多坐一会儿。

    这时,几个衣妆鲜艳的女孩子结伴走进咖啡馆。

    平淡宁静的氛围悄然散去。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学生代表么?”

    “还真是呢,怎么孤零零在这儿杵着呢。”

    “人家施学霸高贵,跟咱们普通人哪里玩得到一起,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果然是高处不胜寒,不仅没朋友,听说连亲人都没了呢。”

    “阿这,虽说封建迷信不可取,但这会不会命太硬了点,把人都给克没了?”

    恶毒的讥讽声由远及近,直至来到施婳跟前,中间那个女孩子才轻声呵止:“你们都别胡说了。”

    徐清菀今天穿着一条印花荷叶边法式连衣裙,妆容也很明艳,丝毫没了前几日病恹恹的痕迹。

    她被几个朋友众星拱月般走过来,一脸歉疚的表情:“表妹,她们几个就爱碎嘴,平时开玩笑开惯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今日会撞上徐清菀,施婳其实心里有所准备。

    徐清菀原本比她大两三岁,本不该是同一届。

    但她因为生病曾几番休学,所以同在今年毕业。

    她读的是戏剧影视美术设计,彼此专业不同,大学四年也没有交集。

    如果不是贺珩,她大多时候都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位表姐。

    施婳剔透的荔枝眼一瞬不瞬扫向这群女孩,皮笑肉不笑:“人畜之分昭然若揭,我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声音温和寡淡,整个人看起来气定神闲。

    几个女孩却登时涨红了脸,想发作却一时憋不出话怼回去。

    徐清菀的脸色也有一瞬微变,但她很快又挤出笑意:“表妹你不生气就好了,免得回头又去找长辈告状,弄得阿珩不开心。对了,阿珩哥哥还在外面等我们,那就回头再见了。”

    施婳已经半点没有忍让的意思,也不生气。

    反倒觉得徐清菀这副嘴脸太过可笑。

    她扯了扯唇角,顺着对方的话讥诮:“快去吧,咱们京传漂亮的女孩子可多,待会儿去晚了,你的阿珩哥哥不小心结识别的‘朋友’你可就要哭了。”

    徐清菀整张精致的小脸倏的僵住,她抿了抿唇,到底是半晌没有憋出话来,踩着高跟鞋嗒嗒嗒飞快逃走,连咖啡都没买。

    她青白着一张脸冲出来,正好和迎面过来找她的贺珩撞上。

    贺珩愣了一下:“怎么了,不

    是买喝的么?”

    徐清菀神色一慌,含糊开口:“要排队,先不买了,我去便利店买果汁。”

    贺珩不是粗枝大叶的性格,徐清菀虽然竭力掩饰,但他还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

    而徐清菀身边的这几个闺蜜,也都是一脸皱着眉头像是打哪儿受了气的模样。

    他不由得多心,目光循着徐清菀背后的方向望去。

    京传的咖啡馆是落地玻璃,虽然隔着远,但他还是隐隐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

    他眸中流露一闪而过的心急,低声对她道:“清菀,你先和朋友们玩,我有点事。”

    “阿珩,你……”徐清菀下意识拽住他衬衫下的手臂。

    男人轻摁住她落在自己臂弯的手背,不露声色地将其挪开:“乖,我很快过来陪你。”

    徐清菀脸色彻底煞白,嘴唇微微颤抖,身体僵直地愣在原地。

    贺珩则一脸心切地迈开长腿信步往咖啡馆的方向去了。

    他就这么敷衍,甚至明晃晃的,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身旁的闺蜜见状纷纷意外。

    “贺少怎么走了?”

    “菀菀,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呀。”

    “他怎么进咖啡馆去了,该不会要去找施婳吧?”

    徐清菀手心暗暗攥紧,面不改色地笑:“怎么会,他应该是要通电话,开视频会议之类的,咱们别打扰他。”

    “这样子啊。”

    闺蜜们下意识往咖啡馆的方向张望,表情都有些讪讪的。

    但谁也不敢拆穿。

    徐清菀脸上笑得大方,心里却酸涩有如针刺。

    她明知道他奔着谁去,却没有立场阻拦。

    因为她和贺珩现在的恋爱关系,是假的。

    她这个新任的女朋友,包括贺珩在贺家众人面前宣之于口的“非她不娶”,更是一个弥天谎言。

    贺珩从来只想娶施婳,而她,是费尽了手腕和心机,才为自己争取到今日的局面。

    闺蜜们很快换了话题,叽喳喧闹。

    徐清菀一个人静静的,心里暗暗做着盘算。

    她厌恶施婳,绝非短期之事。

    而是经年累月的夙怨堆积。

    第一次在港城见到施婳时,她才三岁。

    而自己已经在读学前班,那个时候她父亲徐冠林还没有斩获金狮奖,只是个清贫的导演。

    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

    室。

    那一次去港城,也并不是去玩,而是爸爸拿出了最后的积蓄,去港城见姑姑,给自己博一条生路。

    那是快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大陆的经济还不像今日这般蓬勃发展,港城的繁华足以迷乱她这个五岁稚童的眼。

    比维港更令她惊叹艳羡的,是姑姑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

    三岁的施婳穿着粉色泡泡袖公主裙,对没见过世面的她而言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真实存在的公主。

    小公主奶声奶气地说着她一句也听不懂的粤语。

    而自己穿着土气的横条纹半袖,因为从小经济拮据,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瘦小苍白,竟根本不像是京北的孩子。

    后来她才知晓,貌美惊人的姑姑是港城那边的大明星。

    内心的失衡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为什么小公主生下来就那么幸福,妈妈是明星,爸爸据说也是凰凤卫视的名嘴主持。

    庆幸的是,爸爸在姑姑面前卑躬屈膝巧舌如簧,终于哄得姑姑同意投资并出演他的电影。

    那部电影让爸爸一举成名,她也搬离地下室住进了豪宅,很快就转入贵族小学。

    在那里,她认识了贺珩。

    贺珩是财阀家的小少爷,从小便矜贵出众,与常人不同。

    她喜欢贺珩,甚至梦想自己就是童话里注定和王子生活在一起的公主。

    可是几年后……施婳又出现了。

    再见时施婳已不再是姑姑捧在手心的明珠,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说着一口蹩脚的澳普。

    听说她爸爸妈妈去世后,她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在莲岛那个小渔村。

    公主已不再是公主,贺珩却很疼爱她。

    甚至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

    思绪至此,徐清菀的心脏隐隐钝痛,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而此刻,徐清菀心心念念的男人已经来到施婳面前,清俊的脸上写满愧疚,他正低声下气地道歉:“婳婳,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施婳眉头轻蹙,起身欲走。

    真是活见鬼了,好好的日子,怎么这些碍眼的东西跟商量好了似的接连出现在她面前。

    贺珩今天穿着一件奶咖色的薄西服,依旧是衣冠楚楚,纤尘不染的矜贵公子模样。

    他大抵是清楚施婳不会理他,于是加快了语速,跟在她身侧,压低声线竭力想在有限的时间内

    和她说更多的话。

    “除了道歉,我今天就想跟你说明两件事,一个是联排商铺的事,你气急之下找九叔做主,我一点都不怨你,那联排商铺是我诚心给你的,并不是迫于九叔的压力。我知道自己亏欠你太多,所以再多的弥补,我亦是心甘情愿。”

    施婳被他烦得受不了,她停住脚步,冷淡的眸子扫向他:“说够了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演,闲着没事就去考隔壁北电学表演算了,别来烦我。”

    贺珩已经顾不得面子,只急促地继续道:“第二件就是蒋柏亨,我知道他正在狂热地追求你,但他这人私生活很不检,听说还包.养过女明星,你千万别和他走近。”

    施婳嗤了一声:“贺珩,你还真擅长五十步笑百步。”

    看着施婳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

    贺珩五味杂陈。

    眼下他只能忍。

    这半年他刚接手了家族名下的花玺银行,贺家的长辈和股东们都在考察他的表现。

    一旦他的私生活被人诟病,二十多年的努力将全数付诸流水。

    他是实在没有法子,才接纳了徐清菀的建议。

    在订婚宴上演了那么一出。

    不过还好,他了解施婳的脾气。

    她那样高傲的人,断然不会接受蒋柏亨的求婚。

    十年的感情,她终究不可能说忘就忘。

    眼下只能再熬两三年,等风头过去,等她彻底消了气,他也坐稳花玺银行第一把手的交椅。

    到那时,他再重新把她追回来,他们都还年轻,一定来得及。

    -

    下午在学校附近的烤肉店聚了餐,大家都吃得很撑。

    晚上本来还有别的局,无非是一群玩得好的同学约在一起去唱歌喝酒,宋时惜她们都参加。

    施婳晚上要上播,去不了。

    四点半左右跟室友们分别后她就准备去单位了。

    这个点,开到单位时间会稍早些,外加她吃得有点撑,上了车便在车上小坐一会儿。

    习惯性拿出手机,莹白的指尖点开微信,列表里很多好友都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

    毕业的日子,朋友圈被各式各样的美照刷屏。

    施婳的朋友圈很空,平时一年也发不了两次,但想着今天拍了那么多照片,好歹记录一下,说不准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毕业。

    何况,近来对她而言的人生转折,又何止毕业一件事。

    只不过那件事太过惊世骇俗,无法堂而皇之发朋友圈纪念,她只好借着今天的由头,悄悄发一则隐晦的。

    反正没有人会看得出,她只想自己记录就好。

    今天收到了不少花束,好看的都被别的同学借去拍照了。

    施婳翻看相册,觉得最好看的倒是小阮送的那一束。

    照片是去聚餐前小敏说这卡布奇诺玫瑰衬她肤色,主动帮她拍的。

    拍摄地点在学院楼前的花坛边上,她刚好坐在那儿歇脚,怀里捧着花束,小敏就那么随意一拍。

    可能下午的光线争气,完全不需修图。

    她这方面比较懒,除了这张单人照之外,又选了几张合照,就直发了。

    施婳随意滑了滑点赞列表,滑到杜森的头像时,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到底没多想,很快连续往下滑,结果又看到了蒋柏亨的,顿时眉头一蹙,心里懊悔不已,立刻把手机锁屏丢开一旁不想看了。

    -

    京北下午14时,纽约凌晨时值2点。

    杜森趁着宴会中途去盥洗室的片刻休憩时间摸鱼刷了两下手机。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那条朋友圈,他不假思索就秒赞。

    这位施小姐是什么身份,虽然现在知情人寥寥无几,但到底算是他半个老板了,朋友圈没屏蔽他这外人已经是受宠若惊,当然要积极点赞。

    他顺势点开照片,翻了翻,精明机敏的大脑有个念头一晃而过。

    虽然有点僭越,但保不齐投其所好了呢。

    事业脑的杜秘书立刻就洗好手从盥洗室出去,走到贺董身侧,毕恭毕敬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凌晨两点,贺砚庭仍置身于觥筹交错的纽约顶级富豪宴会,名流云集宴会厅正中心极尽奢靡的巨型水晶吊灯华丽慑人,经过极致净化后的空气和清冷沁润的奢侈香氛皆使人忘怀疲顿。

    出差第四日,行程表从凌晨六时延续至今,除了短暂用餐休顿几乎一刻不停,而男人清冷雅贵的面容不曾流露丝毫倦意。

    视线落在那则朋友圈上方。

    女孩子的朋友圈很寻常,穿着学士服,与几名同学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合影。

    她的配文令贺砚庭多留了几秒。

    “前途与玫瑰来日方长。”①

    男人目光微沉,须臾间瞧不出半分波澜。

    杜秘书察言观色,不禁心有戚戚,暗道自己是否大胆揣测老板心意,还揣测有误,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