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品:《穿成病戾大佬的私人医生

    第25章
    不知不覺夜已深。
    山莊亮着燈,建築整體掩映在漆黑的半山腰裏,邊緣虛化,如同一尊看不見邊界無聲伫立的龐然大物。而那點燈光,則像一顆顆鑲嵌在昏暗深空的星星,雖明亮,卻孤寂非常。
    起風了,山林裏簌簌作響。清澈的夜空烏雲聚集,眨眼便遮住了一片,濃厚的雲層壓在頭頂,原本深幽發藍的夜幕,不知何時已經是昏黃一片。伴随着山林裏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有雨水從天而降,啪嗒啪嗒,漸密漸急,沒多久便連成了一片。
    暴雨如約而至。
    山莊裏別墅門窗緊緊關着,像是要拼盡全力阻撓這雨聲進入似的。可暴雨凄厲,雨滴打在屋檐、玻璃窗上,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悶響,根本無從阻攔。別處的人或許都在驚奇這場春日裏突然而至的大雨,看的喜歡,可別墅裏的人卻都如臨大敵一般,個個凜着面容,腳步匆匆,眼底似有隐憂。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望向樓上。
    管家鐘叔低眉嘆氣,還是一遍遍檢查了窗戶,盡量使雨聲小一點。
    又下雨了。
    不知道先生現在怎麽樣了。
    他想上去看看,可秦罹早在幾個小時之前就禁止所有人去三樓。先生明明會在下雨天......
    鐘叔只得再次無奈嘆氣,時刻注意樓上動向。
    此刻的三樓書房。
    秦罹坐在辦公椅上,維持着傍晚時的姿勢,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書房裏沒開燈,門也緊緊關着,屋子裏昏暗一片。濃稠的黑暗無孔不入一般,似乎要将此刻屋子裏唯一一個活人吞噬,伴随着窗外悶沉的雨聲,這份沉重愈加明顯,壓的人喘不上來氣。
    窗戶沒拉窗簾,一整面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象完完本本地展現出來。山莊裏還亮着燈,但被雨水一糊,這燈光也飄搖起來,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夜色裏。
    秦罹有些恍惚地擡眼去看外面。
    下雨了......
    又下雨了。
    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嘩啦啦的聲音好像那天的景象,翻倒破損的車,柏油路上蔓延開的一片血水......像是直接敲在他心口上一樣,沉重的要死。
    明明這雨聲聽在耳朵裏一點也不美妙,每聽一下,都讓他頭更疼一分、思緒更渾濁,可秦罹還是自虐般的聽着,也不拉窗簾,仿佛要将這聲音刻在腦子裏。
    他原本是要做什麽來着?
    ......對,他打壓了他叔父,他把他叔父搶走的權力又重新奪了回來,他在這場較量裏占取了上風......
    然後呢?
    然後他繼續調查了他的醫生,他不信他的醫生沒有異心,然後果然發現他的醫生和秦章遠那個狗東西有着一絲微妙的聯系......
    他的醫生背叛了他!
    秦罹呼吸逐漸粗重起來,帶着痛苦的底色,一雙淩厲的黑眸愈發恍惚。可有一種莫名的沖動,促使他站起來,跌跌撞撞慢慢地走到了窗前,隔着落地窗仔細看着外面昏黃的夜色,手拂在窗上,看着雨滴傾灑在窗上,仔細感受雨的冷意。
    倏地,男人重重一拳砸到了窗上,轟隆一聲巨響,厚厚的鋼化窗只是抖了一下,可男人左手凸起的指節上,卻是頃刻沁出刺目的鮮血。
    伴随着劇烈的刺痛,血滴落而下。
    滴答滴答。
    如雨聲一般。
    這血染在了透明玻璃上,暈染開,好像和窗外的雨混成了一片。
    雨水,血水,還有夜色......
    秦罹盯着那片豔紅色,鼻端滿是腥甜的血氣,腦子裏的片段随之被勾連起,頓時頭痛劇烈翻倍,沖擊的他整個人都彎下了腰,高大的身軀佝偻起來。
    手上和腦袋,他分不清此時究竟哪一個更痛。
    秦罹蒼白的俊臉上冷汗涔涔,可嘴角卻是自虐般的上揚起來,低低的悶笑聲從他胸腔裏發出,響在靜寂無聲的書房裏,詭異又可怖。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有無數的聲音響在他耳邊,像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窸悉簌簌,一聲接着一聲,裹挾着濃重的惡意:
    “他害死了他父親,是他導致那場車禍發生的!”
    “就是他,他造成了這一切,怎麽還有臉活着,他怎麽還不去死啊......”
    “快去死吧,快去死吧!”
    “死了這一切就解脫了......”
    秦罹額角青筋直跳,大腦抽痛致使他格外混沌,那雙黑眸再一次恍惚起來,染上陰鸷和瘋狂。
    他抓起身邊能夠到的任何一個東西,朝他以為的那些說話聲的方向砸過去,頓時砰砰的碎裂聲不絕于耳。
    男人咬牙切齒:“閉嘴,都給我閉嘴!”
    嘈雜的人聲裏,有一道溫柔的女聲漸漸突出起來,如同無數次聽見的那樣。女聲輕緩,也好像有一只手在輕撫他臉頰似的,那聲音透着股憐憫:“黎黎,跟我走吧。”
    秦罹恍惚擡頭,薄唇張了張:“媽......”
    耳邊的女聲笑了笑,輕柔,仿若和風細雨。“跟媽媽走吧,還堅持着有什麽用呢,這世界上又沒有人是真正的關心在意你,連你身邊的醫生也是......”
    随着她字句一點點吐露出來,原本溫柔的聲音漸漸急促,憐憫裏也跟着透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尖利刺耳:“所有人都想你死,你就該像你的名字一樣,不停的遭受苦難和不幸,去死吧去死吧!!!”
    砰——!!
    花瓶碎裂在牆角,這動靜沖出了雨聲的壓制,引起了樓下人的注意。
    可男人已經深陷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
    許昔流接到鐘管家電話的時候,還睡的正香。
    他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小公寓十分溫馨,大雨聲被隐沒在窗外,成了最好的催眠劑。手指頭劃開接聽的時候,他還睡眼惺忪的閉着眼,聲音含含糊糊的,那雙平時總是笑眯眯的桃花眼懶懶的合着,眼尾上挑成好看的弧度。
    但是......
    管家:“許醫生,今天是雨夜,先生他又發病了,您快來別墅吧!”
    這句話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成功澆沒了他的睡意。
    許昔流倏地掙開雙眼。
    隔了幾秒才緩回神,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回了管家一句好。
    主角攻又又又發病了??
    又是大半夜?
    他瞄了眼手機。
    淩晨??
    ......該死,這是另外的價錢!!
    許昔流暴躁掀被,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動作卻不含糊。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這回走的相當麻利,也并沒有交代管家什麽,因為管家在這幾次的應對中,也有了頭緒,不需要許昔流額外多花費時間說明。
    車行駛在淩晨時間的雨夜裏,從市區一路向郊區山莊。
    緊趕慢趕,許昔流到了地方。
    這一次和剛穿書那晚十分相像,也是主角攻發病,而他冒雨趕來。只不過這次到達門口,已經有傭人快速而有序的引他進去,別墅裏的氣氛雖然嚴肅,卻也不是最初那種死氣沉沉如同墳墓的了。
    他心下稍松,快步前往主角攻的書房。
    剛到門外,就聽見裏面傳來了男人癫狂喑啞的笑聲。
    那聲音混在雨裏,在別墅裏形成微弱的回音,真如同恐怖片裏演出來的一樣。
    許昔流聽的一抖。
    站定後,他朝屋子裏看去。
    書房沒開燈,完全是門敞開,由走廊的暖燈照進去才能得見一小片區域。
    裏面不知道遭遇了什麽,一片狼藉。用來裝飾的瓷器花瓶全都遭了難,一個不剩,地板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連桌上的玻璃水杯、茶具等都都躲不過。甚至在離門口最近的牆角,還有熟悉的碎片——兩片灰色的尖尖耳朵,赫然是那只他送來的二哈狗頭鬧鐘的“屍體”。
    許昔流的目光在上面頓了頓,又移開。
    還好,他是批發的。
    不心疼。
    他的目光複又投進去。
    昏暗的屋子裏,男人狼狽而瘋狂,周身陷在濃重的陰影裏,赤腳踩在碎玻璃瓷片上,絲毫不顧鋒利的碎片劃破了他的腳部皮膚,鮮血淋漓。
    他雙眼猩紅,眼神陰鸷而恍惚,半邊身體不知道受了什麽傷,肩部有血跡沁出,連同垂下來的手也一樣。
    男人就以這樣一個可怖的形象,旁若無人自顧自的陰冷的笑:“人間不值得,我要你們所有人給我陪葬!”
    “死,都給我死!哈哈!”
    許昔流:“......”
    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管家鐘叔此時此刻也站在門外,之前沒有秦罹的要求,他沒敢上來,後來是聽見樓上不對勁的巨響才趕緊上來的,一過來就發現秦罹又發病了。
    他不敢貿然靠近,男人的眼神實在恐怖,好像要弄死一切阻攔他的人似的。
    就只好等着許昔流過來。
    鐘叔瞧着裏面頗顯血腥的場面,面色白的比裏面男人還要厲害,抖了幾抖,差點沒站穩,還是許昔流扶了一把才好的。中年管家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焦急地緊緊抓住許昔流的胳膊,一疊聲問:“怎麽辦啊許醫生,先生目前這狀況怎麽辦......”
    許昔流心裏嘆氣。
    他能知道怎麽辦?都說了要主角攻去看精神科了......
    但是許昔流也明白,此刻男人在發瘋,管家慌亂之下有些六神無主,這裏居然只有他一個情緒穩定的人了。
    他得先穩住管家,然後才能高效率的去穩住男人。
    于是許昔流輕輕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自信且胸有成竹地道:“就像哈士奇半夜會血脈覺醒,此刻我們只要——”
    鐘叔下意識問:“只要什麽?”
    “只要紮一針就好。”
    老朋友鎮定劑。
    一針下去,保準男人老老實實坐下來,不再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