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哎喲我的一塊錢!”別看都摔趴到地上了,汪翠芬還是伸着手想去夠那一塊錢。
    “哎喲我的屁巴骨!”這是毛紅花,說話是粗俗慣了的。
    鄭美紅呢,她只是“啊啊啊”地尖叫。
    李香娟嫌這幾個女的耽誤她工作,剛剛就已經扭頭走了,至于孟麗雲,她又不傻,能去向害她的人獻愛心?所以,她就抱着唐棠,等地上那幾人嗚哇哇地鬼喊鬼叫了一陣,才随口關心道:“喲,地上多髒啊,快起來!”
    菜市場是真的髒,爛菜葉子、泥巴漿水、甘蔗皮、西瓜子……還有嗡嗡亂飛的蒼蠅,循味兒滿地亂爬的螞蟻。
    鄭美紅頭上挂着片爛菜葉子,脖子上沾着幾顆西瓜子,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先去拉扯汪翠芬,老太太膘肥體壯,鄭美紅根本拉不動,于是轉而去拉毛紅花,将毛紅花起來了,姑嫂兩個才合力把汪翠芬扶起來。
    最後,三個老娘們兒都瘸了腿,仨人一溜并排站着,一個扶着一個的肩膀,就像劉二胖家電視機放的外國人跳的士高一樣,集體一腳高一腳低,嘿喲,還走出一個四四拍的節奏。
    被這麽一鬧騰,已經上午十點多了,孟麗雲今天也不賣襯衣啦,轉頭跟唐棠說:“小甜妞,大功臣,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媽媽在菜市場買了,一會兒回家給你做呀。”
    孟麗雲說女兒是大功臣,是因為一家三口來菜市場的路上,女兒最先發現毛紅花在後頭跟着。那一家子的肚子裏都裝着壞水,孟麗雲當時一聽就提防了,唐志華的單位離這兒不遠,等看到毛紅花往家屬院方向去了,孟麗雲就騎着三輪車去唐志華的單位,把襯衣換成了唐志華的工作服。
    她為什麽還要回到菜市場呢,是因為想确定這家人是不是真這麽壞,以及看看他們的招數,以後也好防着嘛,至于看仨黑心娘們摔跤,那就是意外收獲了。
    “我不是大功臣。”唐棠小小聲地嘀咕,胖麻雀才是大功臣,因為是胖麻雀認出毛紅花的,家麻雀這種小東西,真的賊精。
    孟麗雲望見對面的豬肉鋪案板上擺着一個豬頭,問唐棠,“要不,咱買豬頭肉去?”
    這年頭,豬肉是油水越重越好賣,但是豬頭肉呢,吃起來有豬肉味,其實沒什麽油水,而且一買就起碼得是半個豬頭,花幾塊錢就買個味兒,一般人家哪裏舍得嘛。
    唐棠還沒回答呢,孟麗雲說完自個兒愣住了,不久之前,她還在為兒子們幾塊錢的學雜費發愁,而現在,她已經可以闊氣地掏幾塊錢買豬頭了。
    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啊!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過去了,轉眼是冬,翻年是春,接踵而至的夏,如約又來的秋……
    春夏秋冬,四季輪轉,很快就到了一九八零年的夏末。
    “噼噼啪!”
    “噼噼啪!”
    榆樹街的街口子上,一家新開的店面門口,幾毛錢一百響的小鞭,放了足足十幾分鐘。
    過路的人聽到這熱鬧非凡的動靜,忍不住就停下來張望,有人問:“這又不過年,誰家放鞭炮呢?”
    “那邊牌子上不是寫着嘛,麗人服裝店,新店開張。”
    “喲,這些待業青年夠豪橫啊,就這放鞭炮的錢都得十幾塊了吧?”
    這兩年大批知青回城,國營企業的崗位有限,根本安頓不過來,好些人都成了待業青年。城裏頭連喝口水都要錢,這些待業青年也得想法子是不,所以呢,找不到工作,又不肯閑着的,就練攤兒賣點小東小西。
    現在大家的意識裏,國營企業裏的工作才是好工作,哪怕是有門面個體戶,那也相當于是個固定地方練攤兒而已,所以一聽說是服裝店開張,大家就認為老板肯定是找不到工作的待業青年。
    不過,過路的人裏,也有一二個消息靈通的,就說:“門口站着和居委會楊主任說話那個,見着沒,那位就是老板。”
    居委會的職能有調節家庭糾紛、招工上崗、管理轄區戶口、出門開介紹信等林林種種,總之是個充分深入群衆日常生活的組織,而楊主任又是個随和親切的幹部,轄區內好多居民都認識他。
    這麽一說,大家的目光就順着去找服裝店老板了。
    這一看啊,就眼前一亮。
    和楊主任說話的是一位女同志,怎麽說呢,這位女同志本身長得就很俊,淨白的皮膚,端莊的鵝蛋臉,而她身上穿的衣裳,更是非常引人注目。
    ——上身穿着一件的确良白襯衣,雖然很好看,但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褲子。
    褲子的料子一看就不是勞動布,而且普通的褲子近乎于直筒,從頭到腳的尺寸都放得比較寬,往裏頭塞秋褲或者毛褲那是寬松有餘。而那位女同志的褲子,小腿至鞋面的那一部分褲筒,跟個張開的喇叭一樣上小下大,其他部位呢,尤其是大腿和臀部,褲子的料子貼合地包着身體,将人的身形展露無疑。
    “呀,老板穿的是喇叭褲!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有個年輕姑娘眼睛一亮,發出驚呼,又說:“沒想到在我們市裏竟然能買到!”
    年輕姑娘的堂姐在北京上學,最近給家裏寄回來的照片裏,堂姐穿的就是剛買的喇叭褲,那叫一個神氣活現,還在信裏專門大大地得意了一番。
    年輕姑娘雖然看不慣堂姐愛顯擺,但對于喇叭褲,是真的羨慕。
    那可是電視劇《大西洋底來的男人》裏面主角穿的褲子款型,雖然很多老人說穿喇叭褲的是男流氓女流氓,但是擋不住年輕人們的喜愛啊。
    穿一條喇叭褲,戴上個蛤蟆鏡,再提一臺半導體,那就是眼下最時髦的青年了。
    但是,一件物品的流行,從一線城市往二線三線下沉,總有個過程是不是,眼下這個階段,年輕姑娘逛遍了山岚市的百貨商店都沒買到喇叭褲。
    哪裏能想到,這家服裝店竟然有!
    “走,咱去看看!”年輕姑娘二話不說,拉着同伴就往麗人服裝店去了。
    其他人,雖然不一定知道喇叭褲是什麽,但是架不住那位女老板穿在身上好看,那就是一個活招牌,誰看了誰都想去試一試。
    榆樹街一頭通向幾個大單位的家屬區,一頭通向人民廣場,幾分鐘的腳程就能到新華書店、電影院等,所以街上總是人來人往,就憑那百響的鞭炮以及店門口的孟麗雲,路過的女同志但凡是愛俏的,十有八九都忍不住進店看一看。
    服裝店門口,楊主任還在跟服裝店老板說話,“孟麗雲同志啊,現在國家開放了手工和服務業的個體經營,你既有頭腦又有膽識,我相信你的服裝店一定會紅紅火火,但是同時你也要牢記,咱們姓社不姓資,這其中的分寸界限一定要把握好,尤其是‘七上八下’的标準必須遵守。”
    “七上八下”的意思就是,個體工商戶可以請人,最多可以請七個,那叫雇傭幫手,如果請的人達到八個及八個以上,那就是剝削,是屬于資本主義的行為方式。
    “是,謝謝楊主任。”孟麗雲連連點頭,笑着跟楊主任道謝。她知道楊主任是在警醒她,也是在提點她。
    “行,祝你的生意蒸蒸日上。”楊主任爽朗一笑,揮揮手,這就去辦別的事兒了。
    孟麗雲的人緣好,家屬院的鄰居們聽說她新店開張,好多人都來捧場,這會兒楊主任一走,大家七嘴八舌地誇獎說:“麗雲,你這店好闊氣,你膽子可真壯啊!”
    闊氣确實闊氣,店裏的水泥地改貼了地磚,牆上重新刷了白,臨街的那面牆全部挖空鑲了玻璃,靠着玻璃擺放了兩個塑料人體模特,玻璃外面,沿着招牌挂了一圈霓虹燈泡。
    實際上,店面的投入只是看得見的投入,在背後,還有一個制衣團隊的投入。
    孟麗雲一口氣買了四臺縫紉機,讓方小桃幫忙找了四個信得過的服裝廠員工,把縫紉機分別放在那幾個人家裏。也就是說以後,孟麗雲自己只負責兩件事,一是定衣裳款式,用牛皮紙打好版,二是負責售賣,其他人工環節全部讓別人做。
    開這個店,買縫紉機、進貨、裝修、租金,一共花了兩千多塊,孟麗雲這兩年練攤兒存下的錢,基本都搭進去了。而這筆款子,原本是為了讓孩子們的爺爺長期住到山岚市,要用來買一套房子的。
    所以,孟麗雲沒有鄰居們說的那麽膽子壯,她心裏頭其實也有很大壓力。
    她暗暗想,一定要把錢掙回來啊。
    唐棠在店門口占得有點腿酸,轉頭問唐文和唐武,“去學校打乒乓球,去不去?”
    她也不是真的想打乒乓球,就是在這兒無聊,而且她這個年齡能做的事着實有限,算起來,乒乓球已經算是有趣的了。
    唐文和唐武已經九歲,看到媽媽的服裝店人氣很旺,也沒什麽需要他們幫忙的,就點頭,“去。”
    唐大彪想念戰友回了安平,唐兵是爺爺的小跟班,跟着一道去了,現在家裏的小孩兒就唐棠和兩個哥哥,兄妹三個和孟麗雲說一聲,帶着乒乓球拍子就去聯合子弟小學了。
    學校的三個乒乓球臺,兩個在初中部教學樓前面,一個在小學部教學樓前,兄妹三個去的是小學部這邊。
    運氣還挺好,剛好沒人用。
    球臺是水泥板做的,上頭沒有球網,唐文和唐武熟練地從球臺下搬出幾塊碎磚頭,橫着在球臺中間立了一排,就準備開打了。
    這時候,唐文看到球臺不遠處的走廊下站着個中年人,連忙朗聲問好:“王校長好!”
    唐文回回考試都是年級第一,王校長也是認識的,王校長一輩子教書育人,看到聰明踏實的學生,不由得慈愛地笑一笑,“你們好。”
    不過,王校長的心情其實不太好,因為,他又一次往區裏申請經費修建教學樓,區裏再一次地駁回來了。
    聯合子弟學校的建築是分兩次修建的,一次是民國時期,收垃圾的老夏家裏捐了款出了地,在這裏修建了一座書院,那一批的房子就是現在的小學部,另一次是五幾年,那批修建的房子是現在的中學部。
    不管是哪一批建築,現在都已經十分老舊,有些教學功能根本無法滿足,所以這次學校跟區裏打申請,想修建幾間磚房,用來做化學實驗室、室內活動室以及閱覽室。
    結果呢,區裏的幾個學校競争太激烈,聯合子弟學校沒能争得過。
    “唉。”王校長是真的想讓孩子們的條件好一點,他嘆口氣,轉身回辦公室去接着發愁了。
    唐文和唐武的乒乓球打得不錯,唐棠呢就是重在參與,碰到球就算贏。但是哥哥們都願意讓着她,本來說好一人六顆球,實際上輪到唐棠打的時候,都是随着唐棠愛玩兒多久就多久。
    結唐武橫排改豎拍,放輕了力道,正陪唐棠慢悠悠地玩兒着呢,三個小孩兒跑過來,其中一個小胖子說話挺橫,上來就沖唐棠嚷道:“讓開,我們要打球!”
    本來吧,小學部只有一個臺子,大家平時一起排好隊,一起玩兒,也沒什麽,但是這幾個小孩兒太沒有禮貌,而且一來就沖唐棠吼,唐文和唐武就不高興了。
    小胖子是小學部一位外號“四平”的語文老師的兒子,名字叫張超超,四平老師經常把張超超帶到辦公室,偏偏這小孩兒特招人嫌,所以好多學生都認識他。
    唐文說:“張超超,先來後到,是我們先來的。”
    唐武不講究以理服人,直接撂了拍子,把唐棠擋到身後,沖張超超吼:“不許吼我妹!”
    張超超別看比唐文和唐武矮,但是他媽媽四平不但是語文老師,還是教務主任,所以張超超底氣足得很,仗着長得肥圓,屁股把唐文一撞,自個兒站在球臺面前去了。
    他另外兩個小夥伴兒呢,也趕緊去占了球臺另一頭。
    唐文能忍嗎?他伸手就去扯張超超。
    誰知道,張超超長得像個豬崽,性格也像,唐武剛一碰,張超超就嗷嗷嗷地叫,活像是外婆家的豬崽被劁豬匠劁的時候那點兒慘叫。
    跟張超超一起來的兩個小孩兒,一看這邊動手了,趕緊過來幫忙,唐文不能讓弟弟受欺負啊,也加入了團戰。
    男孩子們打架的次數比吃飯的頓數還要多,唐棠退開幾步避開,觀察幾個男孩兒打得并不激烈,主要是你推我一把,我攘你一下,而且唐文和唐武并不吃虧,所以唐棠就先在一邊兒看着。
    那邊辦公室裏不是有個王校長嘛,要是真打激烈了,她就去喊人。
    幾個男孩子拉拉扯扯,也不知怎麽的,一道反射陽光的亮片閃過,丁零當啷兩聲響,有東西掉到旁邊的水溝裏去了。
    幾個小孩兒愣了一下,都往自個兒身上摸,過了幾秒鐘,唐文大叫一聲,“糟了,那是我的鑰匙!”
    小學部這邊的建築都是民國時期夏家捐修的,夏家祖上在前清的時候就搞洋務運動,到了民國那陣,家裏人接觸的洋人事物多,就說這排水溝就是按外國樣式,修的是七彎八拐的暗溝,溝上原先蓋着鐵篦子,後來大煉鋼鐵那陣,學校把鐵篦子捐出去了,又改成了死沉的石頭篦子。
    “要不,拿我的鑰匙找小區門口的鎖匠配一把?”唐棠試着把手伸進石頭篦子,在場就屬她的手最小,然而也只能伸進去手掌,到了手腕兒那就過不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因為頭一天晚上的暴雨,暗溝裏有水流,沖沖刷刷,兩只鑰匙就變了位置,想用樹枝掏都夠不着了。
    “不行。”唐文搖搖頭,小帥哥皺着秀氣的眉頭,說:“不光是咱們家裏的鑰匙,還有我們班教室的鑰匙。”
    被委任管理教室的鑰匙,對于小學生來說是莫大的榮譽,結果現在把鑰匙弄丢了,就算老師那兒還有鑰匙,對唐文來說,那也是辜負了老師的期待,把榮譽搞砸了。
    唐武雖然不愛學習,但他很能明白哥哥的想法,當即轉頭怒瞪張超超,“小胖子,你等着,我饒不了你!”
    石頭篦子是長條形,重量太大,而且嵌在土裏好多年,唐武試着擡了擡,石頭篦子紋絲不動。
    張超超這會兒倒是慫,不吭聲了,見兄妹三個忙着,連忙招呼兩個小夥伴,悄摸摸就開溜了。
    唐棠有點內疚,都是她要來打乒乓球,所以她努力開動腦袋瓜,看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咱們拿這個花鋤從側面掏個洞,然後伸手進去撿鑰匙,怎麽樣?”唐棠看到花壇裏有個園丁用的小花鋤,她趕緊啪嗒啪嗒跑過去,又啪嗒啪嗒把小花鋤扛回來。
    擡不動石頭篦子,但是可以從石頭篦子下打洞嘛。
    暗溝一側是建築,一邊是操場,建築那一邊是水泥地,肯定挖不動,但是操場這邊是沙土,頂多沙土裏頭長了點雜草,而且暗溝的溝壁是鑲嵌的碎石,挖一個小洞應該不難。
    唐文思考了幾秒鐘,說:“我看行。”
    于是,唐文先确定了鑰匙的位置,然後唐武就揮着小花鋤開挖了。
    操場雖然是沙土,但是被踩踏了許多年,也還是比想象中結實。
    唐文和唐武輪番嘿喲嘿喲地揮舞小花鋤,大概半個小時以後,終于在鑰匙附近掏出一個小洞口,唐武停下,抹一把汗水,然後蹲下,往洞口伸手。
    嗐,不行,洞口小了一點。
    “我來吧。”唐棠說着,伸手比了比,她是可以伸進去的。
    “行。”唐文叮囑道:“慢慢摸,小心有瓦碴子割手。”
    唐棠蹲下,從小洞口斜着把手伸進暗溝裏,暗溝有坡度,又有水沖刷,倒是不怎麽髒,也就是長了點青苔,或者有些地方的溝壁鑲嵌的石塊松動,能摸到泥巴。
    因為鑰匙的位置很暗,因此唐棠基本是瞎摸一氣,摸了幾下沒摸到,她就撿了個小石塊在手裏,戳手周圍的泥巴。
    戳着戳着,戳到了一個硬的東西,唐棠趕緊扔小石塊,伸手去拿,那東西略有點遠,唐棠用指尖刮了兩下,咦,金屬質感,肯定是哥哥的鑰匙。
    “我摸到了。”唐棠一喜,本來是蹲着的,這會兒幾乎快要趴在地上,然後把手伸到泥巴裏摳鑰匙。
    結果摳巴摳巴,摸到的并不是鑰匙,而是一個金屬片,唐棠從暗溝裏收回手,放到外面一看——
    金屬片上頭生了黑色的鏽,但是依稀可以看清圖案和文字,上頭的圖案是個一字胡的胖老頭。字嘛,唐武已經念起來了,“中華民或?”
    “是中華民國。”唐文糾正念字念半邊的弟弟。
    唐棠反應了幾秒,脫口道:“咦,這不是袁大頭嗎?”
    “冤大頭?”
    “哪個冤大頭?”
    唐文和唐武發出了各自的疑問。
    唐棠擺擺手,幹脆趴到地上,不過這回掏到胳膊都酸了,什麽也沒有。
    好在,把鑰匙給撿回來了。
    那邊王校長從辦公室出來,鎖了門正要回家呢,看到幾個孩子趴在操場上不知道幹嘛,出于關心,就走過來看看,“怎麽,東西掉進去了?”
    “鑰匙掉進去了。”唐文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又說:“我妹妹撿回來了。”
    唐文的求知欲很強,想起剛剛妹妹說的什麽冤大頭,他就請教校長,“校長,請問這個是什麽?”
    王校長接過來一看,竟是一塊沉甸甸地的銀元,他當即肅了臉色,“這是哪裏來的?”
    “我在水溝裏撿的。”唐棠接過話,指着水溝說。
    民國至今沒有多少年,袁大頭并不少見,值不了多少錢,而且這是學校的地盤,要說這塊袁大頭屬于學校也是說得過去的。
    所以唐棠說了實話,不介意王校長可能會把袁大頭收了。
    不過,王校長聽了唐棠的話,倒是眉頭一松,“我還以為你們從家裏偷偷拿的,這東西能值幾塊錢,拿回去給爸爸媽媽收着吧。”
    兄妹幾個別過王校長,拿着乒乓球拍,帶着袁大頭就回家了。
    孟麗雲把袁大頭收進衣櫃,倒也沒有太當一回事,畢竟也就賣個幾塊錢,她可是一個見識過女兒撿古董的老母親。
    沒想到吃晚飯的時候,唐志華下樓去門衛室接了個電話,回來說:“報社說要采訪咱們家孩子。”
    “啥?”孟麗雲筷子上夾着點鹹菜,都忘了送到嘴裏了。
    三個小崽子呢,也是三臉懵逼。
    唐志華看着老婆孩子的呆樣子,不由失笑,笑夠了,才解釋起緣由。
    原來,上午王校長和唐棠他們分開以後,滿腦子想着怎麽給學校蓋教學樓,這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學校的歷史,在民國有段動蕩的時間,學校小學部這邊的建築曾經被一個司令臨時征用過,那位司令呢,據說家財萬貫,酷愛藏錢。
    只不過,不管是民國還是解放後,很多人來學校搜過,什麽也沒找到。
    但是操場不一樣,操場這個位置幾十年前是池塘,據說有小孩兒差點淹死,所以後來夏家出錢,拉土填成了平地。
    王校長心念一動,就跑回學校,拿那一柄花鋤,接着唐棠他們兄妹幾個挖過的地方繼續往下挖,大人的力氣不知比小孩兒大了多少,王校長沒挖多久,竟然挖出來幾十枚袁大頭。
    于是啊,王校長越挖越勇,越挖越深,竟然挖到了鐵皮匣子。
    至此,王校長趕緊上報了區裏,區裏帶人來挖了半天,挖出來幾匣子銀元,兩匣子珠寶,還有兩口大箱子的古董。
    “現在山岚日報的記者要報道這件事兒。”唐志華一邊給唐棠盛湯,一邊說:“咱們家幾個孩子是最先發現這批文物的,讓咱們明天十點把孩子帶到學校,穿戴周正一點,報社要采訪幾個小崽子,而且好像還有獎勵。”
    唐棠端着碗,都忘了喝湯了,她只是因為無聊,去打了個乒乓球,誰知道後續會是這麽展開的?
    連孟麗雲都愣了半天,才把消息消化掉,“這幾個小皮崽子要上報紙了?”
    得到了唐志華又一次的肯定回答,孟麗雲陷入了沉思。
    就在唐志華以為孟麗雲還沒反應過來時,孟麗雲“啪”地一聲放下手中的碗,興沖沖地回了卧室。
    家裏就這麽兩間屋子,所以北屋的卧室兼孩子們的書房,而南屋的卧室便兼是孟麗雲的工作室。
    唐棠聽到孟麗雲乒乒乓乓地翻找了一陣,不到五分鐘吧,孟麗雲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不僅人回來了,手上還抱着一堆新衣裳。
    孟麗雲興沖沖地說:“孩兒們,明天穿這幾件衣裳去,說不定報社要給拍照呢。”
    事實上,山岚市兩百多萬的人口,挖出來一堆文物,已經是相當值得報道的大新聞,山岚日報估計會安排一個大版面,而且人家不是說了麽,讓穿周正點,那就是要拍照的意思了。
    唐棠佩服她媽媽,她這是打算,蹭報社做個免費gg啊,她覺得吧,媽媽這個樣子,眼睛裏閃着的光都是人民幣的光,別說,還挺好看。
    第二天上午,兩口子如約帶着孩子們去了學校。
    報社的記者看到這一家子,男人高大帥氣,女人标致優雅,孩子個頂個的招人稀罕,眼睛都看直了,采訪完幾個小朋友,拍照的時候也不惜膠卷,咔嚓咔嚓換着角度拍了好多張。
    拍完照後,文物主管部門的人表達了口頭表揚,然後送了幾張博物館的免費參觀券給孩子們。
    倒是王校長,結束采訪以後,滿臉的喜上眉梢,唐棠一家人和王校長告別時,王校長竟然挨個拉着幾個小孩子握手,一邊握手,一邊笑的見牙不見眼,“多虧你們幾個,咱們學校有新教學樓了,哈哈哈!”
    是這樣,文物自然是上交國家,但是畢竟是從學校挖出來的,所以呢,區裏一高興,就把王校長心心念念的教學樓款項給批準了。
    “謝謝你們,哈哈哈!”王校長解決了一塊心病,又一次跟幾個小朋友表達感謝。
    從學校回去,孟麗雲帶着幾個孩子去照相館裏照了相,并且多給了錢,要求加急和放大。
    第二天一早,唐文和唐武就出去買了報紙回來。
    唐棠剛從床上起來呢,就聽到哥哥們說:“看,這是我,這是你……這是甜妞!”
    好吧,真的上報紙了。
    孟麗雲接過報紙,看着上面的幾個小崽子,心情美得冒泡,當即就開始唱歌啦,“洪湖水呀~嘛~浪呀嘛浪打浪~”
    等吃了早飯,孟麗雲就去照相館取孩子們昨天照的照片。
    然後再到麗人服裝店,把孩子們的那版報紙剪下來,跟照相館洗的照片放到一起,整整齊齊地貼到玻璃櫥窗上,再把孩子們拍照穿的幾套衣裳,挂起來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可以說,路過的人只要眼睛不瞎,一看就能明白,噢,報紙上這幾件衣裳,這家店裏就有得賣呢。
    孟麗雲貼完報紙、相片,又打掃店裏的衛生,擦拭整面的玻璃櫥窗,她剛忙活完呢,有客人進店了。
    是一個牽着孩子的女同志,女同志進來就問:“照片上這個小姑娘穿的裙子,我要一套這個。”
    孟麗雲爽朗一笑,“行!”
    到傍晚關門的時候,孟麗雲粗粗地盤了一下,一天下來光是兒童套裝就賣出去十二套,其中七套都是女兒唐棠穿的那一身,剩下的是唐文和唐武穿的兩款。
    可見,上午貼的報紙和相片是有用的。
    其實孟麗雲做的時候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果,反正對她來說,也沒什麽成本投入,都是順手的事兒。
    她不用算盤都知道,這一天下來光是兒童套裝的毛利潤,就有一百多塊。
    啊,想一想都美啊!
    于是呢,孟麗雲像早上出門的時候那樣,又唱着“洪湖水浪打浪”,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她剛走到家屬院門口呢,王大爺從門衛室探出頭,老花鏡要掉不掉的,“小孟啊,剛好有你的電話,還沒挂呢,你快點。”
    孟麗雲趕緊停了歌聲,伸手接過電話的話筒,“您好,我是孟麗雲,請問您是哪位?”
    過了半分鐘,孟麗雲不可置信地反問一句,“您說要多少?”
    “兩百套。”電話那頭說。
    孟麗雲的聲音還穩得住,但實際上激動得手都抖了,天啦,靠着小甜妞,她又發了一筆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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