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唐文看到唐武,當即就松了一口氣,他這雙胞弟弟成績是稀爛,但是辦事兒是很靠譜的。就好比唐武小時候連一百個數都數不順,但是一旦兜裏揣上幾張毛票進了國營商店,先打二兩醬油,又買一盒火柴,再買一根縫衣針,他能飛快地算出剩下的錢還能買多少果丹皮。
    邊兒上的王老太太把方老師噎住了,正得意呢,哼了一聲轉頭拽住唐文,“走,去你家!”
    方老師還想勸,“老人家……”
    王老太太眉頭一皺,松垮垮的嘴皮子一癟,顯然又要朝方老師發作,唐文心中深覺對不住這位好老師,可不好意思讓方老師再受連累,連忙朝方老師擺擺手,對王老太太說:“老奶奶,樓頂上風大,給您凍感冒了就不好了,咱們先下去吧?”
    王老太太年紀一大把,身上沒得抗凍的二兩膘,實則已經有點受不住了,唐文這話說到她心坎兒上,但她還是沖唐文說:“你別以為下去就能賴賬!”
    “我這不在您眼皮子底下嘛。”唐文好脾氣地說。
    王老太太一想也是,也就佝偻着背,颠着小腳下樓去,唐文和方老師生怕又惹炸這混不講理的老太太,都慢悠悠跟在後頭。
    王老太太打先走在前頭,唐武火急火燎從樓下跑上來,兩邊正好在樓梯口遇上了,還好唐武反應快,急急剎住腳步,沖後頭的唐文喊:“哥!”
    “喲呵!”王老太太眼睛是不那麽好使,耳朵還是尖,這一聽就明白啦,又來了一個唐家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老太太不走啦,站在原地指指唐武,又指着唐文,質問道:“你們家老三傷了我們堅強,大人一聲不吭,兄弟幾個倒是來齊了,怎麽的,想仗着人多再欺負一回?啊喲,是不是連我這老太婆都要挨打喲?”
    老太太說着,調門越來越高,唾沫越噴越遠,再然後,兩只手往大腿上一拍,深吸一口,裂開嘴巴——
    唐武可太熟悉了,這不就是以前家屬院裏的老太太汪翠芬常用一套的動作嗎,一般來說,接下來就是撒潑耍渾倒地那些步驟了。
    撒潑的開關一旦打開,那可就停不下來了。
    “老奶奶,我買了東西送您!”唐武麻利地從挎包裏掏出一個牛皮紙包,遞到王老太太面前,溫聲安撫道:“大冷的天兒,您先吃點東西暖暖肚子,吃完了您慢慢說,我這個當哥哥的絕對不偏袒我弟。”
    王老太太一聽,這小夥子的态度頂頂好啊,而且,小夥子還說要送東西?
    基本上,送和撿是王老太太最喜歡聽到的倆字,哪怕一根縫衣針,一顆塑料紐扣,一塊肥皂疙瘩,那都是王老太太的命。
    王老太太的喊叫戛然而止,兩只渾濁的眼珠子盯着唐武舉着的牛皮紙袋,幾乎成了對眼兒,一看這包裝就知道,每個幾毛錢買不來。
    唐文和方老師還在老太太身後呢,趁老太太不注意,唐文給唐武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呢,王老太太打開牛皮紙袋一瞧,希臘幾根毛兒的眉毛又皺成一堆了——袋子裏邊兒是糖炒板栗,她老太婆嘴巴裏安的是塑料假牙,上回啃苞谷就崩掉了一顆,哪兒敢吃板栗?
    “老奶奶,這是給堅強買的!”唐武給王老太太遞東西,那是為了轉移老太太注意力,給自個兒争取點說話的時間,結果胡亂掏出來的是板栗,他就料到王老太太的反應了。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唐武又從包裏掏了個牛皮紙袋出來,依舊堆着一臉笑意,說:“老奶奶,這個肉餅才是給您買的。”
    一聽到肉字,王老太太能夾蒼蠅的眉頭松開了些,再一看,唐武這回遞過來的果真是肉餅,當即就忍不住眉花眼笑了。
    五毛錢買三個白面饅頭,買肉餅那就只能買一個,像王老太太這種守財如命的,家裏炒菜依舊是用筷子滴油,至于吃肉,只要兒子孫子不在家,那就只能聞別人家的味兒。
    而街頭的肉餅呢,油鍋裏炸得金黃的面餅子,裏邊包着剁成肉糜子的餡兒,拿木刮子沾一抹大醬,再灑一把蔥花,別說吃了,光是看着就能饞哭一幫光腚小孩兒。
    而且這餅松軟,王老太太的牙口也奈何得了。
    王老太太攥着板栗袋子,然後接過肉餅子咬了一口。
    美,美得很。
    方老師兩只手往袖子裏一抄,小聲跟唐文說:“美食使人放松啊。”
    就這麽,幾個人又進了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唐棠坐在凳子上,唐兵和胡堅強呢,不知怎麽又卯上了,跟兩只鬥雞公一樣瞪着對方,如果眼神有殺傷力,那這二位都是武林高手。
    不過,唐文和唐武一進去,仨兄弟一塊兒,胡堅強立馬就慫了。
    王老太太把板栗遞給胡堅強,然後繼續啃肉餅子,老太太嘴巴塞得多,但是嚼得忒慢,一是塑料假牙不好使,二嘛這餅子味道好,慢慢吃了記住味道,以後能多想起幾回,那樣更劃算不是。
    唐武瞅着王老太太沒工夫說話了,把相機從脖子上取下來,遞過去,問:“老奶奶,您知道這是啥不?”
    這麽一個帥小夥子,笑臉迎人語氣溫和,還又松板栗又松肉餅子,不管沖哪點兒,王老太太反正不想發火,眯着眼睛腦袋後仰地看兩眼,含糊地說:“照相機?”
    “對!”唐武舉着相機,沖老太太比大拇指,“我給您說說這相機啊。”
    唐棠覺得相機好像有點兒眼熟,心裏隐隐有點明白又不是很明白,唐兵是完全一頭霧水,沖他大哥看一眼吧,大哥的眼神寫着“回家再收拾你”,趕緊低頭,跟胡堅強一道兒慫兮兮地垂着脖子。
    方老師也沒明白狀況,但是他知道唐武成績差,腦瓜子卻一等一的靈,這小子上初中的時候,批發散裝瓜子分成二兩一袋,趁着學校開運動會大肆兜售,就靠着這,賺了兩張大團.結。
    雖然後來被家長發現,把賺的錢都捐到孤兒院去了……
    “這相機是日本産的,叫确善能牌兒,國際名牌産品。”唐武把相機轉來轉去給王老太太看,“您看,這裏按一下,咔擦一聲就能拍照片,特好用。隔着幾十米遠啊,連頭發絲都照得出來!”
    唐武拿的是瘦豇豆的相機,之前接了甜妞的電話,倆人分頭行動,唐文拖住王老太太,唐武呢去跟瘦豇豆借相機去了。
    相機是确善能不錯,但唐武對這部相機的了解也就限于此了,其他的都是編的,反正這年頭懂相機的小老百姓少之又少,唐武繼續說:“初七那天啊,我一個朋友拿着這相機去趕城隍廟廟會了。”
    王老太太專心嚼着肉餅子,耳朵裏聽到唐武的話,壓根兒沒過腦子。
    “您看,這叫底片,拿去照相館裏就能給洗出照片兒來。”
    唐武從兜裏小心翼翼地掏出幾張底片兒,低頭認真分辨了幾眼,取出其中一張,對着光線看,說:“您猜我朋友拍到啥了?我朋友拍到您孫子胡堅強,大街上拽我妹妹的手。”
    王老太太有點沒反應過來,幹吞肉餅子還是有點噎,老太太反手往自個兒背上捶了幾拳,問:“你說啥?”
    “我說,胡堅強耍流氓,有照片為證。”唐武把那張底片在王老太太面前晃兩眼,“本來嘛,念在是小學同學的份兒上,我妹妹就不追究了,但是您老人家既然聲稱我弟打傷胡堅強,要跟我們算賬,那也行,咱們各算各,您看是現在這學校裏算打架的賬,還是先去派出所算耍流氓的賬?”
    往前幾年嚴打的時候,有二流子在街上對姑娘吹口哨就被判流氓罪的,現在雖然寬松了一些,但是大街上強行拉住姑娘,那也能按流氓罪報警了。
    所以說,唐兵和胡堅強之間那點兒破皮的小架,頂了天就是學校裏開除,大不了派出所拘留幾天,但是胡堅強耍流氓,那是可能坐牢的。
    王老太太被這轉折驚得,頓時手中的肉餅都不香了,她哆哆嗦嗦地問胡堅強,“真,真拍下來了?”
    連句耍沒耍流氓都不問,可見老太太不是不懂理,是真的不講理。
    胡堅強摳摳腦袋,那天是有個唐棠他們的朋友拿着相機,但是拍沒拍到,他不知道啊。
    孫子一猶豫,王老太太就心虛了,再加上,唐武把底片對着光線看了又看,一會兒說:“瞧瞧,胡堅強騎的摩托車,好像是紅雞公?”
    一會兒又說:“喲,旁邊還有個電線杆呢。”
    反正吧,越聽越真。
    王老太太也就是孫子受傷了她心疼,而且知道唐家有錢,想賴點便宜,她哪知道孫子有這麽個大把柄啊!
    王老太太一下扔了手中的肉餅,二話不說就去搶底片兒。
    唐武早料到了,往旁邊一讓,說:“您可小心點兒,這相機一千多一臺,就您剛碰到的這個鏡頭蓋兒,值十塊錢!”
    王老太太是個講理的人嗎?不管不顧,又去搶。
    “繩子五塊,這個按鈕二十塊!”唐武漫天亂喊。
    王老太太聽到幾塊幾十塊就腦殼疼,這破相機,碰一下一個月工資就沒了,砸一下一兩年工資就沒了!
    老太太渾是渾,其實心裏明白,也就是警察不管的芝麻小事兒,她能耍耍賴,要是真摔爛這一千多的相機,警察同志能放過她嗎?
    “算了,算了。”王老太太喘着氣,捶着老腰,艱難地說出當年四平老師說過的話,“我們不追究了。”
    想來這輩子少有認輸的時候,老太太委屈得喲,眼花花都出來了。
    唐文和唐武高三呢,倆人在學校上課,接了妹妹的電話翻牆出來的,這會兒事情解決了,倆人着急忙慌往學校趕。
    唐兵和唐棠第一天開學沒啥事兒,依舊跟原先一樣,各自約了同學,看電影的看電影,溜冰的去溜冰,享受初中最後的悠閑。
    唐兵在外頭浪了大半天,快吃中午飯了才回家。
    騎着他的二手自行車,意氣風發得就像腳下蹬着風火輪,大老遠看到唐棠在院門口等着,趕緊慢慢放下速度,免得撞到了妹妹。
    “天這麽冷,在這兒專門等三哥呢?”唐兵剎住車,拉開棉襖拉鏈,從懷裏掏出書包,再從書包裏掏出個烤紅薯給唐棠,這層層保護的,烤紅薯還冒着熱氣兒呢。
    唐棠接過烤紅薯,卻一點兒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皺着秀氣的眉頭,滿臉擔心,“三哥,糟了,今天有咱們學校的家長去買衣裳,跟媽說了你打架的事兒,現在爸媽和爺爺都知道了。”
    “什麽?”唐兵差點沒扶住自行車,“爸媽和爺爺在哪兒?”
    “在客廳呢。”唐棠指一指客廳,“裏面還有——”
    話還沒說完,唐兵已經将自行車往院子裏哐當一扔,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客廳。
    唐棠追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高大帥氣的三哥對着沙發噗通一聲跪下去,“爸,媽,爺爺,我知道錯了!”
    也就幾秒鐘的功夫,眼眶已經泛紅,甚至泛着隐隐的淚光,腮幫子咬得死緊,背挺得筆直。
    唐棠想起以前看電影的時候,他三哥點評男主角,“這要是哭出來吧顯得軟弱,這要是不哭呢又顯得冷漠,這種帶點淚光含而不流就剛剛好,夠深刻。”
    啧,她三哥那真是,精準拿捏得一個痛悔前非的形象。
    可惜啊,今天家裏有客人,這會兒沙發上坐着的,是不久前來采集過金大友案子相關信息的劉導演。
    客廳裏鴉雀無聲,唐兵撩起眼皮一看——
    沙發上坐着劉導演和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他爺爺估計不在家,爹呢正從書房取了一罐茶葉出來,約莫準備泡茶。
    因為他的一番舉動,大家都愣住了。
    唐兵強行鎮定,一瞬間收了淚光,從地上不緊不慢地爬起來,撣了撣褲子膝蓋頭的灰,甚至還沖劉導演輕輕颔首,微微一笑。
    然後,唐兵在劉導演和那個陌生人,以及他親爹唐志華沒反應過來之前,接過那罐茶葉,若無其事地說:“爸,您聊天兒,我來泡吧。”
    唐兵一邊說着,一邊退出客廳往廚房門口去。
    眼見就要跨出客廳門,離開大家的視線了,呆愣住的劉導演忽然急急出聲,“等等!”
    唐兵背對着客廳,五官都擠一團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他決定腳底抹油直接開溜,沒想到劉導演動作也很快,三兩步跑到門口拽住唐兵的胳膊,激動地說:“你,你有興趣演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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