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山岚市的火車站進出都是同一個大廳,大廳對面是賣早點、報紙、土特産的小攤,小攤販歷來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一群人,這會兒已經一溜排開支好了攤子,不過正對着大門的好地方竟然有一個空缺。
    唐武推着自行車徑直走到那個空缺,笑着朝旁邊的大媽道謝,“謝謝吳大媽。”
    “順手的事兒!”吳大媽的小攤子擺着地圖和撲克,正拿着抹布擦拭塑料膜封皮,看到唐武來了吳大媽笑出一臉褶子,連連擺手,“甭客氣,反正我每天來得早,順便就幫你占個地兒。”
    說着還放了手裏的抹布,從身後拿出個小馬紮,“來來,坐這個。”
    唐棠看她二哥這樣子是要擺攤,倒也不吃驚,因為唐武從小到大都喜歡琢磨怎麽掙錢,小時候一百以內的數都還數不清呢,就知道把家裏的小人書收羅起來去廣場上擺租書攤,大一點兒之後賣過涼茶、去鄉下給人照過相,別的小零工更是數不勝數。
    只不過今天唐武只垮了個綠皮布包,而且看起來癟癟的沒裝多少東西,唐棠實在猜不到他要做什麽,想着二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唐棠覺得還是不打擾最好。
    只見唐武把自行車橫停在前面,取下斜跨着的帆布包,從裏面取出一張布抖摟抖摟,晾衣服一樣在自行車的橫梁上展開,布是藍色底白色字,上面寫着的是:山岚市包打聽,底下還有一小括號,括號裏倆小字:免費。
    坐火車來的多數都是外地人,對山岚市不熟悉,哪裏有景點、哪裏有住宿、哪裏方便坐車,樣樣都有問人的需求,但是二哥不收費,難道是做好事來啦?說真的,二哥善良是善良,但那是對老弱病殘孕,而這年頭能坐火車的多數是工人和幹部,屬于時下條件較好的群體。
    ——要說二哥起個大早來火車站不是為了掙錢,唐棠堅決不信。
    唐武擺開攤子的這一小會兒,火車的汽笛聲越來越近,“嗚——”
    這是有一班火車到站。
    沒兩分鐘,陸陸續續有提着旅行袋、背着背包的旅客從火車站大廳出來,站外來接站的人一下子都向出入口湧去,小販們也扯開嗓子争相叫賣起來。
    “兩毛錢一個的肉包子,皮薄餡大味道好!”
    “油炸香酥小麻花,親朋好友饋贈佳品!”
    唐武并沒有跟着吆喝,他只是站起來理理襯衣和頭發,然後往自行車旁邊一站。
    他的長相更多的像爸爸唐志華,五官俊秀而氣質英朗,加上特意穿了一件白襯衣,顯得俊朗挺拔,像一株雪地裏的青松。
    火車站嘈嘈雜雜人來人往,幾乎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唐武。
    看到唐武當然也就看到了他旁邊自行車上挂着的橫幅,有些旅客剛好從外地來,正想拉個人打聽幾句,免不了就朝唐武走過來。
    很快就有十來個旅客圍着唐武,一排攤子中唐武這裏人氣最旺,不過火車站這種地方哪個年代都一樣,騙子、小偷容易混在其中,大家謹慎地打量唐武,沒有立即開口。
    唐武大大方方任他們打量,小夥子長得俊眉修眼,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叫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其中一個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笑呵呵地扶一下眼鏡,“小夥子,你這口氣倒不小,問山岚市的你都知道嗎?”
    “吃飯、住宿、旅游景點、交通線路,這幾樣多少了解一些,其他要是我不知道的,我幫您問問別人。”唐武臉上帶着笑意,叫誰看了都倍感真誠,“您想問什麽?”
    中年人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本子,指着上面記的地名兒,問道:“我要去這兒,請問坐哪路公交車?”
    唐武接過來看一眼,馬上就道:“從火車站出發坐八路公交車,六個站後在學苑路下車。”也不知何時他也掏出個小本本和筆,邊說着邊在本子上唰唰唰寫字,“我幫您寫下來。”
    “多謝!”中年人大概沒想到唐武這麽周到細致,頓時不勝感激。
    “咱山岚市好山好水,您有時間出去玩兒沒?”唐武邊寫邊問,見中年人搖搖頭,唐武瞥一眼中年人夾着的公文包,沒有多說,将寫好公交路線的紙撕下來遞過去。
    中年人将紙疊起來放口袋裏,又是一連聲地道謝。
    這下子圍觀的那些旅客是看明白了,這小夥子思路清晰,語言利落,不推銷不賣貨,而且真的不收錢,多好啊!
    哪還有什麽疑問呢,争先恐後地跟唐武打聽起來。
    “紅星廣場怎麽走?”
    “市罐頭廠坐哪路車?”
    “山岚市有什麽旅游景點嗎?”
    “這裏有啥有特色的吃食沒?”
    有些問交通住宿,有些問旅游景點,還有些問有什麽特産可以買回去送人,唐武基本上都能回答,偶爾答不上的借旁邊吳大媽的地圖翻一翻也能答上,一圈下來大家都很滿意。
    有一對年輕夫妻是來山岚玩兒的,唐武口齒清晰地提建議,“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那可以先去雲仙湖,雨中游湖是很美的……等天晴了再爬山去獅子峰,峰上面有古代棧道和古寺……住宿的話去可以選幾個景點之間的如歸旅館……”
    夫妻兩個聽唐武思路清晰、規劃合理,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誇獎,“小兄弟,你這個‘包打聽’名副其實啊!”
    唐武笑一笑,道:“我聽大哥和嫂子的口音是遠處來的,您二位在這裏有熟人嗎?”
    夫妻兩個搖搖頭。
    唐武順勢就道:“我最近正好有時間,大哥和嫂子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領你們轉一轉。”說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不過這個我是要收費的,一天兩塊錢,幫辦住宿、帶坐車、解說景點,另外我還可以帶相機幫忙拍照,只收膠卷的成本費。”
    夫妻兩個聽到唐武說要收錢倒是沒什麽不好的神色,實在是唐武說得真誠坦蕩,而且唐武前面回答其他旅客的問題時也是一樣的周到和詳盡,好印象已經先入為主。
    倆人在考慮的是這個價錢值不值,每天兩塊錢和國營廠子臨時工的日薪差不多。
    唐武并沒有說什麽相勸的話,拿鋼筆唰唰唰将剛才講的路線方案寫在紙上,撕下來,笑着遞給夫妻倆。
    擺明了就是說,夫妻兩個就算不雇傭他,他也一樣樂意幫忙出主意。
    這個舉動無疑又讓夫妻倆增加了對唐武的好感,兩口子對視一眼,拍板了,“行,那就勞煩小兄弟了。”
    “叫我小唐就行,我給大哥嫂子帶路,走哪地兒都沒人能坑着你們,而且我還能給你們拍照呢,在景點裏現找人拍得一塊多一張,這筆錢首先就省下來了。”唐武笑笑,又說:“大哥嫂子是新婚吧?到時候幫你們多拍幾張。”
    夫妻倆一聽,可不是,請這小夥子帶着不光能省心,而且着實能省錢呢!
    車站裏陸陸續續有旅客出來,人都愛從衆愛湊熱鬧嘛,看到唐武這裏圍着一圈人,不少人都湊過來看是在幹嘛。
    吳大媽的攤子就在邊兒上,這些人圍着唐武湊熱鬧,有需要買地圖和撲克的順手就在吳大媽那裏買了,吳大媽那個高興勁兒喔,數着錢根本合不攏嘴。
    唐棠雖然沒明白為什麽二哥最近情緒不對,但她看明白了,她二哥在這兒幹導游呢。
    以她對二哥的了解,二哥肯定不會坑這些旅客,但是他将人帶去旅館,多半和那邊旅館事先談好了介紹費,後面再給旅客們當導游,帶着他們游湖、爬山、吃美食,還能再拿一筆導游費。
    這一套下來,唐武相當于帶小型旅行團。
    最近幾年大家條件好了些,不少人想出門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但是這一塊的配套還跟不上,現在的旅游公司主要承接外國游客來國內旅游,至于國內游客目前還是以散客自由行為主。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吃哪兒住哪兒玩哪兒全都是問題,有需求就有市場,實際已經有些人在幹導游的活兒。
    就比如山岚火車站,因為山岚有幾個風光秀麗的景點,這兩年來旅游的人不少,所以火車站這會兒也有兩個人舉着牌子寫着各處景點的名字,這兩人實際就是導游。
    倆導游在火車站外候着,看到有旅客出來就卯着勁兒迎上去,一開口就熱情洋溢地介紹景點和推銷自己,“大姐,需要住宿不?去獅子峰不?”
    陌生人太熱情會叫人害怕啊,那大姐帶着個半大孩子,看一眼說話的那個導游,趕緊拉着孩子悶頭走了。
    另一個導游瞅準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小夥子,看着就有錢有時間的那種,“同志,來山岚旅游的嗎?我可以帶你——”
    “去去去!”時髦小夥子倒是不怕,但是目的性太強總是容易叫人反感,小夥子不耐煩地揮揮手,根本不給導游說完話的機會。
    倆導游就這麽陷入搭話、被拒絕、再搭話的循環中,唾沫星子都說幹了也沒幾個人搭理,而肯搭理的人又總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他們。
    總之,費盡口舌,好不容才拉着一個。
    再一看包打聽那小夥子,好家夥,人家單槍匹馬,已經拉了四五個人了!
    唐武收起自行車上的橫幅,疊起來依舊放回帆布包,他一邊做這些,一邊還能和那幾個旅客聊天,說些本地的風俗趣事,聽得旅客們哈哈哈個不停。
    唐棠估摸着唐武要帶旅客們去旅館,她不打算跟着去,就準備折身回家去。
    不過,她松開自行車的腳撐剛要調頭就被一個平頭小胡子的男子吸引了視線,倒不是說那人本身長相有什麽特別,是那人身上的衣裳有些特別。
    小胡子身上穿着件黑色混紡料的長袖襯衣,襯衣的衣領不是常見的方角而是略長的尖角。唐棠看樣式就知道這是麗人時裝的産品,何況襯衣的口袋上還印着麗人時裝的标致。
    但問題是,這件襯衣是新品,根本沒有對外銷售過,或者更準确地說,這個款式的襯衣都在手套廠的倉庫裏放着呢,而剛好倉庫昨晚被人縱火——這是不是過于巧合了?
    唐棠警覺起來,也不回家了,腳下緊蹬幾步一下子沖到唐武面前。唐武被吓了一跳,但是一看是自家小老幺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是疑惑道:“甜妞,你這咋咋呼呼的幹嘛呢?”
    “哥,看那人。”唐棠也不廢話,挨着唐武的耳朵小聲說了倉庫起火以及小胡子身上的疑點。
    唐武聽完沒說什麽,将挎包重新取下來放到車筐裏,神情沒什麽變化,但是眼角的餘光緊緊地跟着小胡子。
    那小胡子男人穿得人模狗樣,眼神卻飄飄忽忽轉來轉去,一會兒打量這個一會兒打量那個,他并不知道自個兒被唐棠兄妹盯着,在車站門口漫無目的地打着轉,直到看到一個十七八的姑娘,小胡子調整了腳下的方向。
    姑娘長發順直,戴着壓發,身上穿着一件白襯衣配背帶褲,腳上是一雙圓頭小皮鞋,看着家境不錯,她拎着行李獨自站在大廳門口發呆,似乎在等人來接。
    小胡子低下頭,步子匆匆地朝姑娘走去,很快就撞到那姑娘,姑娘手中的行李袋和手裏的零碎物品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啊呀——”姑娘猝不及防被撞得手腳忙亂,連忙蹲下去撿自個兒的行李。
    “對不起對不起!”小胡子連連道歉,也蹲下去幫姑娘撿地上的物品,然而唐棠和唐武本來就留意着呢,一下就看清小胡子撿東西只是假動作,實際上趁姑娘沒防備,從袖子裏伸出個小小的鑷子,以一個隐蔽的角度去夾姑娘褲子口袋裏的東西。
    動作極其熟練,可見是個老手。
    而那姑娘也不是毫無戒心,唐棠正想提醒,姑娘就先喊起來了,“你是小偷!”
    小胡子被抓個現行,起身就往站外跑,那個小姑娘行李都還沒撿好呢,況且又是個女孩子,哪裏能去追扒手?周圍倒是有熱心的人,但是等反應過來小胡子早已經蹿出去老遠。
    好在還有個唐武。
    唐武三兄弟再加一個唐志華,這些年經常被大彪爺爺訓新兵蛋子一樣訓練,身體素質以及身手可比一般人好太多了。
    也就不到十秒鐘吧,唐武追上小胡子,也不廢話,直接從後面飛起一腳踹在小胡子背上,小胡子一下子趴到地上摔了個狗啃屎。
    然而小胡子是個老扒手,在地上打個滾爬起來,從褲兜裏掏出一把匕首,對對直直朝唐武刺過來。
    這也就是十幾秒鐘發生的事,旁邊的人來不及幫忙,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這麽好個少年人可別出事啊!
    最先雇唐武當導游的那對年輕夫妻中的妻子已經吓得閉上了眼睛。
    唐武倒是不慌,偏頭轉身,動作幅度不大,但是一下就閃開了。
    這時候,橫刺裏跑過來一個中年男子,這人往小胡子膝窩一踢,再往背上踹一腳,三兩下就把小胡子打趴到地上,然後腳直接踏在小胡子背上,把小胡子踩得像個烏龜王八翻不了身,緊接着,他抓住小胡子握匕首的手腕,只聽咔咔兩聲,小胡子像殺豬一樣慘叫起來,“啊——”
    馬上,小胡子的匕首到了中年人手裏。
    其他熱心同志終于反應過來,上前七手八腳把小胡子按住,還有人去車站裏找工作人員要來幫行李的繩子,将小胡子兩條胳膊反綁了個結實。
    火車站就有警務室,裏面有派出所派駐的警察,一群人扭着小胡子往警務室去。
    唐棠連忙過來查看唐武有沒有受傷,先前被偷東西的姑娘也迎上來,緊張地問:“你,你受傷沒?”
    “沒有。”唐武搖搖頭,轉頭和中年人說:“謝謝大叔幫忙!”
    中年人方臉濃眉,身姿筆挺,很有些硬朗風範,他爽朗一笑,指着被偷東西的小姑娘說:“我姓範,這是小範,我女兒,該我謝謝你啊,見義勇為的小夥子。”說着對唐武比大拇指,顯然有些贊賞的意思。
    小範被點到名,看一眼唐武,微微紅了臉龐。
    “您可以叫我小唐,這是我妹妹。”唐武也簡單介紹了自己和唐棠,然後說:“見義勇為是順便的,那個人偷了我家東西,我本來就要抓他。”
    這小夥子明明可以賣好,卻絲毫不居功,老範眼裏的贊賞之意更濃了,“哈哈哈!真是個好後生!”
    說着,幾個人往警務室去。
    唐武先前招攬的幾位旅客還在呢,見到唐武扭着扒手,“啪啪啪”,掌聲如雷!
    孟麗雲一大早就出門處理倉庫起火的事,然後上午約見柳副行長,跟柳副行長談了兩個多小時,中午囫囵在街邊吃了碗馄饨,緊接着就往東風服裝廠趕。
    貸款的事談得七七八八,可不就得去東風服裝廠談買廠的事宜。
    這大半天連軸轉忙的腳不沾地,孟麗雲還以為唐棠早上和她分開後就回家去了,完全想象不到唐棠和唐武上午在火車站幹了什麽事,給她幫了多大的忙。
    她到東風服裝廠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這回沒坐公交車,而是騎着早上出門的那輛二八大杠。
    孟麗雲剛到東風服裝廠的大門口,捏着自行車的剎車慢慢減速,“滋”一聲,一輛汽車猛然沖到她面前,然後來了個急剎,吓得孟麗雲連人帶車差點摔到地上,得虧她騎車技術好才穩住了。
    “孟總,真系對不住啊!”車門打開,下來一男一女,正是李學友和婁玉芬。
    李學友的西服自然是扣不上的,雙手撐開西服插在腰上,腆着大肚子像個茶壺,“真系對不住啊,汽車這個龐然大物,實在沒有自行車好控制呀!”
    孟麗雲怒了。
    上回這倆人想濺她一身髒水,現在又開車吓她,哦,對了,昨夜倉庫被人縱火,這倆人目前嫌疑非常大。
    孟麗雲能慣着這倆人嗎?她笑一笑沒說話,轉一轉車頭的方向,徑直朝着李學友那輛“不好控制”的汽車騎過去。
    二八大杠,以耐造扛造出名的二八大杠,孟麗雲騎得歪歪扭扭,二八大杠和汽車的側面來了一場非常充分而親密的接觸,伴随着“滋——”地一串長長的聲音,孟麗雲的二八大杠越過了李學友的汽車,在“不好控制的”汽車的側面留下幾根彎彎扭扭、從車頭蔓延到車尾的線條。
    “哎呀,對不住呀李總。”孟麗雲回過頭,笑道:“我這自行車也不太好控制。”
    李學友和婁玉芬沒想到孟麗雲這麽簡單粗暴,倆人看看汽車上的劃痕,又看看孟麗雲,驚呆了!
    孟麗雲才不管這倆人,騎着自行車咻一下進了廠區大門。
    吳廠長辦公室沒人,聽廠辦的秘書說正在和街道的人開會,孟麗雲被安排在一個小會客間等着。
    沒等多久,李學友和婁玉芬也進來了。
    這回李學友的臉上沒笑容了,看到孟麗雲老神在在地端着搪瓷缸喝茶,李學友帶着怒意重重地哼了一聲。
    有些人就是這樣,好像他們使壞別人就該沉默地受着,要是敢反抗敢反擊,這些先使壞的人不但不會反省自己,反而覺得別人的反擊都是挑釁,他們反倒成了受害者。
    孟麗雲壓根兒不搭理那倆貨,只管慢慢喝茶等吳廠長。
    李學友忍了一陣,忍到臉上的怒氣散了,又挂上了笑容,“孟總,你的廠子在原來的城南手套廠吧?”
    孟麗雲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将杯子慢慢放回到桌面上,她看着李學友,單刀直入地問:“昨夜的事兒你幹的?”
    不等李學友開口,婁玉芬搶白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造謠污蔑也是違法的。”
    “我還沒說什麽呢,就急着反駁了看來你們對昨晚的事清楚得很嘛。”孟麗雲一瞧婁玉芬這樣,心裏的懷疑直接變成肯定了。
    李學友狠狠瞪了婁玉芬一眼,瞪得婁玉芬往後一縮,轉頭臉上還是帶着笑意,“孟總,随便你怎麽說,反正凡事要講證據。”
    幾乎是在明說,沒有證據你能拿我怎樣?
    “孟總家住在城南區設計院家屬院附近吧?孟總的愛人在汽車公司上班,四個孩子兩個剛剛高中畢業,兩個剛剛初中畢業,家裏還有一個老人。”李學友往椅背上一靠,斜睨着孟麗雲,說:“孟總,你瞧這一大家子都等着你照顧呢,我勸你還是別買這個廠,免得到時候——”
    說到這裏,李學友突然壓低聲音,肥胖的上半身朝孟麗雲微傾,“——到時候照顧不過來啊。”
    孟麗雲緊緊攥住拳頭,李學友對自家的家庭情況這麽了解當然不會是為了關心她,李學友在威脅她!
    孟麗雲這些年做生意靠的是腳踏實地、誠懇誠信,遇上的競争對手也都是專注于經營和産品本身,有些人雖然也請客送禮,也會有人偶爾使個壞,但也沒有脫開生意本身,像李學友這樣威脅恐吓人身安全的,孟麗雲還是第一次遇到。
    說實話,唐大彪退休以前職級不低,老爺子槍林彈火裏走出來的,帶過的兵蛋子和交過的鐵哥們那都是過命的交情,這些人現如今還有很多人在發光發熱,但是家裏從來沒有想過要動用這些關系去走什麽捷徑。
    要真遇到事了,誰怕誰?更何況,現在是新中國,是法治社會!
    孟麗雲冷了臉,一字一頓地問:“我如果非要買呢?”
    “孟總,說實話,我羨慕你是大學生,我就慘了,我從小就混社會,不過運氣還算不錯,認識了好多兄弟,雖然這些人在八三年的時候槍斃了幾個,但總還是剩下一些,剩下來的麽,也都是不要命的。”看孟麗雲臉色不好,李學友大概覺得自己穩了,兩手抱頭靠着椅背,整個人非常放松,“孟總,你聽我一句勸,不要和我争這個廠,否則——”
    “否則什麽?”
    這一道聲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孟麗雲擡頭一看,進來的幾個同志穿着軍綠色制服,帶着寬寬的大帽檐,大帽檐正中間別着金光閃閃的國徽。
    ——是代表法治與正義的警察同志。
    李學友剛才還在撂狠話,這會兒看到警察立馬就換了個人一樣,臉上堆滿笑容,站起來去和警察握手,“那個,我和孟總開玩笑,不知道警察同志過來是——”
    不等李學友說完,當先的警察同志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李學友的問題——掏出兩副手铐。
    “咔噠”兩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李學友和婁玉芬這倆貨被警察同志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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