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四岁小甜妞[七零]

    。
    唐文拍完了一卷膠卷,正巧唐棠也逛得有些累,兄妹兩個向沈星河和張青松走去,打算先歇一會兒。
    唐棠走過去就發現氣氛不太對,這份不對主要體現在沈星河身上。
    小時候剛認識沈星河時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眉眼長得很好看,但是經常滿臉寫着不高興,好多小孩兒都怕他。後來年歲漸長,他用圓融包裹了棱角,外圓內方,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溫潤了許多,自此少有讓人望而生畏的時候。
    而現在,沈星河雖然神色并沒有什麽異常,周身卻透着一股清冷的勁兒,熟悉如唐棠,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但她知道沈星河心情不太美妙。
    不光是唐棠,唐文也有所察覺,他朝張青松使個眼色,然而張青松還沉浸在當上門女婿的遠景規劃中,壓根兒沒有接收到信號。
    無奈,唐文把相機交給唐棠,“大哥去下廁所。”然後硬拉着張青松一道走了。
    走到看不到沈星河的地方,唐文松開張青松,問:“剛剛發生什麽事了?星河哥好像不大高興。”
    “沒什麽事啊,就聊了會兒天,沈老師沒有不高興吧。”張青松一頭霧水,他和沈星河不熟悉,而且看沈星河又帶着一層看“榜樣”的自帶美化效果的目光,“沈老師這樣的牛人一般都是深沉內斂的嘛。”
    唐文還是覺得不大對,追問道:“那你們具體聊什麽了?”
    “聊——”張青松戛然止住話頭,他對唐文多麽疼愛這位妹妹是十分清楚的,要是讓唐文知道他頭一回見面就惦記唐棠同學,唐文怕不得把他揍一頓,再打電話給兩個弟弟,喊他們過來一起再揍一頓。
    “就随便聊聊,家鄉風俗啊特産啊什麽的。”張青松打了個哈哈,對着好朋友說謊,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在唐文沒有揪住不放,唐文看着不遠處的公廁,扯扯張青松的胳膊,不太确定地說:“哎,你看那是不是曹老師?”
    唐文說的曹老師就是前天的講座原本的主講人,也是一名博士,和沈星河在同一個研究所工作,曹博士因為母校就是唐文他們學校,所以之前已經來開過兩次講座,唐文和張青松每場都去,自然也就認識了。
    “沒錯,就是曹老師。”張青松點點頭,他正急于岔開話題,趕緊大嗓門喊一聲,“曹老師,您也來逛公園吶?”
    曹博士看着比沈星河年長兩三歲,戴着一副粗框眼鏡,手上牽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看樣子是帶小男孩兒上廁所,聽到有人喊,轉身扶着眼睛辨認了幾秒鐘,然後笑道:“噢,是你們啊。”說着指着小男孩兒,“這不放假嘛,帶我外甥出來溜達溜達。”
    “您的腿沒事吧?”唐文問道,前天之所以沈星河來救場,就是因為曹博士在電話裏說他下樓梯時摔傷了。
    “哈哈,沒事了,沒事了。”曹博士幹笑兩聲,拉着小男孩兒的手,說道:“我先帶我外甥上廁所啊,小孩兒憋不住。”
    小男孩兒聽到這話皺眉嘟嘴,脆聲聲地說:“我憋得住,是舅舅憋不住!”
    “哈哈!”曹博士又幹笑了兩聲,拉着外甥匆匆進了廁所。
    唐文看着曹博士健步如飛的身影,疑惑地道:“看着不像是摔傷的樣子啊。”
    “嗐,這不是首都嘛,首都醫療水平高好得快呗,再說可能本來就不嚴重。”張青松渾不在意地說。
    唐文沒說話,曹博士穿着短褲,兩條腿連一點兒淤青都沒有,哪裏像前天摔過的樣子,而且根據前兩次的接觸,曹博士這人是很勤奮敬業的,并不像是為了點兒不痛不癢的小傷就會臨時爽約的人。
    另一邊,唐棠和沈星河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兩人又是誰也沒說話,只有風撲簌簌地吹過。
    日頭漸漸升高,天氣還是有些燥熱,唐棠拍照時跑來跑去,額頭出了一層細汗,這會兒坐下來就覺得有些口渴,她還是想喝汽水。
    汽水和可樂都在長椅上放着,唐棠伸手去拿。
    一伸手,觸感溫熱。
    她轉頭看去,她的手指在汽水玻璃瓶上,沈星河的手卻蓋住了她的手,原來兩個人剛巧同時去拿同一瓶汽水。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迅即縮回了自己的手。
    唐棠看着湖面,若無其事地說:“口渴了。”
    “嗯。”沈星河應了一聲,聲線依舊清冷低沉,然而這麽短短的一個聲調,唐棠就莫名地确定,他的心情又好起來了。
    下一秒,一瓶打開瓶蓋的汽水遞到唐棠面前,捏着瓶身的手指幹淨修長,指節分明,是唐棠剛剛觸碰到的那只手。
    唐棠盯着沈星河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瘦豇豆的話,瘦豇豆說留學生們在國外都過得很苦,白天努力完成學業,晚上還得去打.黑工,去搬箱子搬貨物,去餐館後廚洗堆得像山一樣的碗碟,尤其沈星河光是每個月寄信都要花十幾二十塊,也不知每天要打多少工。
    其實不光是信,沈星河還經常寄雜志回來,尤其是國外的時尚雜志,上面總是有許多沈星河手寫的翻譯,那些字跡顏色深淺不同,有些潦草有些整潔,想來應該是在許多個繁忙的間隙裏抽碎片時間匆匆寫就。
    沈星河這只手原本是握筆的,也不知這三年搬過多少貨物,洗過多少碗碟?手心裏是不是結了厚厚的繭子,又或者布滿一道道細碎的傷疤?
    唐棠走了神,不由自主地伸手捉住沈星河的手指。
    沈星河的手像觸電一樣倏然縮回去,汽水瓶差點兒掉到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反應迅速,另一只手将汽水瓶堪堪接住,他假咳一聲,又将汽水遞過來,“甜妞,渴了就喝點汽水。”
    仍是清朗的嗓音,語調也十分平穩。
    唐棠擡頭,撞上沈星河的目光,他正十分認真地看着她,眼中神色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大概是天氣有些熱,他的耳尖微微發紅。
    唐棠不願沉浸在眼下的氣氛中,錯開目光,沒話找話地閑聊,“星河哥這幾年在國外看的電影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
    “沒有,在國外每天都忙得跟打仗一樣。”沈星河搖搖頭,笑道:“出國之前還想着空了一定要去游覽異國風光,然而真到了那裏卻只想早點回來。”
    沈星河看着低頭抿汽水的唐棠,嗓音溫沉,“歸心似箭,什麽電影都不想看。”
    然而唐棠擡頭的時候,沈星河的目光與她一觸即收,他似乎只是無心地、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将目光投向湖面。
    “甜妞呢,最近有什麽想看的電影嗎?”
    唐棠沒注意到沈星河變了問題裏的字眼,順着問題想了想,道:“是有一部,《豆蔻年華》,可惜上映的時候我們在軍訓,給錯過了。”
    話一出口,唐棠有些後悔。
    《豆蔻年華》是一部青春校園電影,講的是一群高中生的故事,這部電影實際上是三年前上映的。
    最初在雜志上看到電影的宣傳信息時電影還在拍攝,唐棠和沈星河約好電影上映之後去電影院看,沒想到後來過年的時候兩人莫名有些不愉快,再到後來沈星河更是不辭而別去了國外。
    後來電影上映又下映,唐棠始終沒有去過電影院。
    前陣子這部電影小規模地重映,唐棠是很想去看的,但是因為軍訓,直到電影下映都沒有抽出時間。
    唐棠早已不是當初賭氣的唐棠,這時候說出來覺得有些尴尬,萬一沈星河以為她在和他賭氣呢?
    不過,沈星河什麽也沒說。
    “甜妞,咱們去劃船吧?”唐文和張青松兩人回來了。
    北海公園所有建築和景點都繞湖而建,人們提起這座公園時總是離不開一個“海”字,最盛行的游玩項目當然就是劃船,有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唱得好,“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好呀。”唐棠沒意見。
    天氣好,劃船的人很多,本來公園裏的船有很多種類,用電瓶的,用腳踏的,還有用手劃的,但是這會兒只剩下腳踏船的和用手劃的。腳踏船的造型是一直大白鵝,兩人座,頂上有遮陽棚;手劃船兩頭尖,能坐四五個人,中間兩個人搖船槳。
    “甜妞想坐什麽船?”唐文當然是問妹妹的意見。
    “坐大白鵝那個。”挺胸昂首的大白鵝,紅冠綠豆眼,造型十分可愛,而且座位有靠背,坐起來更舒服。
    唐文正準備掏錢,沈星河動作更快,已經數好錢遞給了工作人員,本來就和自家兄長一樣的,唐文也就沒多客氣。
    “這種船一只能坐兩個人,咱們要了兩只小船。”唐文看看幾人,想着怎麽分一下座位。
    “青松同學會游泳嗎?”沈星河忽然問道。
    “不會。”張青松搖搖頭,他是西北人,家鄉那帶常年缺水,很少有湖塘海子之類的。
    沈星河點點頭,又道:“小文會游泳,甜妞也會游泳。”
    山岚市不是水鄉,也不濱海,這個年代游泳館和體育館很少,一到節假日就人滿為患,所以山岚市區會游泳的孩子其實不多,尤其沈星河從小就把空閑時間幾乎都花在飛機模型和看書上面,一直到出國的時候都不會游泳。
    而唐棠之所以會游泳,還是小時候爸爸經常帶着兄妹幾個去河邊抓螃蟹,爸爸說游泳既可以強身健體又可以救命求生,所以教會了每個孩子。
    唐棠思緒略微飄遠,又聽沈星河繼續說道:“我建議每艘小船都搭配一個會游泳的人。”
    張青松馬上高高舉手,“那我可以和唐棠同學同船!”
    唐文聞言警覺地打量起張青松,從這小子今天的種種表現來看,唐文懷疑張青松對自家妹妹有賊心,略一思索,他說:“星河哥和張青松兩人不會游泳,這樣吧,我和張青松坐一艘船,星河哥和甜妞坐一艘船,你們看怎麽樣?”
    “我沒有意見。”沈星河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唐棠倒是想和唐文同船,但是那樣另一艘船上就是張青松和沈星河兩個都不會游泳的。
    “好吧。”唐棠也同意了。
    張青松還想掙紮還想争取,結果直接被唐文拖走了。
    唐棠和沈星河上船坐好,腳踩在腳踏上,水聲嘩啦啦在船兩邊劃開白浪,近旁的綠頭鴨悠閑地拍着水,遠一些的湖光倒映塔影,翠柏錯落山石,處處都是好風光。
    唯一美中不足,是她和沈星河兩人獨處,那股尴尬的勁兒又要上來了。
    “甜妞很想看《豆蔻年華》嗎?”沈星河踩着腳踏問道。
    這個人啊,就連劃船的韻律都像計算過的,平穩精準,節奏如一。
    唐棠沒想到沈星河重提這一茬,愣了一下。
    沈星河從前是答應過要帶她看,但那只是一樁小事,随口說的一句話,沈星河應該早就忘記了吧……那麽如果她說喜歡這部電影,沈星河應該不會多想。
    唐棠如實回答:“想看,以前是因為看過原著小說所以想看,後來因為兩次上映都錯過了,求而不得、心心念念的,就更想看了。”
    “嗯。”沈星河未予置評,只是說道:“甜妞可以不踩腳踏,我來踩,你欣賞風景就行。”
    “甜妞,看這邊!”不遠處的唐文喊道。
    唐文換了一卷新膠卷,将相機舉起來,要給唐棠拍照。
    唐棠喜歡拍照,也喜歡這裏的風景,因此十分配合唐文,一個拿相機,一個換角度擺姿勢,兄妹倆玩得不亦樂乎。
    張青松吭哧吭哧踩着腳踏,想和唐棠他們那艘船靠近一些,不能乘坐一條船,靠近點說說話也不錯嘛。但是不知怎麽的,每次他把船劃過去一點,唐棠他們那艘船就會離遠一點,如果張青松不動呢,那艘船也跟着不動,反正始終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剛好适合唐文給唐棠拍照的距離。
    看樣子是沈老師一個人在踩腳踏,那麽一個學識淵博、斯文沉穩的人,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張青松歇了口氣兒,決定再試一次,吭哧吭哧,兩條腿劃圈劃得飛起。
    不過幾秒鐘,張青松的視野裏劃過一道抛物線,緊接着又響起什麽東西“咕咚”入水的聲音。定睛一看,船還沒劃出兩米遠,右腳上的運動鞋飛出去了。
    好消息是,鞋子飄在湖面上,沒有沉底。
    張青松認命地停下劃船,站起來扒着船舷去撿水裏的運動鞋。
    “嘎嘎嘎”,旁邊游過兩只綠頭鴨,這玩意兒和家鴨不一樣,是實實在在會飛的,兩只綠頭鴨在水裏撲騰撲騰,打起的水花給張青松澆了個滿頭滿臉,還把張青松的鞋子給撲到了他伸手夠不着的地方。
    聽聽那兩只綠頭鴨高昂的嘎嘎聲,張青松簡直懷疑它們是故意的。
    哎呀,好氣人!
    張青松伸手去撿鞋子,試了好幾次都夠不着,他氣到了,也撩水去撲那兩只綠頭鴨。
    結果這一用勁兒,張青松扒着船舷的手滑了一下,“噗通”——
    整個人掉進了水裏。
    唐文給唐棠拍照是背對着張青松的,唐棠因為擺姿勢,這會兒目光正側向遠方,所以兄妹倆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張青松落水,等兄妹倆反應過來,唐棠旁邊的沈星河已經紮進水裏去了。
    “糟了!”唐棠心裏一緊,沈星河不會游泳的啊!
    她趕緊伸手去拉沈星河,免得動作慢了沈星河在湖裏嗆水。
    唐棠多看兩眼就覺得不對勁兒了,沈星河在湖裏嗆水了嗎?
    ——沒有。
    沈星河不但沒嗆水,還以非常标準的自由泳姿勢游向張青松。
    那速度,呵,比旁邊的綠頭鴨還快。
    唐棠:……
    綠頭鴨:鴨鴨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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