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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禮堂裏，懷揣着尋覓志趣相投的另一半的美好想法的年輕男女們，悄悄地打量，暗暗地鼓勁兒，上前報一報姓名年齡，聊一聊興趣愛好，氣氛也就熱烈起來。
    禮堂人多容易遮擋視線，又不時有膽大的女同志上來搭話，沈星河轉了大半圈，終于在角落裏找到唐棠。
    一棵粗大的水泥柱子背後，而且柱子和牆之間堆着窗簾，大家的視線都在人多的地方，很少有人留意到這裏。
    她坐在鋪着紅絨布的桌旁，一頭烏黑長發梳成高馬尾，臉蛋白皙粉潤，眼睛清澈透亮，不知對面的人說了什麽，她眉眼一彎，唇角一抿，臉上漾開一個清甜的笑，叫人挪不開眼。
    沈星河順着唐棠的視線看向對面，對面是隔壁所的技術尖子許啓平，平日裏邋邋遢遢的理工男，今天卻頭發抹了摩絲，手上戴着雙獅手表，穿着襯衣西裝褲，腳上還蹬着锃亮的牛皮鞋。
    忒花哨，忒不穩重。
    許啓平端着一個裝糖果的盤子，從裏面挑出一包餅幹遞給唐棠，“小唐同學，這個嘉頓威化餅幹是香港那邊的牌子，又酥脆又香甜，你嘗嘗。”
    唐棠正要去接，不期然有人伸手截胡，那只手骨節修長，幹淨勻稱，手臂清瘦卻有肌肉，順着手臂往上，是一張清朗隽秀的臉。
    ——是沈星河。
    因為今天只是陪蘇巧慧來，唐棠之前壓根兒沒問過具體信息，或許蘇巧慧提過，她沒放心上，而她這會兒已經從許啓平口中知道，今天聯誼的主辦方是航天研究院。
    早知道是沈星河他們單位，她是絕對不會來的。
    沈星河幾乎是搶了許啓平拿給唐棠的餅幹，揚手對許啓平道：“謝謝，我剛好喜歡吃這個。”
    唐棠覺得沈星河這話裏透着挑釁的意味。
    許啓平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問道：“沈工也是來參加聯誼的？”
    其實唐棠早就注意到沈星河穿着白襯衣，袖口和領口都嚴謹地扣着，下身搭一條西褲，布料展展沒有褶皺，一看就是剛從衣櫃拿出來，今天禮堂裏的男青年基本都是這副打扮，沈星河這一身出現在這裏，不是參加聯誼是什麽呢。
    “不是。”沈星河回答許啓平的問題，卻只是看着唐棠，放柔聲氣問她，“這裏不适合你，我送你回學校，好不好？”
    聽聽，他可以打扮了在這裏相親，卻要喊她回去。
    “我不回去，也不用送我。”唐棠語氣淡淡，說：“耽誤了星河哥聯誼就不好了。”
    沈星河何其熟悉唐棠，知道她生氣了，從前小姑娘生氣，是因為他搓亂她頭頂紮的小揪揪，是他笑她換牙期說話漏風，又或者，是他逗她哈哈大笑卻趁機塞進去一瓣酸橘子，此類種種。
    而現在，她早已不是昔日軟糯的小湯圓而是一個亭亭的姑娘……她是為什麽生氣呢，是因為不想回學校嗎？
    沈星河若有所思地掃了許啓平一眼。
    許啓平猶低着頭盤子裏從重新挑餅幹遞給唐棠，“這個康元夾心餅幹也不錯，是新加坡——”
    剛遞出去就又被沈星河截胡過去，“這個我也喜歡。”甚至說着撕開包裝将餅幹塞進嘴裏，咔擦咬了一口。
    許啓平一擡頭，對上沈星河的視線……有種沈星河在嚼他骨頭的錯覺。
    他看看唐棠，又看看沈星河，忽而露出點了然的神色，對唐棠道：“小唐同學，你跟沈工慢慢聊，回去幫我告訴啓雲，別忘了過兩天我爸生日給他打電話。”
    沈星河眉頭微動，瞬間得出了許啓平是唐棠同學的哥哥的關系，轉頭不動聲色地謝謝許啓平，“謝謝許工的糖。”
    實際上也是，許啓雲——許啓平的妹妹，也即是唐棠宿舍的老三，因為許啓平在妹妹的照片裏見過唐棠，所以剛剛許啓平認出唐棠，上前打了個招呼。
    “甜妞，去我宿舍坐一會兒，我收拾一下東西就送你回學校，好不好？”沈星河一邊說話一邊從盤子裏拿出一顆桔子硬糖，剝開了遞給唐棠。
    動作一氣呵成，一如從前。
    桔子糖酸酸甜甜，唐棠剛才堵的那口氣聚不起來了，其實她在禮堂裏雖然找個僻靜的角落待着，但難免有人過來搭話，一遍遍跟人解釋她不是來相親的也有些尴尬，還不如去沈星河的宿舍待着。
    “好。”唐棠用舌頭把糖換到另一邊，又補充道：“我可以在你宿舍多待一陣嗎？我要等我室友結束了一起走。”
    原來小姑娘是陪室友來的，沈星河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嗯。”
    唐棠找到蘇巧慧，跟蘇巧慧交代了一聲，就跟着沈星河出了禮堂。
    禮堂門口，曹海平正迎面要進門，看到沈星河，曹海平不可置信地道：“星河，我換件衣服的功夫你人就不見了，門也不鎖，論文也被墨水泡了，敢情是來參加聯誼會來了？”
    “我不是來參加聯誼的。”沈星河假咳一聲，再一次看着唐棠解釋。
    曹海平哥倆好地拍拍沈星河的肩膀，“別不好意思嘛，你剛才穿的還是工裝呢，這會兒都換成襯衣西褲了，這一看就是為了吸引女孩子的。”
    唐棠在禮堂裏時被桌子擋住了視線，這會兒聽到曹海平的話低頭去看沈星河的鞋——哦，一雙家常的棉布拖，與精致的襯衣西褲格格不入。
    要她說，沈星河在吃穿上算不上講究人，但穿着的基本體面還是會講的，怎麽會拖鞋配襯衣西褲？
    曹海平解答了唐棠的疑惑，他啧啧兩聲，道：“換了衣服沒換鞋子，你也太着急了吧。”
    “咳咳。”沈星河假咳兩聲，讓開路，“裏頭好多同事圍着小蘇同學。”
    這一下踩了曹海平的七寸，曹海平立馬閉嘴小跑進禮堂裏。
    宿舍樓的樓梯只有一米多寬，沈星河在前面帶路，唐棠跟在後頭。
    午後的陽光透過樓梯間用磚砌的漏窗灑進來，給沈星河清瘦挺拔的身形染上一圈光暈，唐棠的視野裏他整個人忽而很近忽而又很遠。
    唐棠終究沒忍住，問道：“星河哥哥在聯誼會上遇到合眼緣的姑娘了嗎？”
    沈星河頓住腳步，語氣十分認真，“甜妞，我沒有、也不會參加聯誼。”
    唐棠低頭看着樓梯，不期然沈星河會突然停下，猛然一下，迎面撞入沈星河的胸膛，頭頂是他低沉的聲線，“我是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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