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泰山之一

作品:《下山

    “呦。”谢离转脸对林故渊笑道,“这柳依依还是个泼辣货,对我胃口。”

    只见那汉子一把拂开妇人的手,咆哮道:“都是你,都是你这淫|妇,明知那日我有件大事要做,却故意把我灌了个酩酊大醉,耽误了我与兄弟们约定好的时辰,现在惹祸上身——”

    那女子提高声音:“自己贪酒好色误了事,倒怪别人!惹什么祸?你说,惹了什么祸?我瞧你好好的,一块肉也没少,倒是老娘真真的惹了祸,被你这软蛋缠上,现在出不了门,赚不了银子,大好日子困在这乡下地方!”

    “你懂个屁!”那汉子一声怒吼,高高擎手要打,妇人眼里一下子涌出泪来,抖着嘴唇喃喃道:“我做的这赔本生意!你打,你打!”那汉子哀叹一声,把手又放下了,两手攥着桌沿,语气愁苦,“你一个无知妇人,哪里知道江湖的可怕?不出几日他们必找回来,到时我们便要大祸临头,挖眼剖心都是轻的……”

    那汉子放低声音,害怕极了似的,凑到柳依依跟前,不知附耳嘀咕了些什么,柳依依脸色越来越难看,肩膀也发起抖来,末了抓着汉子的手臂:“若真那么厉害,那我们走吧,我攒了些体己,够咱们逃一阵子!”

    汉子哀叹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我违背了约定,如今同我一道来的弟兄都出了事,只剩我一个,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要追来灭口!”

    柳依依用手帕掩口大哭,一扭腰身伏在桌上,眼泪一串串往下跌落,怨道:“怪你,就怪你这冤家,让我一见就喜欢上了,如今也被你连累,早知道断不招惹你们这些舞刀弄剑的人……”那汉子见她哭的可怜,搂着她的肩膀连连安抚:“好了,好了,他们要杀的是我,我今日就走,今日就走。”说着搀扶着她慢慢回了里屋。

    谢离轻按林故渊手背:“进不进去?”

    林故渊一眯眼睛:“走。”

    两人从屋檐轻身跃下,谢离站在窗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徒手拆去木板,纵深开窗跳入,林故渊紧跟其后,二人进屋后环视一圈,同时盯上了那张木桌,朝对方一笑,一左一右分坐桌旁,约好了似的静默无声,半闭着眼,做出一脸肃穆神色,活像庙里的两尊真神。

    过了约有一炷香工夫,屋里哭声止息,又传来一阵娇滴滴的悦耳笑声,柳依依和那汉子勾肩搭背从屋里出来,抬头突然看见厅里多出两个人来,双方对视片刻,柳依依心中正有所牵念,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叫喊,尖声嚷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汉子铁青着脸,低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林故渊将朔风用膝头颠起,卡啦一声,连剑带鞘抓在手里,往前一送,冷冷道:“不认得我的人,认得这把剑么?”

    那汉子扫了那剑一眼,露出狰狞面色,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昆仑派。”

    “算你有眼。”林故渊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缓步朝那汉子走去,正是衣白胜雪,玉影翩跹,一派风流自然之态,边走边发问,“就是你们一伙人

    冒充魔教、与魔教圣金堂里应外合,犯我昆仑山?说,你们是哪门哪派,与魔教有何联系?”

    ()?()

    那汉子从背后抽出一把玄铁重剑,喝道:“你说的什么鬼东西,我半个字也听不懂!”

    ()?()

    谢离不知何时已到了柳依依背后,二人以眼神示意,同时动手——谢离猛地扼住那女子喉头,林故渊长步迈出,朔风在手,连挽剑花,剑尖宛若银蛇乱走,只见白光频闪,叮叮当当连环撞击,根本看不清如何过招,那汉子的手腕便已连中数剑,沉甸甸的玄铁重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那汉子飞身去捡,林故渊已落地回身,将朔风铮地插回鞘里,抬脚踩住那玄铁剑,用足尖一勾一挑,只见重剑凌空跳起,林故渊徒手一抓,恰恰快了那汉子一步。

    ()?()

    他打量对方的灰白面色,勾了勾唇角,轻道:“打不赢的,别打了。”说罢将重剑往谢离跟前一递,“瞧瞧,好眼熟。”

    ?本作者君子在野提醒您《下山》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谢离将那剑自下而上打量一番,鼻子里嗤的一声轻笑:“泰山派的岱宗重剑,我猜的不错,果然是你们。”

    柳依依的嘴被谢离单手捂住,呜呜咽咽的摇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那汉子与林故渊交手,自知武功高下悬殊,如要硬来,恐怕没有半分胜算,听见对方认出自己门派,更是六神无主,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颤声道:“既然躲不过,昆仑也好,魔教也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少把我们昆仑跟魔教往一处扯。”林故渊坐回椅子里,翘起二郎腿,淡淡道:“你们泰山派掌门周誉青是非不分,在少室山时便曾故意煽动群豪,要置我们于死地。后来又打着为少林讨要经书、为武林清除祸患的口号,派那个‘通天猿猴’袁北山来我昆仑山几度滋事,数度想把我们污为魔教一党,引得武林同道群情激奋。

    他的嘴唇往上一勾,挑出一丝鄙薄笑容:“我当你们绝顶正义,没想到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最跟魔教勾连不清的就是你们自己。”

    说完从袖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正是他和谢离返回昆仑之前,在农舍深夜遇袭当晚,谢离留给他的那张。纸上内容已背的滚瓜烂熟,只因是谢离手书,他想拿来当个念想,一直没舍得丢弃,他把纸条缓缓展开,上面用血歪歪扭扭涂写着一排姓名,周誉青赫然在列。

    谢离瞟着那张纸条,微微一怔:“你还留着?”又道:“我本以为是那伙人见我手法暴虐,为了活命才胡乱咬人,没想到真有几分可信。”

    那夜他以歃血术压制孟焦,到极限之时又连遇敌袭,不得不运内功御敌,惹得歃血术反噬加剧,险些走火入魔。越与敌人交手,越是真气错乱,到了最后,神智恍恍惚惚,满腔忿恨凶戾难以抑制,将那些人引向河边,断其手足,剥去皮肉,尽数开膛破肚,仍难熄心头汹汹杀意……

    清醒时已是遍地死尸,满手的血浆脑髓,怕让林故渊看出破绽,慌得连夜跑了。

    回想当夜细节,只记得自己浑身污血,抖着手蹲在河边濯洗衣裳——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双眼血红、满身污秽的杀人魔头,听着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与杀心斗争,

    固执又倔强地一遍遍在清水里搓揉衣上血迹……心上人的衣裳,心上人怕他雨夜着凉,亲手脱下来、又亲手披在他身上的外袍,那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容不得一丝玷污。

    若那一夜没有这点执念,恐怕已经失了控,想来也觉好笑,偏偏是这么个奇怪又偏执的念头,如一条堤坝,把理智牢牢圈在围栏之内。

    至于曾如何拷问那群黑衣人,如何写下纸上人名、这些人又做了什么,统统记不得了,这一重细节却不敢透露给林故渊,胡乱编了些话掩饰过去。

    林故渊望着纸条上的血字,皱眉道:“纸上共写了四个人名字,除了泰山派掌门周誉青、已经投靠了聂琪的太湖水寨朱九万、那个什么太行山辛止谋——那人我们在少室山见过,是朱九万旧交,也是个贪功诿过的小人,大约是被朱九万拉下了水。还有个叫张黎的,此人是谁,我倒是没听说过。()?()”

    谢离摇摇头:“不认识。(s)?()”

    谢离混迹江湖多年,少有他不认识的人物,两人俱感疑惑,思索一阵未果,林故渊将纸条折好,仔细收回袖中,轻道:“先放一放,回头再议。()?()”

    那魁梧汉子听他俩多次谈及自家掌门周誉青,语气颇为轻蔑,已感不快,又听他们一口一个魔教如何,终于琢磨出了滋味,呸道:“你们少含血喷人!谁不知我们泰山派光明磊落?倒是你们昆仑山,出了个勾结魔教的武林败类,我们、我们夜进昆仑山,便是要替武林同道向你们讨个说法!?(小#?说)?[(.)]⒐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又来这套说辞,你们说的不累,我听得也累了。”林故渊又气又想笑,“你们乔装成魔教党徒,跟魔教圣金堂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天地生宫,险些连我们掌门都折在你们手里——你们串通魔教谋害同盟,已是铁证如山,还有什么话说?”

    那汉子赤红着脸,大吼一声放屁,当即撺拳拢袖,举着小山似的拳头冲林故渊砸来,林故渊暗道一声冥顽不灵,矮身从他袖底穿身而过,以手为刀,举手往他颈侧大力一劈,趁那汉子踉跄不稳,嗖的拔出剑来,剑尖指他胸口,低喝道:“再动一下,我一剑把你戳个窟窿。”

    又看向谢离,奇道:“板上钉钉的事,口供却对不上,这可稀奇了,若不是他们与魔教串通勾结,害我昆仑山,祝无心开天眼了不成?”

    那汉子怒不可遏,只恨不能从双眼射出钉来,谢离审视那汉子脸上神情,沉吟道:“只怕另有玄机。”

    说罢放松了双肩,搬了张椅子咣当往那汉子面前一放,分腿坐下,将两臂搁在椅背上,支起下巴,歪头笑道:“你们泰山派磊不磊落我不知道,我瞧你倒是个耿直磊落的豪杰,一个自诩豪杰英烈的好汉,整日把自己关在婊|子屋里,战战兢兢靠女人保护,滋味不好受吧?”

    那汉子低头不语,表情却现出一丝动摇。

    谢离说了句饿了,端起桌上的鸡蛋面,稀里哗啦吃了大半碗,见那汉子眉目阴沉,将筷子一搁,又笑道:“那么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双牛似的大眼,看得人心里怪害怕的,我老实跟你说了吧,你们掌门勾结魔教圣金堂左使,你们在前面放火烧山,他们魔教趁机在后山屠杀昆仑派弟子,这事你可知道?”

    那汉子立即喝道:“胡说!”

    谢离弯下眉毛,两手捧心,做出一副无辜样子:“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你不也早有疑惑?无论你们掌门如何煽动鼓舞,你若真心以为办的是磊落事,何苦躲在这里心惊胆战?何苦整日疑心别人要来杀你灭口?你心知肚明,这一趟的事不可对人言,若泄露出去,你们泰山派的声誉也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