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筹备之一

作品:《下山

    林故渊的声音从暗处幽幽传来,咬牙切齿的带着一点冷冰冰的恨:“你这样……就不怕我跑了?”

    谢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松弛双肩,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唇边的笑痕更深:“这话说的有趣,腿长在你身上,凭你的身手和性情,你想跑,我怕有什么用?我能管得住么?”

    林故渊尴尬而失望,心一下子冷了,肺腑里憋着火,待要发作又找不到理由——放不下师门的是他,不肯妥协的是他,谢离伸出手,不肯接的还是他自己,他是自作自受,可连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他对谢离无愧无心,对叔伯同门无愧于心,再难也没违背过心中道义,唯一舍得往死里逼的也只有他自己,怎么就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手心被汗浸得滑腻腻的,他死死抓着那烛台冰凉的底座,从牙缝里挤话:“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先前你怎样对我,现在又怎样——我这人又无趣又死板,不像那些姑娘小姐美貌温柔,武功也不如你,如今更是声名狼藉,全武林谁不知道林故渊是无处立身的昆仑弃徒?谁不知道我和魔教不清不楚?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坐上令主的位置,我们之间更是如隔天堑,你若腻了,现在大可直说,我没什么舍不下的。”

    谢离被他呛得哑然失笑:“先前还好好的,一顿饭的工夫就翻脸,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听到最后,眸光一凛,冷笑道:“嗨,可不么,你是没什么舍不下的。”

    林故渊将烛台往楼梯栏杆重重一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留下一条冷硬潇洒的背影,谢离却又回过神来,笑嘻嘻的上前追他,拉着袖子往回扯:“别生气被生气,生着气睡觉要胃痛的。”

    他看林故渊面色转缓,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是真觉得对你不起,你肯为我告罪师门,有这样一份情义在,我哪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经你应允便无礼轻薄?只是我这人缺乏管教,一向放纵惯了,怕再冒犯了你,我们还是各睡各的吧。”

    林故渊鼻里涌上些酸苦滋味,明知谢离体恤自己,可不知为何,心里比方才还要失落委屈。

    谢离扶着他的肩膀,待要再哄他,忽觉心口滞闷烦恶,身体各处隐隐作痛,歃血术的反噬又有发作势头,算了算时辰,估摸易临风也该来了,便放了手,长长叹了口气:“我不怕你跑了,故渊,说实话,我恨不得你赶快舍了我,远远的跑开,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看也懒得回头看一眼,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回昆仑山做个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从此一生无忧无惧,我才高兴。”

    他转头望着暗处,声音愈低:“我真想再不理你,或者做些坏事让你对我死心绝望,可是要惹你难过,我又狠不下心。”

    林故渊听他话语中大有灰颓之意,不悦情绪散了多半,抿着嘴唇道:“你这话说的,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谢离嘻嘻一笑:“呸,少在这空口白牙的咒你爹爹。”想了想,又缓缓道:“我能把你从昆仑抢出来,也自信有本事把你捆在身边,可那有什么趣儿?你终身深陷自责内疚,一听见‘昆仑派’三字,

    心中就痛如刀绞,你看见正邪两道刀剑相向,却不知该偏帮谁,你的师兄弟成了万古流芳的大侠被世人称颂,你却要隐居避世,即便武功大成,也只能换来别人叫你一声‘老邪’、‘老怪’,人人对你敬而远之,慢慢当个离经叛道的老酒鬼,故渊,这些我们魔教能引以为豪,但你呢?你和我们终究不一样……我只盼你诸事顺遂,一生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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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太大,人太卑弱,我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左思右想,还是你说得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和倾慕,说到底,不过‘成全’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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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故渊用袖子飞快一擦眼睛,生怕在他面前失了控,不敢细想这番话的意味,也不敢再逗留半刻,逃似的大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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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过得又不怎么痛快,林故渊睡不安宁,回想昨夜酒醉任性,惹得两人失了和气,心一横,起了个大早,趁露水未晞就出了门,知道那人舌刁嘴馋,几样好吃的便能被哄的心花怒放,便在街上买了好些粥、酱菜和肉包子等吃食,端了去找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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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却是他头次主动示好,心里既羞涩又忐忑,一向光明磊落的白衣侠士,站在门外连举了三次手,吞了好些遍口水,下了无数次决心,终于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不想半天无人应答,那门没锁,伸手一推就开了,进门看见的却是易临风,跟谢离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易临风昨夜护送江如月一行,早与二人分道而行,林故渊怎么也想不通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赤着膀子,枕着谢离一条手臂,屁股朝天呼呼大睡,后背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青紫瘀痕。

    那单人床榻虽不算窄小,奈何躺了两个大男人,手脚叠在一起,卧房门窗紧闭,天光昏暗,怎么看都是一副酒后乱性的糜乱场景。

    林故渊因为谢离近段时间的疏远而格外敏感,顿时急怒交加,将托盘咣当往桌上一砸,二人醒来一看见是他,吓得头发倒竖,易临风抱膝缩成团蹭蹭往后退,口水都没擦干净,连蹦带跳的翻下床穿衣服,谢离绿着脸追在林故渊屁股后头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那回事,我们是久不见面,喝了点酒,赌了两把,没别的事,真没别的事!”

    两个当世绝顶高手,狼狈的像被端了老巢的耗子。

    林故渊气急败坏的踢翻了一把椅子;“喝了点酒?赌了两把?酒坛呢,筛盅呢,骰子呢?”

    谢离拿不出凭据,林故渊气得眼角通红:“你昨晚说要做些坏事让我死心绝望,原来是为这丑事找借口,你、你这不知廉耻的妖人,我真小看了你!”

    他多年清醒克制,情绪少有波动,不知如何平息也不知如何宣泄这股怒气,直僵僵地站在原地,沿小臂爆起一排青筋,活像个闷在罐子里的火炮,一口气上不来,憋得嘴唇发紫。

    易临风还记得曾用一颗假毒/药骗他的事,哪里敢惹他?扑通一声就给谢离跪下了,抱着他的大腿呻|吟:“你快说,你倒是说啊!我是要娶老婆的人,我的名誉,我的清白,全毁在你手里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手底下怎么有你这么个废物!

    ”谢离听他越描越黑()?(),

    急得直翻白眼()?(),

    这事确实不能明说(s)?(),

    昨夜易临风帮他输送真气来克制歃血术?[(.)]?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反噬之势忽遇阻碍,弑杀念头更为暴虐,二人找了座荒僻山头打了一架,天亮才精疲力竭的回来歇下,因此才有了今晨的闹剧。

    林故渊拔腿就走,谢离甩开易临风,跟在后面一路追一路赔罪,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半口饭没吃上,反而口干舌燥的险些磨破了嘴皮子。

    好不容易哄了林故渊回来,只见卧房一片狼藉,易临风那厮早已溜之大吉,连个影子都找不着了。

    易临风和江如月浓情蜜意,林故渊也不是真相信他俩有什么不堪,只是为着谢离不肯陪自己,转头却跟别人彻夜聊天憋着股火,折腾的谢离赌咒发誓赔了半天不是,冷着一张脸,别别扭扭的也就作罢了。

    江如月等人尚需时间准备,为了缓和关系,谢离拉着林故渊在城中闲逛半日,找了家酒馆叫了吃食,温了一壶酒,边等饭菜一道道上桌,边凭栏眺望,不料歇息了没多久,便在街上看见了熟人。

    五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前面三个身着白衣,后面两个身着天青色道袍,背着剑和包袱,面带倦容,在酒馆门口跟店里伙计吵吵嚷嚷。

    正是闻怀瑾、卓春眠、陆丘山一行,两个绿衣弟子却不甚熟识。

    林故渊端着酒盏忘了喝,轻皱眉头:“真是他们?”

    卓春眠拉住端菜伙计,喋喋不休的问道:“有没有看到两个相貌不凡的公子,一个穿白、一个穿黑,大约有这么高,穿白衣服的约么二十上下年纪,带着剑,穿黑衣的空着手……”他边问边使劲往高处比划,卓春眠哪里都生的好,唯独个子矮些,一身规整道袍,袖着手时活像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嫩春笋,一双温柔敦厚的黑眼睛总是汪着水,润泽的嘴唇仿佛擦了胭脂,若是眉心点上朱砂,比那画里的观音还称得上慈眉善目。

    酒馆生意甚好,那店小二两手分别举着沉甸甸的大瓷盘,挺着身往人堆里挤,见他们不像来吃饭的模样,端着菜盘敷衍道:“没见过,没见过。”又道:“麻烦让一让,挡着后面的客人了!”

    卓春眠在昆仑山里待久了,于人情世故不甚通达,一时听不出别人话里的不耐烦,变换脚步截住那店小二的去路,不依不饶道:“他们也可能易容,那便是一个年轻清俊的少侠和一个面貌极丑的老驼子,不拘穿什么衣服吧,但其中一个必定拿了一把与我这把相仿的剑,你等一等——”说着便要拔剑。

    “一会老头一会少侠,一会黑的一会白的,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人?哎我说这位公子,我看你穿的体体面面,莫不是来找茬的吧?”

    那店小二哪有兴致等他掏剑比对,撞开卓春眠的肩膀要走,“去去,不吃饭别瞎耽误工夫,没看见我这还忙着?”

    “那我说的那两个人,你见过还是没见过?”

    那店小二阴欺负他年轻,阳怪气的尖着嗓子:“你这糊涂蛋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见过还是没见过——”

    闻怀瑾冷脸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卓春眠推到一边,从袖里掏出一锭光灿灿的银子往小二眼前一晃:“少狗眼看人低,你们这是什么破馆子,当大爷吃不起么?你看这是什么?”

    那伙计看见银子,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登时双眼放光:“哎我想想我想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两个人,几位公子里面请,我给诸位沏壶好茶,咱们慢慢说……”

    林故渊缩回脑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藕色衫子,噗嗤一笑:“幸好今天换了衣裳。”又对谢离道:“我猜的没错,昨夜在饭庄房顶听动静的果然是他们。”谢离微笑道:“你们昆仑山的家法还真是严,跑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

    林故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莫名有点恶作剧的快乐,谢离往窗外探着脖子,目送一行人进了酒馆正门,转头道:“要上来了,见不见?”林故渊轻轻道:“见了也说不清,拉拉扯扯的耽误工夫,江姑娘那边等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