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解毒之五

作品:《下山

    一吻轻而漫长,冰凉的嘴唇已经离开了他的皮肤,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林故渊半俯下身,侧脸离他极近,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气,谢离突然不扑腾了,好像被这一吻点中穴道,一动不动,低声道:“真是铁树开花了——”

    随着这一吻结束,他整个人换了气场,抬头望着林故渊清俊的脸,漆黑的眼仁倒映着他的影子,声音缓慢低沉:“肯定是哪个不要命的又跑去多话,功亏一篑,又把你招来了,欺负我躺久了,一个个的都不听话了。”

    林故渊淡淡道:“梅间雪都告诉我了。”

    他一副端和雅正的模样,不急不躁地扶谢离躺好,将被角往上拉了拉,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捂着,仍旧不放开,手指在他消瘦的手背轻轻游走,指尖微凉,轻道:“都是为了你好,他说你不肯吃药,他急得团团乱转,为什么?嗯?这么大的人了,跟大夫闹脾气?”

    那一声“嗯”语声上挑,真像是在哄因为药太苦不肯吃的孩子似的,脸却绷得死紧,满脸严厉之色,谢离被他哄的无奈,叹了口气:“故渊,我都这样了,横竖就是三五天的事,还能给你什么?你何必呢,年纪轻轻的正道少侠,放着大好前途不要,来跟我这种邪道魔头搅在一起,落不着人,落个坏名声——”

    林故渊干脆半跪在他床前,仰起脸,一直看进他乌沉沉的眼睛里:“你别说话,听我说。”

    “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只是从前对你有诸般误解,敢喜欢却不敢说,现在我都知道了,往后我们不绕圈子了,以后我疼你,爱你,宠着你,对你好,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谁敢说你一个不字,我跟他拼命……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证明给你看,行不行?”

    谢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听完他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寡淡,意兴阑珊的模样,慢慢伸出手,用中指关节在林故渊脸颊轻轻游走,道:“故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活吗?”

    林故渊轻轻点了点头。

    谢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道:“能陪你走这一段,我也快活的很,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你,你又那么好——”他做了个手势,阻止林故渊插话,仿佛极痛苦似的,蹙紧眉头,慢慢喘了口气,“能陪你走这一段,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还有人需要,已是快活至极。我现在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你还年轻,以后若遇上真正喜欢的人、不让你为难的人,不要错过——”

    林故渊看着他灰败的脸色,心中忽然涌出四个字“英雄末路”,只觉阵阵不祥,再也难以维持方才的镇定自若,反问道:“不要错过?”

    他一把抓住谢离的手,吻过他消瘦的手背,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竭力遏制嗓音中的颤抖:“你这乱人心神的左道妖邪,坏了别人的清修,一声不吭就想抛下我逃跑么?你让我在昆仑山当一辈子无知无觉的木头也就罢了,偏偏让我见了你,见了这江湖,尝过世间一等一的珍馐,再怎么忍得了清汤寡水?我心里有了你,再怎么看得上别人?你混

    蛋、你这混蛋、你毁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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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肺俱裂,眼含泪水,咬牙切齿地骂着人,语气却一声比一声爱昵,一声比一声不舍,仿佛身心都融化成水,臣服在这混蛋的欺负里,恨不得再被他欺负上千遍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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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如油煎,用尽浑身意志将翻滚的情绪压在心底,忍得浑身发抖,脸色更是一片煞白,谢离静静的看着他挣扎的模样,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算了,故渊,先前我一直避着你就是为了这个,歃血术的反噬治不好的,不过是拖时间,保住一条命也是废人一个,白白连累你伤心难过,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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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故渊把他的手拉到唇边,用冰凉的嘴唇反复亲吻,他太痛苦了,这痛苦不是来自失去谢离,而是心里有万千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倾诉,只觉自己像一桶点燃的火|药,只能在严严实实的铁桶里炸成千万块,他恨不得冲自己心窝痛快捅上一刀。半天才抖着嘴唇道:“我不难过,我高兴,你能陪我一天,我就高兴一天,多陪我一刻,我就高兴一刻,你若真有什么不测,我替你杀了红莲,立刻出家去当道士,反正我没了你,心便如死灰一般,再无半点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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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声坚定:“废人一个又如何?比你当谢驼子的时候差到哪去?丑也好、穷也好、有没有武功都好,我都喜欢,我保护你。”

    他抬起眼帘,望着谢离的脸,只见他瘦的颧骨凸出,眼眶深陷,心里更是疼痛,生平第一次知道想爱一个人的滋味,一切规矩桎梏都失去了作用,只想把那些平时连想一想都嫌污了耳朵的情话一股脑都说给他,来换他片刻欢悦。低低道:“谢离,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你——”

    “我不像你,我装的一无所求,可其实自私的很,你平日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少看了我一眼,我便辗转难眠,我口口声声说什么对错分明,可你不过摸了一下别人的手,我恨不得把那人的整条胳膊都砍下来,我心里这么脏,你却蠢的说我是一片好月色——”

    谢离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故渊——”

    林故渊摇头避开他,两只瘦长的手死死捂着脸:“我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虚伪,小心眼,我整天想跟你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让孟焦再三发作,让你伤成这样,我却装的道貌岸然,我不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寄予我厚望的师尊和众师叔,我、我、我只能逃回昆仑山……”

    “我管不住自己,日夜都在妄想,你要是谢阿丑就好了,要是那个丑驼子就好了,可你是魔尊啊,我怎么、怎么办——”

    他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一口气上不来,憋得脸色发青,谢离急忙伸手拉他:“好了,好了,傻子,你这青春年少的,要是跟个七老八十的老东西一样无欲无求,还有什么意思。”

    林故渊听他仍是避重就轻,愈发痛苦,双眼满是血丝,盯着他道:“我自私自利,既想要你陪我,又不想辜负师门,只想利用你对我的喜欢,让你迁就我……我现在都不奢望了,我只想让你活着,你怎样都好,喜不喜欢我都好,只要给我留一个念想——”

    谢离眼中含义不明()?(),

    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故渊怔了半晌()?(),

    突然像是灵光乍现()?(),

    着急忙慌的解衣裳?()?来?小_?说?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动作太快,没等谢离制止,已经把上衣小衣解了个干净,坦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胸膛:“我不会说话,但我是真心的,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孟焦之毒已然无碍,你要不要,我给你,你要怎么样都行——”

    他的身体劲瘦而有力,覆着一层匀称肌肉,被风一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一袭如烟如雾的白衫半遮半掩,倒是一副好风景。谢离给他气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恨道:“疯了吧小兄弟?我现在喝粥都难,要你什么啊?”

    林故渊呆呆的啊了一声,脸上一片通红,膝行两步,仰起一张端正清和的脸,明明是不动凡心的模样,说得却是最坦诚的话:“我可以用手……”

    他脸色更红,修长手指虚虚攥拳,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打量谢离:“你要是愿意,你不用动,我来。”

    他一向是一言九鼎,谢离吓得赶紧往后退,仿佛真感到一阵痛意袭来:“别别,你这人凶巴巴的,又如此不解风情,我怕被你弄死了。”

    林故渊跪在他床前,仍是一副献祭的样子,低垂眼睫一动不动,大有不应允就不罢休的架势。他本就是清雅若仙的出尘长相,衣衫皓如白雪,周身如同笼着一层薄薄雾霭,没勾动人的色心,倒让人觉得亵渎了他便折损了自己的福报。谢离被他弄得又无奈又想笑,强撑着从纱帐里探出上半身,替他把衣衫理了一理,皱起眉头,责备道:“堂堂昆仑弟子,像什么样子。”

    林故渊抬起头,迎着模模糊糊的日光,微启双唇,额头明亮,目光冷澈如星,一张脸却英悍淡漠,恍若先圣脚下的护鹤仙童。谢离其实并不太在意他的样貌,被此景打动,也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声:“漂亮。”

    沉吟片刻,问他:“你跟我在一起,不担心师门怪罪了,不顾忌师门了?”

    林故渊想了很久,久到谢离以为他要反悔,才慢慢开口:“顾忌,我蒙受昆仑山养育提携之恩,若昆仑派召唤,我随时愿为师门流尽最后一滴血。”

    谢离笑了笑,像是早知道他如此回答,上半身往后一缩。

    林故渊的视线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谢离,下山之前,我藏在正道之中,什么都不用自己想,只认准师尊为我铺就的一条路,可人不能被庇护一辈子,一辈子为别人的期待而活,我若藏在师尊羽翼庇护之下,当一只窝里的幼鸟,一生不敢探身去看,有什么意思?”

    他眼泛泪光,想起从小到大在昆仑山的桩桩件件,心中缱绻不舍,语气却不减冷毅:“以后我要自己走了,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眼江湖,用自己的脚丈量三山五岳,亲手解开心中万千困顿,是非明辨于心,与他人何干?”

    初见时那清冷孤高的白衣侠士,弯折一身铮铮傲骨,把谢离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神情肃穆,目光朦胧,缓缓低下头道:“……我愿意做你的信徒。”

    这话里竟有高山仰止的卑微和臣服,谢离巍然不动,生受了他这一礼,感喟他话里的不舍,

    沉默了好半晌,叹道:“傻子,你当初抛下我回昆仑,把我对人世最后一丝留恋都带走了,我也不甘心过,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成全你,可我费尽力气,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最后还是让你、让你——?()?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林故渊静静看他,轻道:“我这个人固执的很,不准别人替我做决断。()?()”

    无论谢离再如何劝说,竟是半点波澜不起,再不动摇一分,谢离沉思许久,叹了口气:“好。()?()”

    林故渊道:“你答应了?()?()”

    谢离本是万念俱灰,他和林故渊之间阻碍误会重重,并没抱太多相依相守的幻想,因此虽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却并没有生出怨恨之心,看他态度如此坚决,渐渐便心软了,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

    林故渊猛地抬头。

    谢离摇头道:“我只说答应服药,可歃血术反噬不是我能左右的,死与不死,我说了不算,能陪你多久也说不准,要是不小心死了,你可别觉得是我骗你,也别怪我言而无信。”

    他口吻甚为轻松,凡人最珍惜的性命,在他嘴里竟如儿戏一般,仿佛死这件事半点不足挂心,失信于人才真正令他苦恼。

    林故渊慢慢起身坐到他床边,朝他伸出手,想用指尖去碰他的脸,刚刚碰到,又像要反悔似的把手往回一抽,堪堪僵在半空。

    谢离笑了一笑,将他的手抓过来放在唇边,蜻蜓点水般来回亲吻,谑道:“亲过抱过,那事都做了八百遍,还害羞不成?”突然看见他指关节的伤势,皱眉道:“怎么弄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