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哂笑一声,“看着自己曾经的殊荣到了别人手里,你难道就没有半点不悦?如今整个帝京都瞧不起你,你倒还有兴致继续做陛下的臣子。曾经你对陛下做什么都行,现在却只能俯首称臣,当真是可笑啊。”
    确实可笑,身在李南淮身边的莫影无声地捏起了拳头,只见闻元洲白了他一眼。
    许久,李南淮才应声,道:“说完了?”
    闻元洲只是瞧着他,眼眸中毫无半点留情。李南淮道冷笑:“俯首称臣是因为先帝,先帝既然收了青甘,那我便是北明皇帝的臣子,不是谢熠秋的。而你口中的可笑,或许只是你觉得,毕竟这普天之下,除了我李南淮,有谁敢动手碰他?有谁——能尝到北明皇帝的滋味。”
    “李南淮!”
    李南淮笑出声,只是藐然一切地看着他,“我尝过便是玩过,玩过便丢弃,丢弃便是废物。我不要的东西,即便是天王老子,到了顾濯手里,也是别人玩剩下的垃圾。他肯要,那是他不挑,那垃圾肯归他,就是自贱。”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一样冲进闻元洲的耳朵里,将他心底一震。堂堂帝王竟被李南淮视作垃圾!
    “李南淮,你说这话,不怕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怕就不会在此与你多言。”
    这帝京之中的贵公子要么是沉静内敛,要么就是智勇双全,唯独闻元洲是帝京之中出了名的碎嘴子,方才在人群之中到处张扬李南淮的事,不就是他干的吗?
    李南淮若是真的怕,就不会对他讲这些话了。
    闻元洲哑口无言。谢熠秋自始至终对李南淮都是一种十分恍惚的感情,若说无爱了,任谁都不信,他不处死他,只是将人留在帝京,说明不想让他死。若说还有感情,却又一直冷着,转而去宠幸旁人。若是某些难听的话真的传到了谢熠秋的耳朵里,想必他也不会对李南淮做什么,更不会下死手,甚至会严查乱传流言的人。
    闻元洲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闻元洲悻悻笑,扯起缰绳欲走,“我猜你是觉得陛下有意为之,故意让你难看,好去求他?也就是说,你是在跟陛下硬刚,看谁先心软?那顾濯不过就是一个用来玩弄的工具?”
    李南淮只垂头一笑,这一笑,似乎暴露了所有藏在心底的心事,被面前这人看了个遍,只是他不说,也不会正面承认。
    “噢,”闻元洲扬起声调,微微挑眉,眉眼瞬间缓和了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你也小心着点,恃宠而骄的结果,往往是让别人捷足先登,凡事还是不要太自信。免得等旁人真的拿下了陛下的心,你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闻元洲一介凡夫俗子,理解不了两个男人能有什么感情,无非就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手足之情,没想到如今也算让他见识了一回。男女情爱之间出了问题不过是小吵大闹,亦或是纳妾填房,夫妻两人正面交谈,不管能不能合,都是显而易见的。这两个男子之间出了问题,特别是死要面子的世子爷,与傲睨万物的帝王。算计着一切,就连感情也是算计,动不动就是生与死。
    李南淮只是随便应了一句,“多谢。”
    “裴钱手底下养出来的人,多半都心性不好,我父亲尚且都不敢用,你若是还在意陛下,就该知道让顾濯多在陛下身边待一刻,就多一刻不安稳。”
    闻元洲将走未走的,惹恼了莫影。莫影还没等前去赶人,便见李南淮抬手,道:“你若是还不走,我这侍卫可是要打人了。”
    莫影面色如冰,当真是李南淮的侍卫,都是不近人情的货,闻元洲见状连忙扯绳,边笑边走。
    “殿下,此人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莫影道。
    “虽多,却无碍。不一定知道的越多越好,关键看他知道的是不是对的。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自以为对我了如指掌,却不知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而已。无证之词,他若是敢说出来,便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
    莫影一怔,“所以方才殿下与他所言……”
    “你觉得呢?”李南淮看了眼渐渐西移的太阳,沉声道:“想要的太多,容易回不了故土。父亲尸骸未泯,李氏遭受的残害与构陷,我都会一笔一笔全部讨回来。我对谢熠秋——”
    风声险些将他的声音吹散,却还是能听的清晰。
    “毫无感情可言,不过都是他自作多情。”
    风吹到了顾濯的衣领子里,让他打了个颤,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谢熠秋,开口问道:“陛下若是累了,臣便配陛下回去。”
    前面的人传来声音,“你是觉得朕身子孱弱,经不起这几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