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自己面前一片空寂。
    系统提示道:【识别宿主身处绝境, 已强行进入待机状态。】
    这系统不失为一个负责任的好系统, 但是也不能说顾濯身处绝境了,确切的说是他走入困顿了。
    按照他原计划, 只要他把李南淮送出帝京,让他在外养精蓄锐, 用不了多久, 他便能杀回帝京, 夺下龙椅。可事实上, 他却引着李南淮一同走进了一条左右为难、朝不保夕的路上,甚至让谢熠秋也岌岌可危。他想得太简单了,完全低估了裴钱的手段。
    一条笔直的路被走得弯弯绕绕,顾濯难免有些心灰意冷。本是一本极其简单的战神爽文,没想到竟变得乱七八糟,像是上天故意编排他。
    燥热与雷鸣侵扰着顾濯的神经,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一片血海,在波涛汹涌的热浪中,战船上的旗子被狂风撕碎。
    李南淮身上的玄色的轻甲看不清血色,却见周围的海面漂浮着一层肮脏的浮沫。刀锋一样的雨丝刮在李南淮的脸上,顾濯却感觉到一阵刺痛,嘴角竟有一丝血腥味。他看见李南淮面前一个陌生的面孔同样满身的血迹。
    “辜泽宽,你我虽为陛下朝臣,可即便是你死在了边郡,帝京也只会觉得你是死在了倭贼手里,就像当年你害死我父一样。”李南淮紧紧握刀。
    顾濯紧跟着手掌一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额上冒了汗,紧接着被天雷轰的一声惊醒,惊魂未定地盯着殿梁。
    耳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一只手从自己的掌中抽开。
    谢熠秋坐在床沿,若无其事地扭开脸。
    韩司尘刚刚收拾起来针灸的银针,立在一旁恭恭敬敬道:“玄师昏迷的这五日身子虚耗殆尽,需要先缓缓进些清淡食物,多加休息。”
    五日,他竟昏迷了五日。
    顾濯的思绪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海,不知为何,这梦境竟有一种切肤的真实感受,像是自己就身处那血海之中。
    谢熠秋叫御膳房早早备下了熬好的小粥,他不知顾濯何时会醒,只能时刻备着,凉了再热,热多了再重新熬新的。
    以往都只是昏迷个一天或是半天,这次竟昏迷了五天。
    顾濯的昏迷是突发的,是系统强制的,就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顾濯撑起身子,见谢熠秋拿着碗勺往自己嘴里送粥,看着他像是几日没合眼的面色,缓缓开口道:“陛下守在臣身边,多有操劳,臣自己来就是。”
    谢熠秋似是没听见他的话,将粥吹了吹,送进顾濯嘴里。“身子虚就老实待着。”
    顾濯哑口无言,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这个令人讨厌的人照顾,他舔了舔唇,淡淡道:“臣身子虚这种话,陛下可不能说。”
    谢熠秋不语,待碗见了底,才将下人都遣走,关了门窗。
    顾濯病重也不忘调侃一笑,“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陛下的目的太明显了。不过即便臣像陛下说的一样身子虚弱,还是会尽力满足陛下。”
    “你是在祭台昏倒的。”谢熠秋摆了衣袍坐下来,“朕已经将礼部尚书杀了,在城门悬首示众。”
    顾濯瞬时一怔,“礼部尚书,臣不曾与他相识。”
    “礼部修缮的祭台,朕已命人重新休整,人也全部换了下来。那群不长眼的东西让朕的顾玄师受此磨难,朕不会将此事轻轻放下。这两年朕不曾向皇家猎场送去活靶,如今他们既犯了杀头之罪,朕便给他们一个作练兵靶子的机会。”
    祭台被重新休整,也就是说谢熠秋可能已经知道了祭台有问题。顾濯渐渐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陛下尽管杀了他们。”
    谢熠秋神色漠然,淡淡扫视了一眼眼前之人,道:“你不觉得朕暴戾无情。”
    “无非是自保之举罢了,陛下不是为了臣,是为了自己。”
    “朕坐在这孤家寡人的位置上摇摇欲坠,周围皆是深渊,不得不多想。朕让帝京成了尸山血海,多少人对朕不满,可朕杀的全都是想要朕死的人。他们想让朕死,朕不得不还手,而后就会有更多人恨朕。朕这辈子逃不出去了,却还是心存侥幸。”
    有那么一天,谢熠秋的身边多了一个蛰伏在他身边的人,那人一定也是想要寻个机会杀了他的,可这三年之中,顾濯竟从未做过害过他的事。他像是在波涛之中抓住了一根浮木,还能苟活。
    “衡之,”谢熠秋唤了顾濯小字,“朕这一辈子恨天恨地,原以为玉衡能救朕走出困顿,朕把自己放低到了他的脚下,最后换来的是他在朕身上下蛊。朕知道有些事无法勉强,朕以为他能与朕假戏真做,可朕在他心里却只是皇帝,只是他尊敬的太子。世子与皇帝携手,压得住根基不稳的新朝,却终究是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