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新朝与旧臣的博弈,算是打了个平手。谢熠秋与李南淮两个人足以抗衡整个朝廷,他们玩弄权术,令百姓俯首,终成佳话。但这只是一场戏。谢熠秋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权者,因为他在里面掺杂了感情,他把李南淮逼得太紧,妄图霸占他。最后李南淮逃出皇权中心,不惜把自己的贞洁之身安上了药后失德的罪名,也是无奈之举。
    这是一场巨大的玩笑,一个皇帝对世子的单恋被抹上了嫉怨与仇恨,结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
    “玉衡利用朕成了满帝京最令人艳羡的世子爷。朕利用他有了李文弘在青甘的数万守边将士。”谢熠秋终于道出了这最复杂的关系中最简单的逻辑,“一切都是因利而合。朕在一开始的确是在利用你,朕重用你是为了让裴钱能放下戒心,不有所动作。难道你最开始不是在利用朕吗?”
    顾濯苍白的脸上一道恍然大悟忽闪而过,他犯了一个谢熠秋当初犯的错误,把利用当成了真心。
    他淡淡一笑,似是寻得了黑暗中的一条缝隙,还是忍不住过去看,明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光算不得什么。“一开始是利用,那现在呢?那陛下对李南淮呢?”
    “真心予朕者,朕以真心相付。金樽良将酒,不予卸甲人。”
    李南淮是良将,若是卸了甲被关在帝京,实在是可惜了。
    顾濯想要的回答,全然含在了这两句帝王之语中。
    阳神殿外来了人,把顾濯恍惚的思绪拉回现实。
    进来个小侍卫,看着脸熟,唤了一声“陛下,边郡急报!”顾濯寻思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个时常在谢熠秋身边的侍卫,不太引人注目,却十分忠诚。
    谢熠秋遣走了殿内外的人,却让这小侍卫进来了。谢熠秋抽出木匣子里的布条子,瞬时眉目紧蹙,将这条子丢给了顾濯。
    是个用血写成的狰狞的“李”字。
    “陛下……”这小侍卫看了一眼顾濯,犹疑了一下。
    谢熠秋道:“说。”
    “辜大帅在边郡海上遇袭,断了右臂,三千将士死在了海上。此书是辜大帅左手所写,快马送到陛下手中。”
    “辜泽宽呢?”
    “辜大帅被百里之内的援军救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顾濯不由地寒毛耸立,辜泽宽遭遇海战,险些亡命。他这布条用血写就的“李”字难道是想告诉谢熠秋——李南淮谋反!
    他竟有些神情恍惚了,刚才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情景不是梦,是自己在进入待机状态后系统让他看到的。
    事情已经到了谢熠秋耳朵里,小侍卫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意欲开口说什么,顾濯看到了,便道:“你还有话要说?”
    小侍卫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开了口,“玄师身边的韩侍卫知道属下过来,让属下顺便看看玄师是否还有大碍。属下见玄师醒了,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但是玄师这惨白的脸……属下实在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顾濯这次确实是严重了些,主要是看到的场景过于惨烈,以至于有了种自己身处战火之中的错觉,才一时没有和缓过来。
    他舒然一笑,“你只管告诉他,我已无碍。”
    小侍卫要退出去,放心道:“是。”
    “你是陛下的御前侍卫,我在冬猎时见过你,却从不知你叫什么。”
    小侍卫小心地看了一眼谢熠秋,才答道:“属下名叫司少仓,跟随陛下多年,曾与韩侍卫共事。属下一介小辈,不值得玄师记挂。”
    待司少仓出去,谢熠秋接过这“李”字,就着殿中的烛火烧了,隐约之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辜泽宽想借朕之手除掉李南淮。”
    顾濯道:“臣听到的却是……辜大帅在海上遇袭,是倭贼要杀他。而辜大帅带三千将士丧命,实在是有违陛下皇恩。”
    第50章
    八月十五, 天驾出宫,御马随驾,浩浩荡荡, 气势辉煌。
    帝京大道百姓清列两侧,目送天子,以及许久未同出宫的太后。
    中秋祭月并非每年都有,在北明, 四五年举行一次祈求个百姓和乐,四海昌平便足矣。在谢熠秋这一朝,上一次是在李南淮从临牧归来之后的一次, 从那之后百姓便十分相信北明皇帝离不开这位世子的辅佐。
    而在这一次, 身边的人换成了顾濯。人人都知道朝廷上有一个受人景仰的玄师, 当年李氏受难后, 北明便十分不安稳,黎民百姓在外受邻国侮辱, 在内受暴吏苛政, 经常过的十分艰苦, 虽是大国, 却已经烂了骨子。
    自从这位玄师到来, 似乎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一场冬猎,选拔出了不少才能, 顾濯在朝中换掉的一批迂腐官员,取而代之的是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