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没来得及披上外袍便疾步过去,只见一老妇人瘫倒在地上无声地哭泣,他急忙将人扶起来,闻到:“阿婆,这房子可是你家的?”
    老妇人不曾说话,旁边却有一位壮汉急忙道:“是她家的!她不会说话,里面还埋着阿叔呢!”
    一听里面埋着人,顾濯眼皮一跳,忙道:“韩承,江南!”
    一群人得了令,便急如风火地拿着手里的家伙拥了上去,用了不多久,便将那单薄的人挖了出来。
    顾濯屋里烧着熊熊的火,将里里外外都烧暖和了,他坐在上堂,静静等着医官给那面色苍白的老翁诊完了脉。
    医官跪在面前,道:“大人,那梁木重量极轻,压在身上也不会伤及肺腑。他受了些皮外伤,以及衣着单薄染了风寒,只要用了药便能好转。”
    韩承早早便将曹凉提进了屋里,正静静地跪在顾濯面前听话。
    顾濯道:“有劳医官,烦请再为阿婆看看是否受了惊吓。”
    医官起了身,顾濯便端起茶盏审视一般打量着曹凉,只见他丝毫不慌乱,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曹庄主,今日之事,只得麻烦你了。房屋坍塌对这些庄户来说并非小事,如今天气严寒,总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受冻,还请庄主多派些人将这些房屋尽快修缮,以及为他们找好地方暂时居住。”
    曹凉客气地点了点头,“这本就是草民的分内之事,草民定当尽心竭力。”
    顾濯道:“本官还想多问几句,这些房子是经由谁人之手建造的?已过多少年份?”
    “都是当年庄子里的壮丁一起建的,都是自己人,定然都是用心的。”
    “他放屁!”门外闯进一个人,正是方才替阿婆说话的那个壮汉,他一进门便怒气冲冲立在曹凉跟前,道:“大人!这些房子最开始确实是庄子里的人建的,不过用不用心可就另说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曹凉,“当年你私藏了多少银钱!硬生生将建房的银钱缩减了大半,最后让庄户们只能住杨木草房!晴日里还好,一到雨天雪天,杨木便受了潮,轻易就会变形,经不住风吹雨打,更经不住雪压!你们这些中饱私囊的东西,丝毫不顾及庄户的死活!”
    曹凉冷着脸,威胁一般的眼神盯着他,“大人面前,可是要说实话的。蛮子,你想好了再说话。”
    蛮子粗喘着气,“大人面前,你还敢如此嚣张。你别以为阿叔现在还没醒来,阿婶当初被你毒哑说不了话,你就能随意扯谎。大人有眼睛,能看得见,你给我们住的是什么房子,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你敢在大人面前说吗?”
    曹凉立刻义正言辞,道:“大人,龙乾庄园本就如此,就连草民过的也是这种日子!并非是草民有意苛待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收成,三百户人家都张着嘴等草民喂养,草民也是有心无力啊!”
    蛮子轻笑一声,“你平日里张扬跋扈,富贵滔天,现在倒是装起了乞丐,委屈上了!”
    顾濯神色阴沉,道:“龙乾庄园确实困苦,本官所见所闻足以证明。本官虽是来查账的,但也不能视庄户的困苦而不见。”他偏头扶额,“曹庄主,本官吩咐你的事,即刻准备去做,切勿耽搁。”
    曹凉起了身,拱手道:“草民遵命。”转身之际,一副阴鸷的眼神从蛮子脸上划过去。
    蛮子瞬间憋了一股气,捏着拳头,道:“顾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我本以为顾大人是心善之人,原来竟与他们是一样的!”
    蛮子快步走近床边,扶起阿婆,道:“阿婶,将阿叔移到我那里吧?咱们不待在这个脏地方。”
    阿婆满目苍凉,无声地哽咽了一下,胡乱地点点头。
    顾濯起了身,道:“韩承,好生照看着他们。”随后出了门。
    远处不知哪里冒着黑烟,顾濯负手缓步抬头看了一眼,叫上了安江南等人,道:“铁锹先别丢下。”
    那着了火的房子也是木头做的,只是绝对不是像庄户们一样容易坍塌的杨木,顾濯一过去,迎面便撞上了正呼嚎着救火的曹凉。
    这是曹凉的房子,顾濯佯装急忙派人救火的样子,锦衣卫还没歇息好,便又开始干活了,似乎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是一点用也没有,只成天跟着顾濯干活了。
    不过这次火势看起来不小,实则都是在外围烧的,里面倒是没什么损失。曹凉见着顾濯,甚是欣喜,急忙过来道谢,顾濯笑着相迎,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曹凉忽然倒在了地上,迎面是此木站在曹凉身后,随手将一个木头棒子一丢,合掌道:“阿弥陀佛。”
    顾濯轻笑着瞧了此木一眼,观赏着渐渐消下去的火,道:“你这放火的手法可是精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