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扑灭了火,被融化的雪染了一身泥,随后就着手上的泥巴几个人一人一条腿提着曹凉便走了。
    曹凉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顾濯的屋里,只是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地上铺着的草席。他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一阵头昏脑胀,只觉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了。
    顾濯见他醒了,神色悠然道:“曹庄主家里怎么无缘无故着了火啊?不过本官已经帮你扑灭了。”
    曹凉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有几分不清醒地道:“草民多谢大人!”
    顾濯往后倚靠在椅子上,冷冷地一抬手,两个实木大箱子轰的一声落在曹凉面前。
    曹凉瞬间脊背发凉,如鲠在喉。
    “既然曹庄主这么有钱,何不拿出来替庄户修缮房屋?”
    “草……草民本就是打算回家取钱替他们修房子!”
    顾濯起了身,一脚踢翻里面的东西,只见白花花的银子里掺杂着一摞摞厚重的纸,瞬间倒了一地。
    顾濯蹲下身俯视着他,道:“曹庄主腰缠万贯啊!竟连本官都望尘莫及。这些加起来,抵得上一个京官数十年的俸禄了吧?曹庄主都是自己赚出来的吗?何不同本官说说是怎么赚的,本官也想做一次曹庄主的后生。”
    曹凉被顾濯盯地竖了汗毛,面色难看,道:“朝廷命官,竟私闯民宅,盗取钱财!”
    “本官奉旨行事,一言一行皆是受了陛下之令!”顾濯起身一脚将人踹出两米远,“曹庄主既然还有力气对着本官大喊大叫,那便是身子无碍了,受本官一脚也出不了人命。”
    曹凉艰难爬起,目眦欲裂,却被锦衣卫死死地按在地上。
    顾濯道:“你说庄子收成不好,百姓贫苦不干你事,但据本官所知,田地并无干旱或水涝,近些年也没有过蝗灾。你说钱财不足,庄户们的房子用不起好的材料,可你的房子被火烧了一遭还好好地立着。他们吃穿不起,你却是吃穿不愁。你倒是会做小伏地在本官面前装了许久。”
    “我虽为庄主,却也是庄户!何来你口中这般风光!若当真风光,何不入帝京为官,如你这般随意办案,构陷良民!”
    顾濯冷了他一眼,拿起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握在手里,道:“这些可都是庄户们的卖身契?你手握他们的命根子,自然是风光!他们若不服从你,你便领着人随意打骂,若说了什么你听不中的话,你便将人毒哑,哪里不够风光!你管着三百户人家,恰如皇帝啊。”
    顾濯屋里的炭火灭了,敞着门,钻着凉风。门外站满了庄户。
    “帝京怎是你这般蠕虫可随意沾染的?若为官者如你这般,帝京便是烂了。”
    曹凉笑出声,“大人竟觉得帝京为官者是干净的吗?比起我这点东西,你们才是让我过犹不及啊!楯州本是北明粮仓,这些年被你们这些‘清官’搜刮的还不够吗?龙乾庄园本就是裴总管手中的,他便可以随意拿这里与旁人做交易,他虽死,可交易还在,他们便能肆无忌惮地搜刮!何止庄户们是穷苦的,整个楯州都是如此。顾大人,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改变这里吗?”
    “楯州被搜刮,你的腰包可是鼓鼓的。与别人做交易的怕不只是裴钱,还有你。”
    曹凉挣扎着,锦衣卫便直接拔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瞬间冒了冷汗。
    “顾大人,你并非一直待在此处,总有离开的那一天。你若敢动我,自会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这些庄户们还有卖身契,死上多少都无所谓,只怕楯州的地不够堆放他们的尸骨!”
    顾濯看了一眼门外众人,使了个眼色令锦衣卫将人押了出去。
    此时已是黄昏,融化的雪被踩出泥泞的水坑,曹凉被按着跪在水坑里。
    寒风刺骨,顾濯拿出地契,道:“龙乾庄园已归本官,所有事务皆有本官裁决。包括你们的生死。”
    曹凉忽然怔住了身子,忽然挣扎起来,“龙乾庄园是裴氏产业!如何会成了你顾氏的!”
    这是顾濯当初在金庙中得来的,出了龙乾庄园,更有遍布北明的产业,只等一个一个都全都收回手中。
    “裴氏已死,乃谋逆之罪,若你还要拿裴氏说话,本官难保你性命。”
    “与庄子相关的并非只有裴氏,更有无数世家大族!庄子到你手,你便能高枕无忧吗?”
    “高枕无忧?”顾濯哼笑着,“本官何时说过要高枕无忧?庄子牵扯多少人,本官便揪出多少人,斩杀多少人。”
    锦衣卫将屋里装着庄户们卖身契的箱子抬出来,当着所有庄户的面,顾濯接过火把,丢进了箱子里。摇曳的火光倏然冲上来,在他面前燃烧旺盛,映着天边云后落日的一片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