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忿忿地将碗放下,道:“竟是那州丞要害死咱们!还害的主子伤了!”
    顾濯右手端起碗喝了一口,“你主子砍了他一只手。”
    “一只手算什么?要了他一条命也不为过。主子早就知道曹凉是受了他的指使,还陪他演了这许久已然是足够了。”
    韩承道:“若非陪着他演,便找不到他藏粮食的地方,更没法让他与其他各州反目,惹他黔驴技穷。”
    误之道:“可朝廷迟早知道,主子砍了楯州的州丞,收了所有粮食。主子若是将所有粮食上交朝廷,陛下自然会替主子遮掩,那便不成问题,可若……”
    顾濯道:“我并未打算给朝廷。”
    “没打算给?那这可是……谋逆!”误之惊了,他急忙压低嗓音,“不只是陛下,还有朝中其他官员,皆会想尽办法治主子的谋逆之罪啊!”
    顾濯从一开始便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也知自己已经沦为李南淮的弃子了,回帝京难逃一死,留守楯州也是难逃一死。若是不必谋反,他大可如裴钱一样做个手握边疆兵权的权臣,足以威胁所有人便可,那便可保他日后不用成为吊死恶鬼。
    门外有人敲门,顾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摆摆手让误之和韩承都出去了。
    顾濯露着肩上的伤,半卧在床上,见人进来,道:“叶公子大驾光临,恕本官身上有伤,不能起身相迎了。”
    谢熠秋坐下来,将东西放在桌上,道:“这是军中专用来治伤的金疮药,是舜秦王托我送来的。”
    顾濯淡淡看了一眼,疑惑道:“舜秦王?”
    顾濯细想了一番,舜秦王一贯与陈盛不对付,他虽贵为王爷,却好似平民,在楯州吃尽苦头讨不着一点好,甚至连粮食都不够用,这一切皆是拜陈盛所赐。如今顾濯也算替他出了口恶气,他做个人情,给顾濯送药倒是也不稀奇。
    “那便请公子替本官谢过王爷,本官来日自会亲自登门道谢。”
    谢熠秋道:“王爷说大人不必言谢,只需要赐他五百石粮食。”
    顾濯轻笑,“本官才刚将粮食拿到手,他便迫不及待了。这金疮药,本官怕是用不得了,叶公子不妨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去怕是不太好。”谢熠秋道:“况且,顾大人可是欠了王爷的人情,就算这药我拿回去了,这人情,顾大人该还的还是得还。”
    第84章
    说到“人情”二字, 顾濯便立刻明白了,昨夜谢熠秋带着人杀入州丞府,他手里的人便是舜秦王的人。那自然是欠了舜秦王的人情。
    不过顾濯也并非不想还这个人情。
    他打了个哈欠, “本官今日有些累了,叶公子若是还有其他事想商议,不妨改日再来。”
    “顾大人这是着急送客。”
    “也不是。”顾濯眉目含笑,挑逗一般看着谢熠秋, “本官要睡觉,叶公子想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官会觉得心里不安, 恐叶公子有所图谋——”
    谢熠秋不语, 沉了一口气, 只闻顾濯继续道:“本官这屋里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少了一样,本官都要怀疑到你的头上。”
    谢熠秋起了身, 转身便走, “那我便不多留了。”
    这时候却听身后之人疼的嘶了一声, 他又忙回头去看, 只见顾濯捂着肩头, 疼得直皱眉。
    谢熠秋道:“金疮药给你放在桌上了, 自己用便是。”
    顾濯低着头沉吟道:“真是臭没良心的,本官救你一命, 你竟这样打发我?”
    “顾大人这屋里值钱的东西太多,容不下我。我才是被顾大人打发出去的, 什么叫我打发你?”
    顾濯还一直住在当初曹凉给他安排的屋里, 这屋子本就破旧, 只差漏风了, 实在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这瓶金疮药了。
    顾濯硬生生被怼了回去,思索了一番,道:“本官怎么记得,本官这肩头的伤本不该在本官身上?应该在你身上才对。本官为你挡了一劫,你不仅不知感恩,反倒在此处跟我猖狂,这是何道理?”
    谢熠秋还一句话没说,顾濯便又捂着肩头长嘶了一声,好似马上就要疼死过去了,他口中喃喃:“白眼狼啊……”
    谢熠秋听不得顾濯咿咿呀呀的,又不似姑娘的细柔声音,听着难受,便道:“恕我不知,到底该如何做才算感恩。顾大人既然说我是白眼狼,我便不在此处碍了大人的眼了。”
    “本官想着你的心意也不能白白浪费,自然是要用上这金疮药,奈何自己根本没法用啊,你若当真有心,不该主动伸以援手吗?何必要等本官亲自说?”
    “你手下的人可不少,随便找一个来帮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