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楯州便能有天下,这是裴钱总结出的道理,顾濯只是拿来再用一次。
    “本官若是想有什么,便一定能亲手拿过来。这天下共主的位置,本官能送谁上去,便能拉谁下来。”
    “果真是裴氏的儿子!”
    顾濯养了一身的奸佞习性,耍聪明,设圈套,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好似奸臣了。
    “楯州本就是裴氏的产业,你身为裴氏义子,何需用抢啊!”陈盛道,“顾濯,你要,陈某便能给!你要与陈某同室操戈吗?!”
    顾濯从不想倚仗裴钱的名号,只觉得晦气。陈盛这样说,就是在点他,何须为李氏卖命?
    “州丞还觉得你我是一处的吗?”顾濯道,“楯州是北明的粮仓,可在你手中却成了滋养败类的地方。本官是要拿走你手里的粮食,却并非如你这般自损自耗。”
    “好!你如今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倒要看你今日如何出得了这扇门!”
    门外挂着竹编的灯笼,寒风一吹便发出簌簌的声响,顾濯阴着脸将刀拔出,其他人便瞬间受了惊,立刻拿刀冲过来。顾濯带来的人也非善类,大概不需要他多动手,自会有人替他收拾他们。
    顾濯道:“州丞私通其他各州,甚至私通西奴,为了给自己留有条后路,还藏了一支军队。如今你敢要本官的命,便是活活将自己逼上死路。”
    “生在楯州,本就是一条不归路!裴氏拿楯州做买卖,即便他已经死了,楯州却始终深受其害,其中牵扯甚广,并非谁能说了算的。就算你将我杀了,楯州的粮皆归于你手!你能左右得了谁?楯州该承受的照样要受着。”
    天色阴沉沉的,院子围墙上忽然多了许多人,个个手握弓箭。
    只闻院中冷箭飞射,无数血肉模糊的行尸走肉倒在融化的雪地里,泥泞又肮脏。
    陈盛瞪了眼,叫道:“给我拿下他!我要卸了他的胳膊,看他如何再握刀!”
    噌噌几声,顾濯拦下几刀。屋外鬼影重重,屋内杀作一片呼号。陈盛虽有本事,却到底是个文人,只得吹着胡子瞪着眼,使劲往后缩。
    锦衣卫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有顾濯在,更是能豁了性命。
    窗棂溅了血,一道人影在窗外忽闪过去,只见身上插着好几道箭,倒了下去。
    满屋的血腥味萦绕,顾濯从死去的尸体上将刀抽出来,缓缓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道:“本官这手臂怕是你没命拿。”
    陈盛慌忙往后逃,一不留神被一个尸体绊倒,便急忙趴着往后退。
    顾濯跨过成堆的尸体,提着刀,道:“你引诱本官去那粮仓,是为了让本官死在那里。本官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当真是该死。”
    “你!奸人!你与姓叶的一个盗我粮食,一个盗我军令!你们要反!我大可上书帝京,禀报陛下!”陈盛忽然一笑,“顾濯啊,你今日杀了我,明日便不能活着离开楯州!帝京的人马上就来了,西奴若知道楯州危亡,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周围各州都不会放过你!你杀了我,在哪里都做不成人了!”
    阴风吹开了房门,一具被扎成了筛子的尸体贴在门上倒了下去,顾濯的额上早已冒了汗,却忽然被这一阵风吹的清醒了些许。
    他缓缓望向院中站在一片血红中的公子,只见那公子缓步过来,道:“楯州早已毁在了你的手里。”
    陈盛喘着粗气,踉踉跄跄起了身,他手里艰难地提着从地上拾起的刀,大笑道:“真是蛇鼠一窝啊,姓叶的!你们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啊!”
    谢熠秋忽然轻蔑一笑,“这世上总有人要谋反,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坐稳天下之主的位置。天下人皆畏皇帝,真正臣服者却没有几个,否则也不会有党派林立,各自行蛀国之事。有人谋反是为了享天下福,有人谋反,是为令天下享福。若我为后者,你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巧言令色!”陈盛手里的刀猛然提起,踉跄了两步便凑近了谢熠秋的头颅。
    顾濯心脏猛地一顿,立刻到了谢熠秋的身前。来者刀落的快,他未来得及挡住,左肩生生挨了一刀。顾濯的额上忽然冒了青筋,下一刻,他猛地提刀抬手,一道滚烫的血流喷出去三尺远,一支握着刀柄的手臂顺着门外台阶滚了下去。
    顾濯若有若无地喘着,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俯视着陈盛,道:“连刀都端不住,你能砍谁?”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玄色衣服看不清他身上的血,却能看得见他肩上划破的衣衫往外冒着血,一道血色顺着手臂滑落指尖,粘稠地滴落。
    .
    屋内烧着炭火,误之冒着一身寒气,端着刚刚熬好的姜汤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