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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如琢+番外

    我听着他说,眉头跟着皱紧了,半晌不知道接什么。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昭戎的目光,时不时看我一会儿,似乎在小心翼翼注意着我的神情,仿佛等着万一我无法接受便立刻停下。
    我沉默地听着,除了皱眉最终决定什么也不接。我想,他大概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这次他停下了,可能今后也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类似内容了。
    说完他仿佛松了口气,我也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不必他再遮着光了。
    我忽然转头,问:“你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他蓦然间同我对上视线,许久没有回答。
    我沉默着垂下视线,没有同他对视下去。
    他在最后那片光亮里留了一小会儿,然后忽然跟上我的脚步,“不——”
    “人总是要死去的。”我打断他的话,“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失去生命在天虞山是常有的事,我还以为,只有天虞才那么残忍。”
    昭戎顺着我的话沉默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陆昭戎轻而缓的语调里藏着小心,低声问:“你失望了吗?”
    我脚步一顿,抬眼望去。
    他低垂着眉眼,安静的样子像即将西沉的红日,似乎不敢掀开眼睫看过来,扑面而来的胆怯几乎透进我心底,心口处忽如半片云堵在那里。
    轻薄的、微痒的、沁进心底凉意让人失神。
    “昭戎——”
    我回神时他就那么看着我,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来表达他的神色,但我好似就见了血红的残阳,一股浓郁的悲伤混合着瞧见绝景的惊喜骤然在那半片云里晕染开。
    并且越染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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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初识人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此前从来没有过。
    那一种复杂的,令人心中涨满的情绪带着不可抗力在发酵,以致我最终忘记了回答他的问题。
    我有些心神不宁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和他说话。
    我们跟着秦满进门,走了一整个回廊也没有见着什么人,这个秦满很显然也没有参与自己家的祭祖活动,反倒是家里人几乎一个不少地全去了。
    ——他家里好大啊。
    一条回廊能绕过一个院子,不算我没有看见的,单我们走过的就有三个回廊,另外瞧见的还有一条,长长的,迂回的。
    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房子建造得这样麻烦,但也乐得被如此宽厚地对待,烧水洗澡,有人服侍着穿衣,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候着。
    衣裳华贵,格调简单。兴许是祭祖节日的缘故,大家都穿的素净。
    屋子里摆着花色繁复的瓷瓶,外间和内间隔着一片珠帘,柱子上雕刻着美丽的图腾,就连窗子上也有细小的花纹。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
    好聪明,用木头的咬合做屋顶。
    我踏步站在房梁上面看,果然是咬合结构,排列整齐好看,描画着彩绘,往下看能俯瞰整个屋子,衣柜是木头做的,桌案是木头做的,床是木头做的,什么都是木头做的。
    这横在房顶上的大木头应该就是用来固定的。
    我思忖着跳下来,这上面要是藏个人,多半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秦满又叫人捎带了午饭送进屋里,说今日不宜宴请,改日再叙。
    我自然是一口没动的。
    我不会用木筷。
    而且这些东西能吃吗?被肢解的动物和揉碎的草木,看一眼就心里发毛。
    倒是那碗清粥香醇淡雅,我很喜欢。
    我一边不停地告诫自己入乡随俗,一边忍不住在想,昭戎会不会也在吃这些。
    过了晌午,城中又响起了一阵钟声,飞鸟哗哗啦啦惊起了一片,我盘腿坐在屋外的檐角上往外看,听见撩动人心的鸣叫。
    海边飞起的鸟像涌起的波浪,院中飞起的鸟心有余悸地落在我身旁。
    我看着远处的海面出神,从水面折射的光晕里仿佛藏着什么秘密,是和天空不一样的感觉。
    当飞鸟落下的时候,遥远的海面上起起伏伏地飘来一只小船,我瞧着那只船越来越近,隐约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个人。
    像是昭戎。
    ——我忽然被这个念头惊出一阵空白,心绪骤然混乱。
    当然必定不是昭戎。我们早便上了岸。但我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烁过他翘首以盼的神色,温柔耐心的笑容,平淡冷静的气度……
    这些景象愈来愈清晰时我克制地垂下眼,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袭白色的身影。
    陆昭戎不知道在下面站了多久,仰头看着我,任我一眼望去也毫不避讳,似乎坦坦然然。
    白色的衣裳将他眼角眉梢都添上了几分柔色,眼底潋滟的水光折射出风华,十月的风穿堂而过,吹皱了素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