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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容公子是好的,只不过一个是天上的鸟,一个是圈养的池鱼,这条路注定很艰难。
    灯青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眼里的潮气挤干。这么些年时运不齐,受人冷嘲热讽也够了,小姐难得真心高兴一回,不可以扫她的兴。
    “灯青,你帮我看看,我的发髻有没有乱?妆容……妆容可还相宜?”夏之秋整理着衣裳钗环,天光每暗一寸下来,便手忙脚乱一分。
    “好,都好着呢……”
    夏之秋抚着发髻和珠翠,有些局促:“早知如此,该在府内等着的,这里没有妆奁,我自己也看不到……”
    “小姐,那我扶你回去等吧,离容公子和江姑娘来还有一会儿呢!”
    “嗯……算了……还是算了……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在乎一时半刻的了……”
    夏之秋打定主意,又开始一步一步地在门前踱了起来。
    等啊等,黄昏一寸寸地谢,晚夜一瓣瓣地开,直至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垂悬天幕,清晖落在钗髻上,她忽然听闻见一声熟悉的呼唤,恍惚间转身回眸,惊见来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一如当初模样。
    “容公子……”她轻声应他,眸子里含着笑。那声音期期艾艾,如冬日的火苗。
    酒菜设在了后苑,临近那片澄澈的湖水,往上是明月,往下是白堤,人处其中,别有一番诗韵。
    世间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生于泥淖,有的长于清池,有的奔波于长夜,有的敬畏黎明。心若同是向自由蔓生,便也不拘于尘世的桎梏。
    三人坐于明月之下,言谈甚欢。提到了陈大人盼长生反受其害的事,提到了虔州发旱徒生内外城的事,也说到了桃源村意外之行和反间酷吏与七常的事,只是刺杀过程不足为外人道,恐生枝节,两人在同夏之秋提起时,也刻意说得隐晦了些,不以真实身份告知。
    听了许久,夏之秋一直笑得眉眼弯弯:“这个管事就是见主人常年不在眼前,狐假虎威,才敢搬得整个府上只剩下个空宅院,养活自己一家人。容公子,江姑娘,你们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真是精彩!”
    她忽的又轻叹了口气:“只不过可惜了,等主人家回来,你们做的好事,最后还是归到了那个管事的头上。”
    容悦笑了一笑:“反正我们借的也是他的势,功过什么的不要紧,保住了全府人的身家性命才是好结果。”
    夏之秋嫣然一笑,给容悦和江令桥添了杯酒:“还有那个反间计离心村霸与其手下喽啰的那一桩,也很精妙!不过要说最喜欢的,还是桃花源里亲如一家最为难得。我这辈子没去过几个地方,幼时虽见识过几处风土人情,如今也已经记不得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也想去水田插一插秧苗,听一听黄秀才说书,偷偷蹲在墙根下面听,给一群操心孩儿念书的大伯大婶们通风报信!”
    不知不觉,一桌酒菜已吃了近一个时辰。饭饱之后,三人便坐在湖边,望着水月相接,皎洁的月影被粼粼的湖水荡漾出层层叠叠的褶皱,一如江令桥此刻五味杂陈的心。
    她不想坐在夏之秋和容悦中间的!
    早上才同他大吵过一架,便是方才在桌前,两人的言行举止都十分拘束,慌得夏之秋直以为招待不周,连连劝他们自在些。整整一个时辰里,两人都没有什么言语和目光交流,偶尔交错,也连忙别过脸,转而殷切地同夏之秋攀谈,免得叫人看出端倪来。如今好不容易吃完酒了,用完饭了,幕天席地三个人对月酬情又算怎么回事?
    但是夏之秋不知情,从她的目光来看,这确实是最合适的排布,江令桥便也没说什么。
    可是一屁股坐在别人的红线上,叫有情人说话还得探头探脑,伸颈侧目,她怎么也不自在。幸而夏之秋很会照顾人,几乎是问容悦一句,又同她攀谈一会儿,不至于场面太冷清。
    晚风徐来,凉凉的,拂乱了江令桥的额发,也吹走了些许暑气,她撑坐起来,两手抱膝,出神地望着白堤之上那并不圆满的月亮。
    她不知道的是,来的路上容悦很想同她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一路静默地走着,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容悦担心她还在气头上,是迫于邀约不得不与他同行。
    她倒酒时垂着眸,夹菜时垂着眸,偶尔抬起头来,却不是看向自己。哪怕目光相交错,也总是立时转过去。
    某一刻,容悦觉得,桃源村的日子已经遥远得如同一个梦。
    起风了,凉凉的,吹走了踌躇,吹生了一丝悸动。他忽然很想握住江令桥的手,指节探出去,三寸,两寸,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