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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一步一顿地行至小院门前,她伸出手,缓缓打开了那扇深掩的柴扉。
    往事莫挂怀,故地莫重游。不想,不思,便无伤,无痛。
    门开了,却恍见容悦于门口伫立着,过堂微风撩起了他的衣摆和几缕发梢,他凝望着她,沉默地,怜惜地,似乎早有预料,长立于此等了她很久。
    目光在与他相对的那一刻,江令桥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在她还是个柔弱孩子的时候,神明就降临在了她背后,给予她希望、温暖和一个长足等待的理由。在那些脆弱伶俜的时刻,他曾伴于自己身侧;在过往无尽幽深的夜里,那个藏匿着舍利的香囊听见过她同他低声说的所有话。
    “阿秋……”容悦不知该如何给予慰藉,下意识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那声音听来隐忍而胆怯,江令桥鼻子一酸,奔上前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闷声哭了出来。
    她想哭很久了,在某个刀尖染血的瞬间,在某个万家灯火的良宵,在某个孑然一身的佳节,在某个踽踽独行的长夜。
    可是她不能,眼泪会让屠戮者兴奋,会让自己变得脆弱。幼年的她总是会在给伤口上药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哭是懦弱之人的表现,要想挣出一条命来,宁可流血,也绝不可轻易流泪。
    然而隐忍了这么多年,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容悦的怀里,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温床,抽噎着,没有顾忌,没有猜疑,只关于一场歉疚和祭奠。
    容悦明白她的苦楚,她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只不过是善于将心绪藏匿起来,不让旁人窥见半分,她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屠戮的怪物,她的恻隐之心不比自己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肩膀和衣襟,一只手来轻抚着她的头,另一手缓缓拍着她的背。
    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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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月白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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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长悬于梢头,生性清冷,静谧无言。八月的晚风是有几分凉爽意味的,它携着秋天里残存的几缕稻花香,撩动着清浅溪流里荡漾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击碎在嶙峋的礁石之上。
    容悦向燃起的火堆中添了几根树枝,试探地望了江令桥一眼,见没什么事,方才笑问:“心情好些了么?”
    江令桥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从喉咙里憋出个字来:“嗯……”
    “正好,”容悦拍了拍手中的木屑,道,“该秋后算账了吧?”
    “算什么账?”
    “自然是那些老掉牙的账!”他掰着手指跟她扯皮,“之前说得好听,说有事都会同我商量,如今这算什么?我若是没有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江令桥嗐声拍腿,恍然大悟道:“哎呀,忘记让冯落寒保密了……”
    容悦瞪大了眼:“哎!江令桥,你居然不思悔改,妄想伙同旁人一起瞒着我,你没有良心!”
    江令桥双手抱肘,直起腰来:“那我还不是看你胆子小,怕你一听到名字把魂都吓掉了,这才瞒着不告诉你,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胡说,我什么时候把魂吓掉了?你这是胡编乱造!”
    “那你说怎么办吧,”江令桥两手一摊,直接听天由命,“反正事情做完了,错误犯下了,木已成舟,变不回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咯。”
    “我不要你的命……”容悦的手搭在膝处,微微眯着眼睛看她,那眼神虽不似刀,却有些意味深长,掠过衣物,清风朗月般抚过她每一寸肌肤。
    江令桥忙将两手交叠护于身前,扬起下巴回瞪了他一眼。
    “江令桥……”
    她粗声粗气地应他:“干嘛?”
    容悦低下眼眸,沉沉地望着眼前那明亮温暖的火光。
    “这次你瞒了我,算你欠我一次情。日后若是我也有不得已的事瞒了你,你会原谅我么?”
    闻言,江令桥怔了怔,声音明显软了下来:“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话说得天真,容悦低头笑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目光与她相交融:“难道我的事……桩桩件件你都知道么?我的喜怒哀乐,恩怨纠葛,你全都清楚么?我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你全都明白么?”
    话里夹杂了他些许的私心,有嗔怒,有诘问,然而更多的是矛盾。他既希望她明白他的心意,却又害怕她因为明白了这份心意从此敬而远之。
    他看不透江令桥的心意,她似乎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可是,这样的喜欢太过微茫,只言片语中不可察,眉目神色中看不明,常常又让他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