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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她应该想到的,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容悦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巫溪又是天地之间唯一的魔,法力深不可测,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
    手不知按在了何处,沾染了满掌的血。江令桥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幸而还是有呼吸的,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放下一程了。
    “让他们好好歇息吧。”官稚立起身来,拂了拂身前的灰,“这些时日暂且居于此处,不会有人知晓的。”
    “这是哪里?”江令桥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官稚道:“鸿雁楼。”
    鸿雁楼?江令桥听说过此处,若说悲台是中都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那鸿雁楼便可谓是酒楼中的悲台。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我啊……”官稚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鸿雁楼的掌柜,我叫官稚。”
    “和你哥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听闻他有个好妹妹,却一直捂得严严实实。既然李善叶是我兄弟,那他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妹妹,叫我什么都好,就是别叫官大哥……”他谑浪笑敖地压低了声音,“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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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瞻云陟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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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在悠长的绪风河畔,江令桥寻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垂坐下来,一言未发。
    江氏灭门已有十年,今夜是他们的忌日。
    静水之上漂浮着数盏河灯,影影绰绰的烛光映着她的面庞,她一身素衣荆钗,沉默地将一盏又一盏河灯点燃,缓缓递送于流水之中。
    “爹,娘……”她的头抵于双膝之上,手轻轻拨弄着河水,语气里尽是疲惫,“你们过得还好么……”
    “这几日不太平,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们说,人怎么可以像我一样活得这么没心没肺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簌簌的夜风里显得无尽寂寥:“从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清醒,尽人事,听天命,庸庸碌碌地蹉跎完此生便足矣。这十年来,女儿从来没有,更不敢有什么奢求,每一个活着的日子里都在期盼着自己的死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时至今日,才蓦然发现自己是那个最没心没肺活着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弥漫起酸涩的潮气。
    前半生的她,纵使血流干了也不会哭一声。可是这些时日以来,眼眶总是不由自主地红,她好像不再是江令桥了。多愁善感,敬畏生死,这些都是刺客的大忌。
    可是,却又似乎更像最初之前的那个自己了。从前有个女孩活在和煦下,活在身边人的爱里。
    渐渐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河灯,随着涟漪与波纹一起微微翕动着。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于漆黑幽暗的夜里只是杯水车薪,可是于绪风河来说,于面前这片一眼便能望见尽头的河岸来说,整片天幕都是她的。
    天幕之中萤火疏离,所有的河灯都是她的星辰。她坐落在星汉之中,是长夜放牧的仙人。
    月明之下,暗夜之中,步履声浅浅。有人褪下伪装,一袭素衣素履,托着一盏未燃的河灯,缓缓行至星汉之中,于她身旁缄默地坐了下来。
    风贴面拂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样其实很好,两人作为彼此唯一的至亲,却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听一听对方的呼吸了。
    江令桥垂下眼眸,伸手擎起身边的一方蜡烛,倾烛点燃了他手里那盏黯淡的河灯。烛火亮起的那一刻,李善叶眉心也随之动容了一下。
    风淡淡地撩动着两人的衣袂,此刻无声胜有声。
    半晌,江令桥看着他将河灯郑重其事地放入流水之中,缓缓开口道:“所以九年前,兄长没有赶赴来约,是因为发现了蛊虫之事吗?”
    李善叶顿了顿,他想要向她解释清楚:“阿秋,你要相信,兄长绝不是成心想要瞒你的……实在是因为……因为……”
    李善叶向来是从容自若的,可唯有面对江令桥时,才会这般语无伦次,以至于千言万语梗塞喉间,不知从何说起。
    “是因为要保护我,对吗?”她看着他,替他把没有说尽的话说了下去。
    他浑身是伤,现已敷了药,衣衫一换便遮蔽下去眼不见为净了。只是额前也有伤,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麻布,叫人无可忽视。
    白色真是不好,人本就是重伤未愈,正是需要气色来糊弄旁人的时候,这样苍凉的白色,把病容衬得更惨淡了,让人看了心中哽咽。
    “你没有来便不来,我没有记恨你,可是为什么连同后来的日子都难见你一面……”
    这话堵在喉间多年了,江令桥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说出来,可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方知,有些东西已然成了心结,等到狠下心来拔除的时候,才发现它早已嵌入皮肉,每一寸根都与血脉相连,与躯体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