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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窃以为自己从不倚仗任何人,无需顾忌旁人的感受,踽踽独行,活到死的那一天为止。可如今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像个孩童一样被人一路搀扶着才走到今天,没有谋算没有忧虑,只盯着眼前事发牢骚,苦难都让身后人受了,便总会觉得自己当真是没用,该想的事情思之甚少,不该想的又整日杞人忧天……”
    她满目皆是思虑,说到此处时垂着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中无形的镣铐像是松了些,却仍旧将她整个人束缚其中,不得解脱。
    容悦看着她,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兄长那时说,有朝一日……他会亲自告诉你,我也想着此事由他来说更为妥当,并非刻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江令桥笑了笑,道,“心事心事,便是人心底里的事,正是因为人可以将所思所想埋藏于心,便是上天赋予了可以不坦诚的机会。换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于情理于道义都讲得通……”
    “不过……”说到这时,她忽然话锋一转,“算起来,你可又欠我一次了,说不定日后,我还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说到这里时,容悦的目光顿了一下,一股隐隐不安的感觉漫上心间。
    “怎么又欠了,上次不是已经扯平了吗?”
    江令桥倒是不急,慢条斯理地将一个东西扔在桌案上:“你再好好算算?”
    那东西很眼熟——容悦看着跌落在桌上的苌弘碧血,只觉得它在对自己谄笑,笑得又十分僵硬。
    他旁若无人地将它收了起来,而后默默端起药碗来一口饮尽。
    “诶?药居然不怎么苦,你……尝尝?”
    江令桥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眸光里意味深长。
    容悦放下药碗,妥协道:“还不是你一早就没打算让我与你同去,我便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苌弘碧血是灵器,与我也投缘,故而只消以血为契,将一缕元神存于苌弘碧血上便算功成。这样一来,不论你是去了天涯还是海角,也能第一时间寻到你……”
    他慢慢说着,江令桥细细听着。
    垂眸思量,若是他没有及时出现,自己或许真的已经远赴黄泉了。她不畏惧死,只是不喜欢一无所知地赴死。从来都说命数有注定,那一场死里逃生,正是因为心结未解遗憾犹存,阎王不许她死吗?
    “哦,原来是这样……”手指轻轻打在案桌上,她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容悦道:“你不知道?”
    “你这些下三滥的小伎俩,我怎么会清楚?”
    “怎么就称之为‘小伎俩’了?若我的是小伎俩,那你从前杀人又算什么?”
    “当然是大智慧,靠脑子的!你的啊……都是蛮力……蛮力而已……”
    “不对,你怎么知道是苌弘碧血的缘故?”
    “我不知道啊!主要嘛……也没旁的可以猜了,就诈一诈你,谁知道你竟然交代得这么利索……”
    秋菊正盛的时令,穿堂风里也总是携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闻来沁脾。风微微惊动鬓角和衣襟,天边鸿雁南飞,长鸣声声。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地笑出了声。
    此情此景,似乎叫人无端想起一句陈旧的俗语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笑意里藏着心照不宣,穿堂风过无痕,而留点点暗香浮动。
    罗绮斋深处,官稚正一手执剪,一手缓缓解开缠绕在李善叶腕间的伤布,心中有些忐忑。
    蛊虫这几日倒是安分,痛觉不似往日深重,伤布上也少如从前般一日三换,几乎不怎么渗出血来。今日更是云淡风轻,一整天了仍是干干净净的,伤口处未有痛感,倒是有几分酥酥麻麻的痒。
    李善叶心中忽地有一个猜想,却不敢高声语,唯恐与所想有差。那像是一个积年累月的救赎,让他夜行多年,终于得见一丝天光。
    一圈……两圈……三圈……
    官稚的手也不免有些颤抖,纵然李善叶没有宣之于口,但相识这么多年,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足以读出所有未了的含义。
    故而当最后一圈伤布揭开的时候,两个人心中的石头都在同一刻落了地。洁净无染的麻布上没有一点殷红的血渍,而从前血肉模糊的伤口,皮肉开始重新连结,愈合如新,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疤痕。那些还未来得及愈合之处,正安静地匍匐着三只通体晶莹如琉璃的红色蛊虫——
    红慈悲蛊成!
    八年,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李善叶定定地看着腕处的蛊虫,哑然失笑了一声。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自从阿秋以舍利水替手下魔侍除去体内的娘子煞后,一众人几乎全部从忘川谷回了相思门。这一番变故,让谷中戒备更加森严,几乎到了可怖的地步。听闻巫溪雷霆震怒,杀人泄愤。霞露壑下日夜哀鸣,忘川谷上下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自己更是早已成了巫溪的眼中钉肉中刺,原先想自己动手的想法也无疾而终了。况且此事难料,需若非亲眼所见,不能确定种蛊是否成功。极北苦寒之地还有没有红慈悲无人知晓,纵然找得到,也不知晓能不能将蛊养成,他唯一知道的是,没有下一个八年了,此事不敢赌,也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