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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他的眼神比冰凌更锐利更寒冷,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所有可以转圜的余地,薛中书的心颤了颤,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侵袭而来,从头到脚。
    而后看向薛云照的时候,那双眼眸里才有些许的和缓之色,楚藏问他:“薛大人此行有几成把握?”
    薛云照应道:“六成。”
    “六成……六成……”楚藏呢喃着,转而面呈天子,“陛下,薛大人习过骑射,读过兵书,也曾见识过沙场,且文臣转武将的例子不在少数,臣以为……或可一试。”
    “好!好!终于选定了!”皇帝喜出望外地拍了拍薛云照的臂膀,“薛爱卿,你尽管去,兵符给你,将士尽归你差遣,如若凯旋,朕必然替你加官进爵,大宴三日!”
    话音未落,堂下早有人窃窃私语,语气间尽是轻蔑与不齿。
    “将国运系在一个白面书生手里,真是可笑,可耻,可悲,可叹!”
    “高门竖子,不自量力……”
    楚藏听不过,怒喝道:“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尽管开口!朝廷难道指望着你们运筹帷幄,用唾沫星子把人淹死么!”
    话出,一时间死寂了下来。
    楚藏转而将长跪于地的薛云照拂了起来,郑重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薛大人,我便把此重任托付与你了。”
    皇帝也终于松了口气,哈哈笑道:“爱卿保重,得胜归来想要什么都许你,朕可盼着你凯旋啊!”
    薛云照缓缓露出一个凝滞的笑来:“好……”
    此行要去,更需活着回来,为天下人,也为一人,只有去了,胜了,才能斗胆奢求一个恩典。
    一个……天大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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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云尤雨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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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上逞了口舌之快,下了朝便要做好一切接踵而至的变数。
    薛中书眼前一黑,散朝之后气得没等薛云照,一个人出了宫门径直乘马车扬长而去,连一个小厮也没给他留,让他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回府。
    薛云照自知理亏,在回府的一整天里没有去薛父面前碍眼,而是乖巧地待到第二日,带着戒尺在饭桌面前负荆请罪。
    “爹,孩儿不孝,你打我吧……”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戒尺,缓缓高举过头顶。
    薛母没有说话,低头兀自吃着菜,事情的原委已然了熟于心。
    薛父抬眸看了薛云照一眼,道:“你现在可是陛下亲封的南征大将军,为民自荐鞭除蛮夷,谁敢说你有错?”
    薛云照身体微微前倾,态度很诚恳:“是我年轻气盛,是我一意孤行,爹,您失望也好,难过也罢,开弓没有回头箭,您若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吧——”
    薛父很生气,很难过,他站起身接过那把戒尺,凌空高高扬起,但最终,却还是在将要触及他后背的时候停了下来。
    薛云照向来是让人安心的,也从不让人操心,因为开蒙早,很小的时候便知晓何所为何所不为。从小到大,他从没受过一次责打,连骂也不曾挨过几句。
    薛父缓缓叹了口气,戒尺在他后背落下,却轻如点水,而后一拂袖,便被扔去了角落。
    “起来吧……我气你,但我不怪你。”
    薛云照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见薛母瞑目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敛祍起身。
    “满朝文武,如何也轮不到你个年纪轻轻的去流血拼命。你是新科状元,又刚刚擢升,若是不开口,没有一个人会将这种事推到你头上。云照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薛父一面说着,一面伸箸夹菜,可几下都夹空了,叹了口重气,索性将筷子直接搁下,坐着审视他。
    “可是爹,”薛云照道,“国之危亡系于匹夫之身,圣贤书里这样说,老师这样说,就连您从前也是这般同我说的,怎么到了如今,就全然不一样了呢?”
    薛中书沉默着没有应他,他在想什么薛云照也不知道,却只见母亲眉目深沉,心照不宣地攥紧了父亲的手。
    须臾,才见薛中书缓缓开口道:“这话何时都没有错,只是人都有私心,我和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盼着你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
    薛云照盛好饭,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但时局危难,国不稳,家又如何安稳呢?”
    “照儿啊……”薛中书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有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他的神色很复杂,像是走过半生,语气里都是岁月漫长,朝廷间的风雪,他伫立其间,无知无觉已经看了二十载。
    而这其中的年岁经历,如今的薛云照自是看不明了。父亲授予他的和光同尘,他听进去了,记在心里,却终究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