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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往事抽丝剥茧,经年的回忆被人从深柜中小心抱起,置于阳光之下暖暖地晾着。
    薛云照咽了口干沫,向一旁偏了偏身子,垂着目光没有看他们。
    薛母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眼眸湿润微红:“别人家的孩子或顽皮或忤逆,惹得家中双亲心神疲惫,照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恭谦有礼,明辨是非。那时人人都说我们将孩子教养得很好,我们却还嫌自家孩儿太过板正,一点没有孩子气,合起伙来捉弄他……呵!如今想来还像是昨日的事,一眨眼,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父亲……母亲……”汤腾起的热气熏红了薛云照的眼眶,他久久地坐着,忽的开口道,“孩儿不孝,你们还年轻,弃了我……弃了我再抚养一个吧……”
    一滴泪自薛母的眼眶骤然落下,她颤抖了一下,喉咙似是被棉花团团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来。薛中书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知有没有听到方才薛云照的话,只兀自看着夫人,缓缓说道——
    “记得,自然记得。妇人怀胎十月最是艰难,照儿在你腹中时最是不省心,常闹得你夜不安寝。害喜时什么也吃不下,时日过去又胃口大开,你那时爱吃酸的,半夜里哭着找我要三喜铺的酸乌梅,想吃到眼泪直流。我吓坏了,连夜套了车去敲人家铺子的门,幸而讨来了些。你欢欢喜喜地吃了,照儿也不闹了,这才安心睡下。可那一捧酸梅就吃了一颗,实在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儿存心折腾我们,怀胎的时候顽皮多了,像是将所有的小性子都用完,出世便知懂事乖巧了……”
    “生产那日最是惊险,稳婆说孩子的头脚倒过来了,闷死的危险极大。你生了足足一天一夜,人昏过去好几次,后来连叫嚷的力气也没了,第二日才在九死一生里听见这个小家伙的哭声。他那时那么小,才我的手臂那样长,却折磨得一屋子的人团团转,你见他第一眼便哭了,说丑得你心慌,让我拿远些。惹得稳婆哄笑开来,安慰说多养几日便好了。后来真叫她们说着了,我们的孩儿是探花之相,状元之才,中都无人不艳羡,呵,算是不枉从前一番心力交瘁了……”
    “爹……娘……是孩儿不孝……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不孝子,忘了我,再生一个孩子吧……”薛云照哽咽着,“他会比我好千百倍,不会让你们伤心难过……我,我对不住,你们……更对不起薛家列祖列宗……”
    眼中氤氲的泪水愈来愈沉,就快要蓄不住了,薛云照蓦然站起了身,转头向门外走去。
    “云照……”薛夫人唤住了他,声音嘶哑,“天大的事,我们全家人一起面对,好吗……”
    他的脚步骤然凝滞住,像是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绳羁绊住了他的心,再也走不动分毫。眼角的泪碎在风里,他转身屈膝跪了下来,衣袂飒飒随风,翻卷又落下,犹如一朵凋谢的荼靡花。
    “恕我不能……”薛云照的喉咙发紧,像生生咽了一把细碎的利刃,那眼底的湿红微微颤抖着。他看着父母双亲,抬手之间脱簪披发,青丝一缕缕垂落下来,在胸前,在身后,如一盏黑色的囚笼缠困着他。
    “薛氏子孙薛云照,年十八,愧受父母族亲教养,独断专行,忤逆不孝,德行有亏,伤损天良。今……自请辞出宗谱,死生不得再为薛氏族人,不涉薛门,不进薛祠,不入薛冢,飘零天地之间,生前身后无所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薛云照愧为薛氏子孙,今割发为证,前尘往事尽断,天长日远无关,自此为始,与薛家一刀两断……”
    他抬手挑起一缕头发,手起刀落间尽数断落,一根复一根,如秋叶般簌簌落下。
    幽静的屋中没有一丝声响,此间再没有言语,薛云照俯拜,额头深深点地,最后静默而长久地看了双亲最后一眼,起身义无反顾地走出了门。
    惨白的阳光落在身上,稍纵即逝,温暖得不真实。那一角决绝的背影,转过府宅的大门,便再也看不见了——永永远远地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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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篝火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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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地过,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平淡静好下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淮王居然在天子脚下起兵谋反了!
    如今天子年高而膝下无子,宗室又日渐凋零,接连逝去,只剩下淮王与承王两位王爷。淮王虽然庸庸碌碌,算不上顶聪明的人,可性格尚算敦和,身后子嗣又多,呼声一直很高。明眼人皆知淮王登基为帝指日可待,他却耐不住性子,居然在这节骨眼上起兵了!
    皇帝气极,在朝堂上破口骂了许久,东西更是砸了一地。楚藏静静地看着满地碎瓷,提醒他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兵镇压,莫要让水花成了气候而翻成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