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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

    “山高路远,风尘仆仆……我跋涉已久,途径宝地,可否舍我半碗清粥……”
    闻声,正低头盛粥的灯青心忽然一颤——那熟悉的声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抬起头,目光里氤氲着震惊,微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见到夏之秋的那一刻眼圈立时红了起来。她笑着,哭着,向故人迎面奔来,在这个深寒冷寂的季节,带着无尽的相思与怀念。
    夏之秋张开怀抱,与她紧紧相拥在一起。从灯青半大时来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们从未分别过这么久。她曾以为她永远离开了自己,以为从此阴阳两隔再不可见。功德累世,上苍慈悲,救了灯青,也救下了自己。
    深陷泥沼的人,甘于沉沦的人,有了可以呼吸的理由。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夏之秋抽泣着,紧紧抱着灯青不肯松手,她太害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梦醒之后,一切又会重新回到她害怕的样子。
    灯青或许也有话想要同她说,可她说不出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夏之秋听不出来,也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日那支锐利的簪子扎破了她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能够保下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其他。
    “不必说话了,免得伤口裂开。”灯青的颈间缠着白麻布,夏之秋握紧她的手,“你写下来,不急,我哪儿也不去,我陪着你。”
    灯青擦去眼泪点点头,她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以地为纸,以枯枝作笔,一笔一划地将近日来的经历告知于夏之秋。
    原来,那日白道一击看似凶险,却因为伤口偏差而存了一线生机。灯青失血过甚,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农户家,伤口被悉心医治过,只是永远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是白道救了她。
    他静立于棺材旁,犹如索命的厉鬼,却又是救命的神灵。虽然他仍然什么也不记得,面色依旧冷淡如冰,却没有听从楚藏斩草除根的命令。
    他记得,夏之秋曾说过,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不止一次。
    朋友——这于记忆匮乏的白道来说,是个无比贫乏的词。他从没拥有过朋友,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
    他拥有过的东西,唯有使命和杀戮。
    但他愿意相信夏之秋没有骗他,当看到棺椁中那个陌生女子的面容时,胸膛里涌现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异样感,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心口发麻,沉默地疼着。
    他不由地将手覆在胸口,那里与旁人都不一样,平静,冷漠,从未有过炽热的律动。
    没有心的人,为什么会有心疼的感觉?
    那是白道第一次违背楚藏的命令,在下葬时,他调换了棺椁,救下了尚有一丝气息的灯青。
    离别时,他看着她,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救她,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
    灯青看得出,他的眉目和声音是留存苦楚的。
    白道让她不要再回国师府,再入故地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救得了第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若贸然前去,遭殃的除了她,也会给夏之秋带去不幸。
    灯青沉默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夏之秋的安危却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伤好大半之后,她无处可去,在重回夏府的时候,偶然间寻到了夏之秋从前说留给她的东西。
    那是小姐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开始替她攒下的嫁妆,灯青认得那些东西,都是从前心里喜欢却没舍得买的,小姐一样一样全部替她存下了。
    那一日,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夏府哭了很久。
    后来,灯青在东乐街住了下来,变卖了夏之秋留给她的嫁妆,像小姐从前那样给贫苦人施粥,为她积德祈福。得闲时会回到昔日住过的夏府,扫扫落叶,随处一坐便是一整天。
    后来听闻国师府突逢大变,她也曾偷偷去看过一次,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还是去了。可是所有人都说夏之秋死了,再也没有了,她不相信,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姐的踪影,回来的路上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哑了的人,悲伤时总是更令人心碎。
    听完一切,夏之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评价白道才算贴切,她曾发自内心地恨着他,如今却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心生感念。因为他,自己成了孑孓而行的孤家寡人,可同样也正由于他,自己才免于独身一人的悲戚。
    沉思的时候,灯青指了指她——夏之秋明白,灯青想知道她的近况。
    是啊,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再见时却已面目全非,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才知晓的事,灯青如此,夏之秋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