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铖说不出所以然,挥手道:
    “没事,走吧走吧。”
    “走了。”
    沈泽兰转身,继续朝家走去,他很快回到家。
    沈家府邸从外看,还有大户人家的派头,推开大门进来,却是简素至极,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
    家中长辈都出门做事了,晚上才会回来。
    沈泽兰习惯了家中冷冷清清,他放好伞,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下挂在墙上的苍穹剑,坐在窗前擦剑。
    苍穹剑是他刚踏入修炼之门时,爹送给他的礼物,因寒气增强后,许久没用了。
    柔软布料擦完细长坚硬的剑身,沈泽兰站起身,来到一处宽阔的亭台,想挥一遍所学剑法。
    第一套剑法刚起头,体内寒气就开始乱窜。
    沈泽兰脸色苍白,痛得剑都握不住,冷汗直冒,他咬紧牙关,扶着亭柱坐下。
    寒气乱窜了好一阵,才消停。
    沈泽兰里面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汗湿,他掐诀烘干衣服,缓了缓神,倦倦地抬起眼,抱着剑,回到房间,端坐于书桌前,铺开纸张。
    虽然王盛和那位李少宗主,绝大部分话,他都不喜欢,但有些话,他觉得对,例如早死早结束痛苦。
    沈泽兰自三岁后,就没过过一个安稳的夜晚,整夜整夜痛苦。
    他早就不记得前世,活蹦乱跳地快乐生活。
    沈泽兰是个穿书者,胎穿那种,脑袋完全发育时,他才记起前世,意识到自己穿进了一本打脸装逼,小弟红颜无数的龙傲天升级流小说。
    小说主角就是最近失踪的九州少主谢阳曜。
    但意识到这些,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书中芸芸众生四个字中的一员,跟书中主角谢阳曜,书中任何有名字的人,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除非他没有寒气,走出小镇,去到更广阔的天地。
    沈泽兰指尖拂过雪白纸面,倒水研墨,研好墨后,他取下悬着的紫毫润湿,笔尖置于砚台,沾上墨水。
    时至今日,他确实撑不下去了。
    他站在这里,朝前看去,一片灰蒙蒙,看不到半点光。
    那句早解脱早结束痛苦,像一颗抛入心脏就疯狂生长的种子,发达根系牢牢裹住他心神。
    回来时,他一直在想,如何自我了断。
    他想到了跳崖。
    高耸险峻的山崖,能够最温柔地拿走他性命。最重要的是,能够阻止爹娘给他敛尸。不能敛尸,瞧不见尸体,便少一份伤心。
    这万丈红尘,伤心之事太多了,能够少点就少点。
    冷风裹着细雨敲击着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沈泽兰悬腕,提着紫毫,落于纸面,然而刚点上一点,又顿住了。
    即将离去的人,总有许多的话想留给亲人好友。
    沈泽兰血肉之躯,自然不例外,从自己存下的零花钱想到爹每年冬天就会隐隐作痛的旧疾,又想到自己死了,爹娘便轻松了……他有太多太多话想留给他们,但这三尺白纸,写不下太多遗言。
    停顿许久。
    沈泽兰垂下视线,只写下一行字。
    ——泽兰走了,拖累多年,勿要伤心,保重身体。
    写完这行字,搁下了笔。
    沈泽兰轻阖上门,撑伞没入雨幕。
    .
    第2章
    东吴镇有三条路可以进出小镇,沿着东北那条路一直走,会碰到宽阔的天女河。
    河两岸打着石桩,一条铁索凭借结实的石桩,架在河面。
    管渡船的老头站在船上,牵着铁索,拿着竹竿,就能平平稳稳地把人送到河对面。
    数年来,从未有过差错。
    这日上午,老头同往常一般,坐在岸边草亭内哼曲,哼到兴头,仰起头,余光却忽地瞧见一人打着伞,朝这边走来。
    “年轻人,过河?”
    他扯开嗓子,朝人问道。
    “是,劳烦了。”对方回道。
    老头穿好蓑衣,戴上斗笠,拿上竹竿,引着人上船。
    “年轻人,你这是去哪里?”长年独守在天女河,老头嘴巴耐不住寂寞,每每碰到有人过河,总要闲聊两句。
    沈泽兰并没有坐在船内,他站在船头,看着后方的东吴镇。
    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平静道:“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
    老头愣了一下,笑道:“你这个年轻人说话真有意思。”
    他打量沈泽兰,“你是……沈测的儿子沈泽兰?不常见你出来走动,一时半会,竟没有认出来。”
    沈泽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渡船很快靠了岸,沈泽兰给了钱,走下船。
    麒麟城舆图显示,麒麟城有一处名叫百眼鬼崖的山崖,山崖险峻,高达百丈,只要从此坠落,便绝无生还可能。
    即便是实力强横,飞天遁地的结丹修士,也绝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