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面色沉凝,捧着那个木盒出来。
    顾爻看着那熟悉的木盒,脸色分毫未变,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可看着那眼眸深处,却有着另一道希冀的光芒破碎。
    “顾大人,下官要先禀报陛下,暂且先要委屈大人不要出府了。”陈阳说得委婉。
    顾爻却在心中嗤笑,说得好听,可这不就是监禁吗。
    顾爻脸上笑得更开心,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拢了拢外衣,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在意,“陈大人自便吧,若没有其他事,我先回房歇息了。”
    有什么在意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次能保下家人,已是万幸了。
    他这残破之身,本就活不长了。
    陈阳一愣,看着顾爻从容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背影中好似透着极致的悲寂。
    他是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位顾丞相了。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一旦坐实,那就是要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
    他是怎么做到这般气定神闲的。
    他也没有多想,当务之急,是要将他手上这些证据呈给陛下。
    陛下如何定夺,就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
    关上门,顾爻强撑着的脊背塌陷下来,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床上,将自己蜷成一团,寻求那薄弱的安全感。
    已经是夏日了,为什么还会这般冷啊?
    原本门庭若市的丞相府,如今被羽林军团团围住,没人再敢登门。
    顾爻入朝为官这几年,大兴改革,虽然都是为了百姓民生,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此事一出,落井下石的也不少。
    平日里顾爻为人低调,从不结党营私,如今倒是没有牵连到他人。
    朝中的百官都是人精,看袭越那个态度,许多人都选择缄默不言。
    为顾爻据理力争,仗义执言的反倒都是朝中的新科学子,还有顾爻同期的同僚,入朝不久,加上这两年顾爻把持朝堂,大体上是一派清明,他们仍保留着入朝时的热血和满腔抱负。
    尤其是今岁科举的学子,许多都是寒门子弟,格外感念顾爻恩德。
    毕竟顾爻提出的政策对百姓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大家都是有眼睛的。
    今岁新科状元更是苏州人士,因为顾爻一力主张兴修堤坝,才让苏州免受灾祸,他对顾爻是格外崇拜,本想游山玩水闲情一生的人,选择了入朝为官。
    此次听说这件事,坚定地选择相信顾爻,日日去御书房门外跪着给顾爻求情,要求还顾爻一个清白。
    听0529说起这件事,顾爻叹了口气,看了看外头飘着阴雨的天,目光飘远。
    你做的事情,还是有人看到的。
    已经在府中闲了半个月,也该活动一下了。
    现在袭越应该已经发了顾家人的通缉令了吧。
    顾爻向外递了消息,说想上书求见陛下。
    他被带到了御书房门口。
    木春站在顾爻面前一脸尴尬,不过与顾爻才一月未见,他就感觉恍若隔世了。
    “顾大人,陛下正在与秦大人议事,您且在此等候片刻。”
    顾爻蹙了蹙眉,没有多说什么,外面的雨势渐大,雨滴砸到青石砖上,带起一阵水雾,被风一吹,尽数落到了顾爻的脚边。
    明明已经是夏日,顾爻却还穿着夹绒的衣服,被水雾一浸,脚上就是难言的潮湿寒冷。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木春看着顾爻心有不忍,“顾大人,您往里站站吧,这雨大了,水汽一散开,您的鞋袜就会被浸湿,您身子不好,别再着了风寒。”
    顾爻摇了摇头,眼神没有半分波动,“不必了木总管,臣子面见等候,都是要站在外边的,我知你是好心,但如今还是不连累你了。”
    说完,顾爻又将视线转回那扇紧闭的门,身形清瘦而直傲。
    即使已经站了半个时辰,那脊背依旧是挺得笔直,就像是顾爻那不折的傲骨,带着顾家的清高和文人的桀骜。
    木春眼眶酸涩,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陛下在想什么了。
    这般好的人,怎么忍心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爻感觉那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那扇紧闭的门才缓缓打开。
    秦瑓走了出来,面上含笑,春风满面,一看就是刚刚与袭越相谈甚欢。
    他看到门前的顾爻,脸上还带着笑,“顾大人,在此等了多久了,也怪我与陛下下棋入神。”
    他的眼神里带着挑衅与不屑,听着这低端而幼稚的话,顾爻面上神色未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
    而这种无视恰恰点燃了秦瑓心中的怒火,忽然他的眼神一变,脸上是一派的幸灾乐祸,“希望顾大人进去以后能和陛下好好谈,别没谈好,把自己家人的命给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