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栎惊喜:“哪来的?”
    “可能是某棵树上长的吧。”
    鹤云栎记得自己只和三师伯提过面果的事。
    ——三师伯连这种事也跟师父说?
    作为一个成年掌门,还让师父专门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下厨,不禁羞赧。
    但吃还是要吃的。
    “师父先尝!”
    明明是自己做的,他却又反手献给自己。
    这倒让应岁与想起了弟子小时候。彼时鹤云栎不管得了什么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献宝似的拿到他面前,“师父看看|试试|尝尝”。
    但转眼就这么大了,出落得俊雅挺拔,温润端方。
    应岁与象征性地拿了一个,吃完后开始说事。
    “你大师伯给你相中了几个姑娘。”
    该来的总要来,早有心理准备的鹤云栎毫不犹豫地回绝:“弟子没有这个的心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
    应岁与若有所指地反问:“对姑娘没有心思,那男人呢?”
    鹤云栎震惊,一口面果卡在喉咙处,然后在应岁与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扯了一个嗝。
    正尴尬,第二个嗝接踵而至。
    “嗝——”
    应岁与忍俊不禁,他侧过头试图掩饰,给弟子留三分薄面,但颤抖的肩膀使得一切成了无用功。
    鹤云栎捂着嘴低下头,耳朵现在烫得像是里面有岩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一只手落在他背上,不急不缓地替他顺气。
    好不容易,鹤云栎缓了过来,抱怨:“师父怎么,嗝,突然问那种话?嗝。”
    要不是被吓到,他也不会打嗝。
    应岁与倒了一杯茶给弟子:“你身边也不是没有交好的女孩子,但一个都没见你和为师提过。所以为师在想,你会不会喜欢男子?”
    鹤云栎接过茶,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应岁与挑眉:“‘哦’是什么意思?”
    “师父决定的意思。”
    话里的情绪不可谓不重。
    应岁与:“为师听不懂。”
    鹤云栎怨念回道:“师父有自己的逻辑与想法,那就按师父的来好了。姑娘也好,男子也罢,安排了我就去,你们要觉得可以,直接指定也没关系。”
    反正他说什么也不重要。大师伯本是操心的性子也就算了,但师父也这样……
    应岁与:“你在生为师的气。”
    “弟子不敢。”
    不敢?
    明明已经在生了。
    不过这态度倒也证明了弟子确实没有情爱方面的心思。
    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吗?
    顾决云的话提醒了应岁与,让他想到试探试探弟子的感情状态,但似乎做过了。
    他改口:“好吧,不想去就不去,师父帮你回了就是。不也是怕你有心但脸薄不好说,误了年纪吗?”
    鹤云栎很不喜欢他后半句话:“就非得挑个人喜欢吗?不能让弟子一辈子陪着师父——”他看了一眼应岁与,补充,“还有师伯们吗?”
    这话落在年长者耳中尽是孩子气。
    “一辈子很长。现在把话说得太绝对,你以后会后悔的。”
    人年轻时总是难以看清自己想要什么,但等想明白了再回头却往往已经迟了。
    长者得到过的教训,总是不想晚辈再经历。
    鹤云栎不认同,应岁与也有过他这样的年纪。
    那时说的话,他现在全都后悔了吗?
    这句话鹤云栎终究没有问出来,变成了闷声的抱怨:“说的像师父没有我这么大的时候一样。”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应岁与笑了:“当然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做的傻事,比你还多。”
    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傻事?
    但比起反驳,鹤云栎更好奇应岁与的过去:“您又做过什么傻事?”
    “嗯……”应岁与做出回忆的模样,“那时为师比你还小,和你三师弟差不多大。有一天——”
    他眼一撇,瞧见弟子正全神贯注等待后文,于是坏心眼地弯起眼,调侃:“原来徒儿真的以为,为师会告诉你啊。”
    好脾气如鹤云栎也有些恼火了:“您一开始就不打算说,却还挑起话头来逗我。”
    “没有‘一开始’,是临时改了主意,下次指不定就说了呢?”
    就是说下次还想逗他了?
    谁会这么傻,一次又一次踩坑啊?
    “您才不会说。”
    他都不知道被这招逗多少次了。
    应岁与从不与他提过去。
    无论是年少艰苦的学艺岁月、还是后来长达十数年的历练漂泊都只停留在师伯们在日常闲聊中无心带过的只言片语里。
    每每鹤云栎追问,他们就让他自己问师父。
    可师父不会说。
    应岁与总是将真实想法深深藏起,给人看轻忽简慢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