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幼鸟怎么办?成鸟还没回来,万一它们遇到危险呢?”
    一般来说,成鸟不会在夜里捕食,当前的情况教鹤云栎不太放心。
    应岁与则漠不关心:“那也是自然规律。”
    “可它们是弟子看着出生的,也算缘分。”鹤云栎主意已定,“师父先回去吧,弟子留下来等成鸟回来了再走。”
    这话说得。
    他不回去,自己如何走得心安。
    应岁与看着一动不动盯着幼鸟的鹤云栎。
    他的弟子总是对幼小的动物充满慈爱,似乎天生有当爹的瘾。
    最终他坐了下来,陪弟子一起等。
    而鹤云栎像是早有预料,对他半讨好半撒娇地一笑。
    应岁与看了一眼便撇过脸,不愿因为自己的妥协纵容了弟子的“恃宠而骄”。
    两人坐在离鸟窝约莫三丈远的一棵从崖壁缝隙中横生出来的松树上。
    这个距离既可以看到幼鸟们的状态,也不会惊吓到归来的成鸟。
    山风从身边掠过,云雾在脚下翻腾。
    因为平衡感不好,鹤云栎哪怕知道很安全,也依旧有点发憷。
    他抱住腿,紧紧贴着应岁与。
    应岁与以为他冷,掀起外袍,给了弟子一个眼神。鹤云栎会意,顺着钻了进去。反正也没有外人,向师父撒一下娇也不丢人。
    ——毕竟也不是没丢过更大的。
    背后是师父温暖的胸膛,鼻息间是淡淡的药草香味。
    要他说出是那种草药他也说不出,有好几种气味好闻的草药味道,却又不完全是。除开它们,似乎还剩一种特殊的香味,教他一闻便知道是应岁与。
    “师父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夜过于安静,鹤云栎主动找起话题。
    “那是洗衣服的皂膏。”
    应岁与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不是。那个味道我知道。洗澡的我也知道。都不是。”
    鹤云栎抬起窝在他胸前的脑袋,一双眼亮晶晶。
    应岁与垂眸打趣:“可能是为师背着你在偷偷涂脂抹粉吧。”
    鹤云栎也难得狡黠地还嘴:“真的是好闻的味道,师父闻不到的话那还真是遗憾。”
    “倒也未必。我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却能闻到徒儿身上的味道。”
    “我?”鹤云栎眨眼,“我有什么味道。”
    应岁与:“洗衣皂膏的味道。”
    鹤云栎:……
    白害他期待了。
    应岁与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望着眼前的夜幕。山风的低吟在耳边回响,鼻息间则缭绕着弟子身上的气味——
    洗衣的皂膏、沐浴的香膏、沾染上的草药香……
    以及这些日常味道之外的,在经年累月熏染下,早在他印象里与弟子划了等号的,独特的轻淡的甜香。
    晚些时候下了一场短促的山雨,应岁与撑起伞。
    听着雨滴打落在伞面的清脆声响,鹤云栎竟想一直这样坐下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
    红尘抵达不了的地方没有故事,没有故事也就不会有离别。
    他低声问道:“师父还会不会有出去看看的想法?”
    目前三个梦境能倒推出的最早起点便是师父离开山门。
    虽然经过师父的安慰,他已经不再那么担忧,但还是想知道导致梦境中种种的前因后果,如此也好预防将来可能的危机。
    “以前出去过,但外面的人事物都很无聊,所以又回来了。”低浅的声调从头顶传来,混在山风里,像是一曲悠扬的古调。
    听着完全不像对外面有兴趣的模样。
    但鹤云栎还想要一个保证:“以后师父不管去哪,可不可以都带上弟子?”
    这完全算得上一个“任性”的要求。
    应岁与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打趣:“这么大了还要做师父的跟屁虫?”
    原以为弟子会不好意思地收回话,却不料他这次很是坚持:“跟屁虫就跟屁虫。师父答不答应嘛?”
    只要能守在师父身边,他不介意被叫做“跟屁虫”。
    从理智来说,应岁与不该答应。
    未来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会发生什么改变。
    但面对弟子的请求,他若能干脆利落地说出“不”,便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只要你不嫌烦呆在为师身边烦。”
    鹤云栎这才放下最后一点忐忑,露出笑意。
    看到他弯起的眼,应岁与仅有的一点苦恼也烟消云散。
    就是这副模样,教他哪怕是掏心掏肺都会毫不犹豫。
    到了凌晨时分,鹤云栎犯了困,窝在应岁与怀里打起了盹。
    青银鳞片在发间若隐若现,散发出清幽平和的光泽,象征着主人睡梦安稳,没有被人侵入打扰的迹象。
    应岁与收回目光:短时间也看不出蹊跷,再耐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