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脚下的人瞧不出人样后,应岁与才收了脚,贴近弟子的耳朵吩咐:“帮我摘了面具。”
    鹤云栎摸索着拿掉了他的面具。
    过程中他的小指尖似乎碰到了某样柔软的东西。
    师父轻笑,灼热的吐息喷在手上,鹤云栎这才意识到是嘴唇,顿时一惊。感觉收回的小指在微微发麻。
    应岁与转向琴襄。
    琴襄原以为以对方下脚的黑心程度,面具下的人必然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却不料看到了一张清隽出尘的脸,弯弯的眼还总带着几分笑模样。
    “一开始忘记自我介绍了。应岁与。”
    只剩喘气力气的琴襄双眸紧缩:
    应岁与!主子念叨过的那个应岁与!
    这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得有化神中期了吧!
    主子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
    宇文佾在琴襄心中的形象一直是神秘有余,但强大不足。
    其虽为邪道,却一直东躲西藏,小心做人,不敢沾染半点麻烦。偶尔被动卷入与花客的纷争,还得他出面解决。
    但琴襄并未因此瞧不上宇文佾,他是被宇文佾引入道的,也自诩知恩图报,甘愿认其为主,鞍前马后,为其解决一切可能的麻烦。
    这次也一样。
    虽然宇文佾已经嘱咐过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全然不以为意,只想着瞒着主子解决掉追查之人,记上一功的同时,也能以增加主子对自己的好感。
    而基于过去经验留下的印象,他以为这次找来的人也不会太厉害。结果——
    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如果早知道……后悔的情绪充斥心头,琴襄情绪激动,又呕出一口血。
    应岁与冷眼看着他:“记得我一开始的话吗?”
    琴襄拼命点头。
    见这只没有主人管教的“野狗”终于学会了识趣,应岁与朝河道的方向递了一个眼神:“去办吧。”
    琴襄忍着全身骨头碎掉的疼痛,咬牙爬到船边,自己翻进了水里。
    待水面恢复平静,应岁与才挪开手。
    鹤云栎睁眼,入目是满船的狼藉,血迹遍布画舫上上下下,甚至包括屋顶。
    他转身,没转动。
    战斗结束了,但师父还揽着他的腰。
    鹤云栎不得不出声提醒:“兄……师父。”
    低哑的声音,活像猫儿叫唤,还差点顺嘴叫错,实在是笨拙得可爱。才发泄过一通火气,本就心情愉悦的应岁与更舒服了:“别下来,船上脏。”
    他说的倒也没错,整条船只有他脚下这一片没血迹。
    鹤云栎看了一眼周围,乖乖地贴在师父怀里,没有再动,
    直到回到岸上,他的脚才碰到地。
    应岁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鹤云栎自然而然地牵了上去。
    “还想不想再逛逛?”应岁与语气轻快地问道,仿佛他们才经历的不是一场袭击,而是愉快的游湖。
    “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逛的。”
    应岁与纠正他的偏见:“云韶城也有正经听曲儿喝茶的地方。而且占大多数。”
    鹤云栎发现了盲点,“您怎么这么了解?”
    应岁与短暂语塞:弟子为什么总在这些地方这么机敏?
    “因为记性好,来一次就全记住了。”
    鹤云栎怀疑:“真的只来过一次?”
    师父一路的表现太过可疑,他不得不在这件事上收起了对应岁与一贯的盲目信任。
    “来过两次就是小狗!”
    他都这么说了,鹤云栎自然点头相信。
    ——来过不止两次就另当别论了。
    应岁与在心里补充,对用叙述诡计蒙骗弟子毫无负担。
    ……
    第二天傍晚,西河边。
    等候的两人瞧见一艘渡船飘来,但不见宇文佾,也不见那位性别为男的琴襄姑娘。
    来的是一个衣着华贵,脸带面罩的男人。
    金丹后期修为。
    不知道又是哪个门派跑出来丢人现眼的傻子。
    见到站在河岸边两人,“傻子跑腿”眼睛一亮,兴奋地跳起来朝他们挥手:“喂!你们是在等琴襄姑娘吗?”
    面具下的应岁与眯起眼,对于要和这样的一个傻子交流感到极度的排斥——
    这种和瘿瘤一个级别的人类残次品有任何养大的价值吗?
    他师门怎么想的?
    苦行僧养来锻炼心性的吗?
    快成佛了吧。
    鹤云栎不清楚应岁与心里的花式嫌弃,只感叹这琴襄虽然不太聪明,却意外地会蒙骗男人。
    船靠近后傻子跑腿故作神秘地放小了声音:“琴襄姑娘让我带句话给你们:‘白玉京,老地方’。”
    说完朝两人挤了挤眼,一副“我懂你们”的模样。
    那一刻,应岁与的表情更难看了——
    这一定是
    天罚!教他看见了这种蠢货,却要容忍他们在自己面前喘气。